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7、日常

　　太阳越升越高。
　　吕丘凡自从列周给他冰敷之后就感动得不行，拉着列周大肆回忆自己被忽视的人生。
　　家里男孩子多，到他的时候已经没人稀奇了，除了准时喂饱，其他的关心环节少之又少。要不是心大，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自处。
　　列周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安静听着吕丘凡的吐槽。他们很像，却又不像。
　　他的家族中也有很多男孩子，他也是同辈里最小的那个，只是他的运气比较好，因为外貌和性情的缘故得到了许多照顾。
　　“不过，”吕丘凡咧嘴笑开，话锋一转，“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我才会这么幸福啊。”
　　列周侧目看他，又回过头，许久后跟着笑了起来。
　　午饭的时间几人忙碌了起来。
　　列周想要帮忙，被祝熹无以“再不出去就只能吃不放盐的食物”威胁着哄出厨房。紧随其后的是吕丘凡，被他二哥提溜出来的，双脚猛蹬，嘴上还骂骂咧咧，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列周自觉坐远了一点，盯着地板发呆。
　　“凭什么！凭什么！！”吕丘凡愤愤看着厨房的方向，中气十足，“炸厨房怎么了？！我就要做！就要做！！”
　　话是这样说，脚下却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嗓子累了，他一下子坐到沙发上，声音也小了许多：“烦死，还让我去叫罗安安，就不叫就不叫！吃饭都要人喊，呵，饿死算了。”
　　罗安安？
　　列周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问道：“他不在这里吗？”
　　祝熹无的四个朋友，一上午除了罗安安他都见过了。
　　吕丘凡试图捏爆杯子无果，撇了一下嘴：“在猪圈里睡觉呢。”
　　猪圈？！列周瞪大眼睛，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在猪圈里睡觉！可是，他马上又迷茫——猪圈里真的能睡觉吗？
　　出于某种见见世面的心理，他抿了抿唇，建议道：“我们去叫他起床吃饭吧？可以吗？”
　　吕丘凡虽然嘴硬说不去但本来就是要自我妥协的，此时列周主动开口，他巴之不得：“好啊，走走走。”
　　说着一跃跳到门边，回头看见列周还在沙发上后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本意是懊恼自己忘了列周的特殊情况，结果是再度疼得龇牙咧嘴。
　　列周看着他泪花狂飙，不自觉抖了一下，好疼。
　　“你要出去？”祝熹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看着站起身子的列周询问道。
　　列周回头看他，眼睛里闪满兴奋，克制着点了一下头：“嗯，我要和吕丘凡去喊罗安安起床。”
　　祝熹无莫名了一下，不明白喊人起床这种事为什么值得列周如此兴奋？
　　而此时的列周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新奇，终于忍不住和祝熹无透露：“你知道吗？罗安安竟然睡在猪圈里！”
　　祝熹无：“……？？”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着祝熹无淡定的表情，列周后知后觉不好意思，低下头羞赧道：“我忘记你们是朋友了。”肯定早就知道。
　　祝熹无一言难尽，他真的不知道罗安安睡在猪圈里。
　　“列周弟弟快来啊，”吕丘凡站在门边摇手大喊，“顺便给我带块冰！”
　　短短几步路在他的演绎里就好像隔着两座山那么远。
　　列周冲着他爽快点头，提腿就要往冰箱那里去，被祝熹无拦下：“你在这里，我去。”
　　“谢谢，你真好。”列周开心地笑。
　　祝熹无转到一半的身子重新侧回来，微笑道：“再跟我道谢就奖励不放盐的食物两天。”
　　当即，列周被吓得捂住嘴，猛摇头，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寡淡的味道。
　　“明白了？”祝熹无确认。
　　“嗯！”列周干脆利落，表示自己十分明白，但是……
　　他把手拿下，小心翼翼提议道：“可以给几次机会吗？你知道的，习惯真的很难改掉。”
　　祝熹无想了想，举起三根手指，列周开口就想说“谢谢”，半路硬生生憋回去。
　　祝熹无揉了一把他的头，“继续保持”，说完去给他拿冰块了。
　　片刻后，吕丘凡接过冰块，眼睛里全是揶揄，嘴里还啧啧个不停。
　　列周看不懂，但知道这是打趣他的意思，脸色微红。
　　见状，吕丘凡呲牙，开朗一笑——哎，他这双眼睛，实在是看透太多了。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座小屋，进入雅致的房间。
　　列周看着吕丘凡“砰砰砰——”猛敲一扇门，满脸问号，这是猪圈吗？怎么和他们的房间布局……一模一样啊？
　　与此同时，厨房里，火光照亮陈阙严肃的脸，他的手上不停翻炒，俨然是大厨的姿态。吕丘栩正专心备菜。
　　祝熹无准备着没有刺激物的饭菜，突然问道：“这里有猪圈？”
　　陈阙倒下酱油：“没有，怎么？你想住？”
　　祝熹无手上一顿，确定道：“所以罗安安不会睡在猪圈。”
　　“咳咳咳——”陈阙因为惊诧不小心吸入烟气，爆发出惊天咳嗽。
　　吕丘栩皱眉：“他就睡在自己的房间，而且，他为什么要睡在猪圈？”
　　祝熹无附和：“是啊，为什么呢？”
　　吕丘栩侧目，手里正在剁肉沫。
　　祝熹无取出一个碗，淡定道：“周周跟我说的，但他根本不认识罗安安，所以大概是吕丘凡说了什么吧。”
　　陈阙闷笑：“看来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真正的猪圈了。”
　　吕丘凡总是不遗余力挑衅罗安安，两个人的你来我往非常精彩。
　　回到旁边的小屋。
　　列周看着扭打成一团的吕丘凡和罗安安，听着他们互不退让的骂骂咧咧，逐渐反应过来，原来吕丘凡所说的“猪圈”只是一个比喻，他只是想说罗安安像猪一样能睡。
　　而他，却可怕地理解成了字面意思，不仅如此，还认真地跟祝熹无分享了……
　　眼前一黑，列周默默祈祷祝熹无最好是将他的话当成玩笑，并且再也不要提起这个话题。
　　半晌后。
　　“行，还算你有良心，”吕丘凡摊开四肢躺在沙发上，气喘吁吁道，“没碰我脑袋。”
　　罗安安懒得理他，白眼一收转向列周，也不管睡衣还松松垮垮就凑过去，满面笑容道：“列周弟弟昨晚还睡得好吗？”
　　“好、好的。”列周看着他身上眼熟的印花睡衣，回答顿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祝熹无给他换衣服的场景。
　　然后得出结论，祝熹无真是个好人，宁愿麻烦朋友都不叫醒他。
　　罗安安打了个哈欠，泪水跑出来，声音也瓮瓮的，他搭上列周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总感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唔……是谁呢？”
　　列周悄悄挪动身子，疑惑道：“是长相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很像这种话，不免觉得新奇。
　　罗安安皱眉思索：“不，不是。不是长相，也不是气质，就是一种感觉，很玄妙的那种感觉，你懂吧。”
　　列周：“……”不，我不懂。
　　思索不得，罗安安苦恼：“是谁呢……到底是谁……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见他如此认真，列周不知不觉也跟着眉头紧皱，对呀，是谁呢，那个和他很像的人究竟是谁？
　　见状，吕丘凡没忍住，崩了一下列周的脑袋瓜：“你傻啊，罗安安胡说八道你还真信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你还能认识他的朋友不成？”
　　列周不可思议，他从来没有想过罗安安的话会是假的。
　　“啊——”
　　吕丘凡发出惨叫，罗安安一个抱枕甩过去，准确命中他命途多舛的额头鼓包。
　　“别听他瞎说，”罗安安看向迷茫的列周，正色道，“是真的很像，就是我暂时想不起来了。”
　　“嘶——”
　　是抚慰好自己的吕丘凡一脚踢过来，罗安安面朝下直直跌进沙发，还把自己的手给夹到了。
　　列周看着又开始扭打的两个人，精神疲惫，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至于罗安安话里那个和他很像的人，他觉得吕丘凡说的有道理，不管真假都轮不到他操心，所以就这样置于脑后了。
　　磨磨蹭蹭不知道过去多久，一行六人终于坐到餐桌上。
　　列周坐在祝熹无身边，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咀嚼。
　　倒不是因为好吃，相反，缺少调味料的病号餐实在是寡淡无味，辅以满桌子美味后更是难以下咽。
　　但这可是祝融给他做的，列周哐哐哐喝下一大口水，继续埋头吃饭，他无论如何都要吃干净。
　　“我吃好了。”吞下最后一口，列周开心地宣布，还特意把光亮的碗和盘子凑到祝熹无眼前，示意他自己都吃干净了。
　　“很棒，”祝熹无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夸奖他，还奖励似的塞给他一个炸虾，“去阳台上晒晒太阳，等一下我们一起回房间。”
　　“好，”列周开心应答，声音都高昂不少，而后看向桌上的其他人，礼貌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得到回应后拿着炸虾头也不回地离开，他鼓起劲猛吃就是为了这一刻，能闻能看就是不能吃真的很痛苦。
　　美滋滋地坐到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伞投下一片阴凉，列周配着一杯白开水，细嚼慢咽，开心品尝手里仅有的大虾一只，滋味好极了。
　　擦干净手，他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看栏杆外的风景。
　　他们位于这座山的半山腰，树林茂密，花草繁盛，鸟儿、虫子都不少，时常能听见它们活泼的声音。此时就有蝉鸣叫个不停，声嘶力竭好像要爆开体内的糖汁和这天气来个同归于尽。
　　但对于列周来说，这个温度却刚刚好，配着舒缓的清风，他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手臂发麻，他迷迷糊糊直起上身，靠到椅背上，垂着头安静睡着了。
　　屋内，列周走后蓦地热闹起来。
　　自觉看透了奸情的吕丘凡最先忍不住，笑看祝熹无：“列周弟弟也太听话了吧。”
　　祝熹无瞥他一眼，不语。
　　吕丘凡：“……”好烦，他还有一肚子话想说呢！老大怎么就不接茬！！
　　愤愤干完一碗饭，他憋屈得不行，决定再添一碗。
　　旁边，罗安安无精打采，看看这盘再看看那盘，食欲不佳，最后塞进一嘴白米饭。
　　陈阙注意他很久了，手里的筷子越捏越紧，最后貌似不经意地关心道：“安安没事吗？”
　　突然的搭话让罗安安莫名其妙，他倒了点清汤泡饭：“我能有什么事。”
　　闻言，陈阙挑眉：“是吗？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异化了。”
　　“什么异化？”罗安安转头看他，虽然心里知道这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想听。
　　陈阙停下筷子，佯装深思熟虑：“嗯……大概是睡在猪圈的缘故吧，饮食也跟着变化了，可惜，胃口没有跟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特意换成了遗憾的语气。
　　罗安安：“……”拳头一下子握紧。
　　“好吧，都是我的错，”他爽快承认，然后甩锅，“但那都怪吕丘栩昨晚给我吃了泡面，我肠胃没适应，今天才不想吃饭。”
　　说着抬起碗扒了一大口饭：“你看，这个汤就很好，我甚至还能再来一碗。”
　　“切，怂货。”吕丘凡对他的服软嗤之以鼻，就着番茄炒蛋又美美吃下一大口。
　　陈阙笑笑，看着吕丘凡：“所以这就是你大肆宣扬罗安安住在真猪圈里的原因吗？”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那个“真”字，生怕罗安安不发飙。
　　吕丘凡：“？？？”
　　罗安安：“？？？”
　　罗安安马上就恼了，饭也不吃了，揪住吕丘凡就是一顿输出。
　　吕丘凡本来想大喊冤枉，他根本就没有说过，就算说过也绝对没有大肆宣扬过。
　　但是罗安安的动作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到沙发上，这样一来吕丘凡也恼了，根本不想解释，手脚一用力迅速化防御为攻击。
　　于是，再再……再次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餐桌上，陈阙心满意足喝下一碗汤，看着吕丘栩语含警告：“不准再半夜给人吃东西，点名罗安安。”
　　吕丘栩这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臭毛病，就是喜欢看罗安安吃东西的样子，美曰其名解馋。呵，清汤配白饭，解个鬼的馋，简直浪费他的手艺。
　　吕丘栩不置可否，从容打扫桌上的战场。
　　陈阙：“……”靠，他好嚣张，偏偏自己还打不过。
　　眼不见为净，他起身游到客厅，免费观看精彩的真?战斗片。
　　祝熹无装好一瓶水，拍拍吕丘栩的肩膀：“记得监督他们俩洗碗。”
　　谁们俩不言而喻，吕丘栩稳稳“嗯”了一声，看上去业务很熟练。
　　客厅里，陈阙甚至磕上了瓜子。
　　路过沙发时，祝熹无听见了很轻的两句话：“等下打着出去？”“嗯，后山。”
　　像是早有预料般，他毫不意外，径直走到阳台上，抱起熟睡的列周，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祝熹无……”列周呢喃，环境的变化让他迷糊着睁开眼。
　　祝熹无拉上窗帘，回到床上，碰了碰列周的头发：“我在这里，睡吧。”
　　“好。”列周本能地回应，再次陷入梦境。
　　祝熹无看了他一会儿，跟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