《四月的黄昏》灼尘

3、结束

　　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当然，这是很浅显的道理，我也不至于不明白。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在的时候，我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吗？]

　　她笑着，牵住我的手腕。

　　烫烫的，从腕骨一路烧到肩膀。

　　明明是我先说了奇怪的话。

　　她说得没错。

　　除我以外的人……

　　可我还是无法想象、不愿意想象。

　　任何人都可以代替我，后退一步，就会被其他人淹没。

　　这不好。

　　可我说不出口，说不出要她砍断所有关系，只有我一个人这种话。

　　就算我已经差不多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也知道，这样不对。

　　我的状态不对，我也不该要求她和我一样。

　　理智最后还是战胜了感情，我扯出僵硬的笑，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糊弄过去。

　　真是……

　　回到家的我把自己扔在床上。

　　心口缺了一块，就算是在已经立夏了的五月，将最厚的被子盖在身上也没办法抵御风吹过空洞的冷。

　　真的好冷。

　　幼稚的报复心理从那里涌出来，我闭着眼睛，试图想象今天的位置互换，我会怎么开心。

　　如果她像我一样在乎着我。

　　像我将她放在心里那样，把我当做她的“必需品”一样。

　　如果在我们的关系里，是她处于我现在这样的弱势地位的话。

　　我不希望这样。

　　对，答案是，我不希望。

　　我希望她开心，即使是伪善、是为自己的卑劣找理由也好，我希望她开心，只是她的开心源自于他人而非我时，会让我忍不住抓狂。

　　因为真的很痛苦，像出现了应激反应一样陷进反反复复的内耗。

　　想象着自己跌进尘埃里的样子，却还是一遍遍，擦干净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向她。

　　又总是因为太过在意，过于刻意想讨欢心而搞砸。

　　一遍一遍。

　　我把白天的事情复盘，到头来只得到自己确实很让人讨厌这个结论。

　　她还没有表现出讨厌我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她真的很好吧。

　　像是我这样的人，连我自己也受不了啊。

　　所以，待在她身边是可以的吗？

　　放任这样一个糟糕的人，和她待在一起，占据她的时间，是可以的吗？

　　好像，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我优秀。

　　最近……都是她在哄我开心，只有待在别人身边的时候，才会轻松地露出笑容。

　　这样不行。

　　我会把糟糕的情绪也传染给她。

　　她的交际圈里……不该出现像我这样破破烂烂，只会把她带向负面那一端的人。

　　我反反复复尝试说服自己，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可如果明白道理，就能完全实施的话，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克制的后果是情绪一层一层地积攒，直至爆发，直至做出那些会被自己斥责的动作。

　　[到底要做什么啊你，]就算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是无奈地笑着的。

　　[推开我的是你，不高兴的也是你，]她轻轻把我抱在怀里，[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呢？]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啊……明明从始至终就是我在无理取闹。

　　明明被烦扰到的人是你。

　　让我开心的方式，只会伤害到你。

　　是我太卑劣，因为阳光太过温暖，便想着据为己有。

　　对不起……

　　我对她说，我需要一个人缓一缓。用这种理由，又一次推开了她。

　　或许要疯了。

　　明明快到中考了。

　　明明五月已经过了大半了，紧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我也只会挑着她不在旁边的时间，挂在栏杆上，思考着，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存在的意义。

　　成绩理所当然地掉了下来，被老师语重心长地叫去谈了心。

　　我的心思不在学习上面，我知道。

　　它现在甚至不在我的生活里，而是陷进光怪陆离的梦里，被各种各样的妄想与猜测腐蚀。

　　[我打算去一中了。]某天，跟在她身后的我还是出了声。

　　她刷了卡接过午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一样，偏头看了我一眼。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二中的吗？]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跟着她，走到了她旁边的空位。

　　是说好了……可是这样卑劣的我，违背承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比起看在眼里的渐行渐远，果断一点拉开距离。

　　只有真正强制性的东西才会让我不再去找她，不去见面，不会时时刻刻想她。

　　[因为我爸妈都希望我去一中啦……一中离我家更近，二中住宿条件也不是很好……所以他们更希望我去一中，我之前也去看了一下，感觉不太能接受去二中读寄宿。]我用着轻松的语气将原因推作其他。

　　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每一句话，都是和她约定时，决心要克服的东西。

　　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是骗子，撒下了谎，却还要让她露出苦恼的神情。

　　[家长都是这样想的话，那就不好办了啊……]

　　好糟糕啊，我。

　　——

　　那天我在她之前去填了志愿。

　　她在下午，前面还排着许多人，还有很多余裕。

　　中午炽热的阳光像是要将我驱逐。

　　我还是跟在她身后，她也不再要求并肩。

　　默认。

　　默认气氛变得僵硬，默认距离逐渐拉开，默认……以后的分道扬镳。

　　在我努力从食堂的饭菜里挑出能吃的部分时，她突然开口问我：

　　[你填的是一中，对吗？]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一中吗？]

　　什么……意思？

　　她看上去好认真。

　　我忍不住蜷起指头，心里像破了一道口子，让我最近做梦都不敢梦的不切实际的妄想流了进来。

　　可是……上一次她提出让我忍不住生出希望的提议，是说要和我一起在学校附近租房。

　　这一次，会是真的吗？

　　[这是你的志愿……]

　　[你就说希不希望嘛？]她像是在撒娇，一时不察，那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明明现在在同一所学校里，在同一个班上，我们就已经开始渐行渐远了。

　　到了高中……基本上不可能再分到同一个班吧。

　　距离被拉远了，还怎么能够奢求什么呢。

　　况且，决定她未来高中三年的事，若是要真的交给我的意愿来抉择……

　　我担不起，她的信任，她的未来，各种方面都是，我担不起。

　　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弄得一团糟，要怎么承担决定另一个人选择的重量。

　　更何况……她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离我远一点总是会更好的吧，毕竟她那么优秀，总是会吸引更多、比我更好的人聚在她身边。

　　[我没什么意见的……]

　　于是说了这句话。

　　她也不再纠缠着要我给一个答案。

　　下午她填了志愿回来，有人问了她结果，她回答了，却始终避着我。

　　这样的表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明明她没有答应我什么，却还是因为我而变得畏畏缩缩……是因为最近我那阴晴不定的情绪吗？

　　[填的是二中，对吧？]我还是去问了她。

　　[你没说想要我一起填一中的。]

　　嗯，是的。

　　——

　　走向陌生，其实有很多个原因可以导向这个结局。

　　不见面，不联系，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两所学校两公里的距离，不算远，但用来阻隔两个关系本就有些僵硬的人，刚刚好。

　　偶尔的约见也变得生疏……

　　我没放下，只是她的生命里，已经有了很多崭新的人。

　　很多崭新的关系，我也一样。

　　也许算是长大了吧……

　　这骤然拉开的距离，也终于慢慢让我真正做到，不把她当做我人生的全部。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作者有话要说：　　闭眼瞎写的，先种一棵草，说不定以后会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