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迷行》江夜Canopus

3、SECTION 3

　　毕竟之前的跃迁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维尔金决定亲自监督剩下的几段跃迁，从坐标到参数。
　　有赖于他的谨慎，终于只需进行最后一段跃迁就可到达维塔勒附近的太空。现在飞船仍能和联邦政府保持联系。
　　维尔金在向联邦政府发送报告时隐去了自己的一些猜想，只是简单地描述了这些天的经历。事实上，他在内心深处不希望联邦政府干扰他个人的调查。
　　还真有些想辞职去科学院了。这样的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这段跃迁完成后，他们身处维塔勒附近数十个天文单位的太空中。维尔金试着联络联邦政府，但同探索队和那些无人智能飞船一样，他们与联邦政府失去了联系。
　　“维尔金，阿克纳出现了明显的异常反应。”珂拉普莎匆匆找到维尔金。
　　“他背后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吗？”维尔金试图冷笑，但表现出的只是歪了歪嘴角。
　　“恐怕情况更加复杂。希恩正在看着他，你和我一起过去吧。”珂拉普莎看上去有些焦急，这样的表情和她平稳的语调不大协调。
　　维尔金立刻起身，和珂拉普莎一道走向阿克纳的舱室。
　　“银河啊，我根本没法理解他说的那些像是拟声词的东西。大概是从来到这个维塔勒附近起，他就像精神分裂了一样，时而正常，时而念叨着一些怪异的东西。”希恩重重地说，似乎有些生气。
　　“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维尔金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她。
　　“我在飞船里散步时正好碰到的。珂拉普莎说我可以到处走走。”希恩毫无心虚的表现，“我观察了阿克纳一会儿，发现他完全没有变得正常的迹象，就去找了珂拉普莎。”
　　“是这样。”珂拉普莎点点头。
　　“那么我可以做出猜想了。”维尔金沉声说，“阿克纳——让他听到也没关系——被两股目的截然不同的势力遥控了。因为我们现在无法利用超空间通信，可以排除……”他的声音突然减下去了，尔后阿克纳的舱室一片寂静。
　　有一个问题！
　　维尔金所见种种迹象表明，珂拉普莎不是智能机器人，而是被科学院持续遥控的机器人，直到刚才她叫他来看这异常都还是被遥控的！
　　然而……科学院是怎么打破屏蔽，遥控她的呢？据维尔金所知，也是显而易见的，联邦政府无法打破这种屏蔽才派遣调查员来维塔勒。
　　结论是，科学院瞒着联邦政府发展了更高的科技！但，这又引出新的问题——他们派珂拉普莎来用意何在？
　　这时，珂拉普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打断了维尔金的思绪：“可以排除是太阳系联邦方面的遥控。那么，这两股势力应该都是外星势力，并且都属于源自维塔勒或占领维塔勒的那个文明。两股势力相互对立，说明外星人并不团结，对吧？”
　　维尔金想想科学院和联邦政府的关系，觉得地球人也不太团结。但他通过珂拉普莎的这番话可以得知，遥控阿克纳的两股对立势力的确来自这个外星文明，而与科学院毫无瓜葛。
　　“那我们回到那些‘拟声词'本身吧。”维尔金按了按额头，“我需要听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太好了。”希恩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维尔金。
　　阿克纳此时表现得比较正常。他说：“有人试图控制我。”
　　“还有人已经在控制你说出这句话。”维尔金点破道。
　　阿克纳的面部僵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宕机状态。
　　然后，他开始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
　　“珂拉普莎，记录下来，然后可以直接尝试解译。”维尔金下令道。
　　“是。”珂拉普莎立刻开始记录。
　　奇怪的声音还未持续很久，阿克纳的面部又僵住了。
　　“应该是那两股势力正在争夺遥控权。”希恩说。
　　珂拉普莎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道：“结果出来了。这不是外星语言本身，而是那些语言片段经过特殊处理后形成的暗码，与波暗码类似，但表现形式稍有差异。”
　　“那么，转换成太阳系联邦官方语言是？两种语言曾建立过互译联系吗？”维尔金迅速问。一些想法在他脑中酝酿。
　　珂拉普莎的表情险些崩坏。“大概……没有，但我们可以解译波暗码。”
　　“那么结果是？”维尔金打算通过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印证自己的想法。
　　“我们是维塔勒科处和平派，你们的机器人已被科处激进派遥控许久。现在我们有能力和他们争夺该机器人的遥控权，请务必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希望置其他文明于死地。”
　　“解译后的语句这么地道？”希恩感到疑惑。
　　“我们科学院在解译领域也是有相当深入的研究的。”珂拉普莎微笑着解释。
　　“不。”维尔金表情冷漠，“除非曾建立过互译联系，否则转换不可能达到这种精度。因为这次调查涉及地外文明，所以我在路途中稍微研究了一下解译系统的工作原理。”
　　“你想表达什么？”珂拉普莎的声音依旧是不变的冰冷。
　　“科学院和维塔勒文明——我暂且这么称呼他们——科处和平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维尔金也不带感情地问出惊人的问题。
　　“众飞船失联是激进派弄出来的，我知道了。”希恩突然插道，“科学院是来帮助和平派铲除激进派的，而且，维尔金你不是科学院的人吧？”
　　“忘记说了，我是隶属于联邦政府的调查员，本来是为联邦政府工作的。”维尔金淡淡地答道。
　　“你们说得很正确。”珂拉普莎终于开口道，“科学院确实瞒了联邦政府很多。我们没想到联邦政府这次派出的探索队会来到他们的势力范围，使激进派出手。”
　　“等等，”希恩皱起眉头，“和平派和激进派都是所谓‘科处'的派别，那其他处的态度呢？”
　　“你说政处吗？”珂拉普莎看向她，“据说他们奉行乌龟政策，固步自封，现在还死守着他们的母星呢。”
　　“这么说，维塔勒不是他们的母星？”希恩反应道。
　　“维塔勒是他们科处占领的行星。事实上，他们只有科处还在探索宇宙，政处害怕宇宙。”
　　“你就这样告诉了我们这些？”维尔金盯着珂拉普莎，“科学院随随便便摊开底牌给联邦政府的人和诺瓦人看？”
　　“当然不。”珂拉普莎的蓝眸闪着光芒，“你们以后就得是科学院的人了，当然要告诉你们这些。”
　　“什么？”维尔金和希恩异口同声地说，一沉重一惊讶。
　　维尔金思考着先前参数错误的问题，阿克纳将他们带到了伊玛斯，却只找到并带上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诺瓦游客希恩，激进派这样做没有任何说得通的缘由。
　　那如果是珂拉普莎更改了坐标呢？
　　联系到激进派要置他们于死地，阿克纳更有可能选择能使原体系中维塔勒的坐标正好对应跃迁到恒星中心的新体系，并依此设置参数。
　　但珂拉普莎监督着他。这次错误跃迁的坐标在跃迁结束后没有被记录下来，且珂拉普莎短时间内不可能准确地找到该坐标对应伊玛斯的参数，于是会出现两种可能的情况：珂拉普莎擅自更改坐标，阿克纳更改参数后珂拉普莎更改坐标。
　　维尔金倾向于后者，因为参数确实变了，这是可以被看到的。身为监督者的珂拉普莎自己没有必要更改参数。
　　是珂拉普莎本就有去伊玛斯的想法，她看到阿克纳更改参数使飞船最终会落入恒星中心后立刻更改了坐标，但不是改成去维塔勒的，而是改成去伊玛斯的，再将目的地错误的原因推给阿克纳和激进派。
　　这样，就可以隐藏科学院的目的。
　　“珂拉普莎，”希恩激动的情绪还是难以平复，“是你而不是阿克纳要飞船跃迁到伊玛斯去吧？”
　　“当然。”珂拉普莎说，“维尔金应该也猜出来了吧，我是专程去邀请希恩加入科学院的。”
　　“所以她才能破解我们的加密通信。”维尔金回应道。
　　“怪不得，我自己也知道这个装置其实不能破解科学院使用的加密方式，除非他们故意使用别的方式。而珂拉普莎，应该也有把握让维尔金同意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我急于前往维塔勒完成任务，她肯定明白这点，所以用你这个‘疑点'打消了我继续徒劳地探索伊玛斯的念头。因为她使你被误作‘疑点'，我自然会让你和我们一起行动。抱歉，我怀疑过你。”维尔金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看上去有些疲惫。
　　“没关系。不过我想知道，科学院为什么会选择我？”希恩严肃地看向珂拉普莎。
　　“除了你，还有斯蒂雅达他们。我们希望诺瓦首都大学优秀的科研人员加入科学院，正好又得知了斯蒂雅达新发明的装置在伊玛斯进行试验的消息，便趁此机会邀请你们加入科学院。”珂拉普莎微笑道。
　　“对了，阿克纳还在旁边。自我们解译后，他就没有再发出‘拟声词'了。”维尔金歇了片刻，又加入谈话。
　　“我想，我们已经知道和平派的目的了，他们也就没有再传递新的消息来，不过仍在和激进派争夺控制权。”珂拉普莎摆摆手，“我们也该去帮他们了。”
　　“帮和平派？我们实力够吗？”希恩有些担忧。
　　“他们的科技水平没有和我们，尤其是和走在联邦政府前面的科学院相差太多。”维尔金点出他先前的一个猜想，激进派能阻断超空间通信，科学院当然也能。而且，激进派甚至无法发现，这个珂拉普莎正是科学院利用超空间遥控的机器人。
　　“是的，我们得帮他们处理掉激进派，捍卫和平。这样对双方都好，那些失联的飞船和队员也能返回太阳系。然后，你们肯定好奇科学院是怎么接触到和平派的，等完事后我再告诉你们，不过你们最后还得加入科学院。”
　　“我没问题，我和同事们都愿意加入地球科学院。但维尔金……”希恩将目光移向维尔金。
　　“我解释一下，在科学院决定介入联邦政府的调查前，我们并不了解维尔金。但在调查途中，他实在发现了科学院的太多，加上他本就是研究物理学的——我们专门查阅过，他非常优秀，但学业结束后没有找到合他心意的相关工作——我们当然想，或者说是一定要让他加入科学院。”
　　“把那些飞船和队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带回去交给联邦政府应该就可以交差。嗯，我也愿意加入科学院。”令希恩和珂拉普莎意想不到的是，维尔金很干脆地答应了。
　　“大概是回忆起了少年时代的梦想吧。”他用他人难以察觉的声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