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不精致猪猪女孩

43、当初

　　日间太后所言，沈云意在脑中浮现出着那些经久的旧年往事。

　　只见一个小小的人，站在书房门外，探着毛绒绒的脑袋。

　　沈禀坐在书房，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是不耐烦，可惜她尚且年幼，看不懂眼色。

　　一双小手拿着写好的帖子，爹爹，娘亲今日教女儿学了许多新字，你瞧。

　　然后就算稚嫩的双手将帖子举在父亲的眼前，也未得到一分眼神。

　　云意撅着嘴，小手无措的捏着字帖，翻来又覆去。小小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然而沈禀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便命下人带她出去。

　　后来渐渐大了一些，越发明白不喜欢她的人，再讨好也是于事无补，她想，爹爹就是不喜欢我吧。那我也不要喜欢爹爹了。可是嘴上说着不想，心中却是酸楚。

　　再往后她十三岁，不再渴求父亲对她有一分好，只是守着娘亲好好的就是了，可母亲却从不时的气喘，变成咳血，越发病重，府里的大夫只是随手开方子，丝毫不起效用。

　　她偷听到了那些奴婢嚼舌根子，知晓母亲的病分明是后宅中的肮脏手段。

　　可娘亲是妾室，她又是不讨喜的女儿，可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堵在房门外。

　　父亲，女儿求您，去外头找一位郎中替我娘诊治。

　　哪怕沈云意这样跪地乞求，她的父亲竟也不肯施舍半分。

　　只说了句：府中大夫都无力的事。外头的郎中也是无用。

　　听到这话沈云意一下站起身来指责反驳道：父亲，我娘本是小病，却被拖到了这种地步，这一切分明是大夫人做下的手段。

　　不料，沈禀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耳光。

　　谁教你的规矩，敢妄议一家主母。来人！把这个贱妾生下的不孝女关进地室

　　下面的人大气也不敢喘的将她的手脚止住。任凭沈云意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

　　她被扔进了地室中。四周无光且寒冷，想着娘亲还在等她，她不停的拍着门。直到力气都用光了也没人应她一声。

　　她不知在哪里被关了多少日，连饭食也不管她的。又饿又冷，站不起身，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只能不停的逼着自己不能睡，就在她快要挺不过去时，那门才开了一条细缝，接着她被人拖了出去，

　　久违的亮光照射在脸上，她勉强抬起瘦弱的胳膊用手挡了一下。

　　那个狠心却绝情的不配做父亲的人，高高在上的对她说：你娘过身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沈云意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他，又看了四周挂起的白幡。

　　越来越深的恨意显露出来，只可惜她连站也站不起来。她的喉咙干哑着说不出话来。

　　而她的父亲却只是投来轻蔑的目光：你若识相一些，便知在势弱时低头，明哲保身才是！

　　沈云意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却只能隐忍不发，带着微弱的哭腔。

　　回到阁中，她的娘亲平静的躺在那里，没了之前病中的痛苦与挣扎。

　　兰竹说，姨娘得知小姐被老爷关了起来，撑着身子去找老爷苦苦哀求，可老爷绝口不放小姐出来，没了法子，急火攻心。一下子人就起不来了。

　　躺了几天昏迷不醒，大夫说已经油尽灯枯，只是因为担心小姐，才不肯去了！

　　老爷听后，才让人传话说，会放小姐出来。姨娘这才肯闭眼去了。

　　沈云意的心头不断刺痛，都怪她，让母亲最后一刻还在为她担扰

　　她轻轻贴在母亲胸膛上，感受着最后的余温。却始终强硬着未掉一滴眼泪。

　　下葬那日，天色灰蒙蒙的，送行的只有她与兰竹。至于牌位更是不能入沈家祠堂，只能放在寺庙中。

　　也真是可笑，母亲一辈子做了沈家人，死了却不配进沈家的门了。

　　自母亲故去。她在府里的日子越发艰难，吃穿用度一应克扣的不剩什么。还好有从前攒下一点银两。

　　小姐哪里像是丞相府的贵女。竟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说出去恐旁人都不信，老爷也太过狠心。兰竹一时气极，

　　可经这一遭，沈云意也算看透了沈禀这等凉薄之人。说起来母亲的死也是她父亲从中推波助澜。而那枚时时刻刻藏在袖中的刀也被磨的发亮。

　　她不甘心。母亲生前可以心甘情愿，不争不抢，可她沈云意绝不是这样的女子。这世间的万般道理，唯有女子最艰难。

　　她暗暗下定决心要为母亲争一份公道，于是她假意示弱。婆娑泪眼。哭在沈禀面前。

　　父亲。女儿知错了。不该言语相向顶撞父亲。女儿再不敢了。

　　沈禀虽不心疼这个女儿。却也不耐烦此情此景。只好让她先行起来。

　　可就在那一刻。沈云意瞅准时机。抽出了袖中之刃，向前刺去。

　　就在要得手的那一刻。沈禀却敏锐的躲了开，打落了她的匕首。

　　沈云意被推倒在地，身边的下人立马过来按住她。本以为沈禀这次不会容她的性命。

　　却不想他眼神中满是赞赏。只是命人又将她关去了地室。

　　每当沈云意觉得自己要挺不过时，外头的人像算好了一般。送来一点点饭食和水。像是故意在折磨她的心性。像是驯服一头猛兽一般。

　　若是普通女子早便捱不住了。可她从未放弃过活着的念头，她绝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尽管送来的饭食再难吃也照样吞咽入肚。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半年之久，她才重见亮光。久久在阴暗室内待着，她的肤色白得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连眼神也是。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沈禀便说：从此以后，你若听我的话。保你从此锦衣华服，金尊玉贵。你母亲的牌位也可入祠堂。享尽体面。可是你若不听，便只有陪你母亲去了。

　　沈云意起初还不为所动，可听到母亲却抬了头。也是那时她知道沈禀为何没有杀了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开始韬光养晦。

　　沈禀则为她请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诗书词曲。甚至如何取悦他人。沈云意的心中讽刺至极，什么丞相府的大家闺秀，简直如同教养青楼的头牌一般。每一日都是折辱。

　　冬去春来，她已年方十五。容貌褪去稚嫩。越发出落。仅着一身素衣也盖不住明珠的光泽。

　　也是那一年林宜月进府拜师，成了丞相府的门生。

　　来来去去许多回。林宜月只知沈家有位二小姐，却从没见过沈云意的真面目。不过他那时满心都是讨教老师学问。从不注意这些旁事。

　　只是却有一日，林宜月照往常一般进府中，候在丞相书房。却碰见了沈云意一面。

　　他呆呆愣愣的看了她片刻后又觉不妥便低下了头。向来聪慧敏捷的少年郎此时却说不出一句。

　　他实在羞愧，自觉有些失礼，只是沈云意却无甚在意。看到沈禀不在书房。她便离去了。

　　可那一眼便就令林宜月倾心相许。。。直至久久方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