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64、挑选

　　回禄对自己的处境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祝融已经能够暂时地将他的神魂剥离。
　　“我会给你留一具全尸的，”他对着列周冷历道，“现在就把你的骨头给我。”
　　列周：“……”
　　祝融第一次直接接触回禄，见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分享他身体的神，为什么会如此之愚蠢？
　　列周按下祝融蠢蠢欲动的手，神色冷静道：“我们的约定很清楚，你必须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烧毁白水，然后我才会把骨头交给你。”
　　回禄飘到空中，看了一眼祝融：“是你唤出了我？”
　　祝融没有回答，他只是试探性地用了一个抽离术，没想到回禄如此羸弱，竟然抵抗不住。
　　但这刚好，他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实现对回禄的控制。
　　祝融的漠视让回禄震怒，但也仅限于震怒，他明白他现在的性命全部取决于祝融的心情。
　　“我可以不要他的骨头，”回禄妥协，“只要你帮我杀了熊鸿。”
　　“哦？”回禄的变脸之快让列周错愕，他露出一丝鄙夷，“你不是要杀了我和祝融吗？怎么现在还请求上了。”
　　回禄转而看着列周，十分愤怒。
　　列周躲在祝融身后：“你只是一块没有五官的石头，激烈的情绪只会让我觉得你很搞笑。”
　　回禄捏紧手心。
　　列周嘲笑：“你的身体变成了杂色，真丑。”
　　回禄想要发火。
　　“现在是劣质的红色。”
　　回禄意欲掐住列周的脖子。
　　“嘭——”
　　“掺了泥巴的紫色，像是被人踩碎的野生浆果。”列周悠闲地形容着。
　　空隙里他凑到祝融耳边，小声笑道：“原来回禄也不过如此，我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他了。”
　　祝融摸摸他的耳朵：“嗯。”
　　不同于两人的清闲，回禄此时陷入了迷茫。
　　他飘到祝融身前，咬牙切齿道：“凭什么？！”
　　明明他和祝融一起承受了天道的惩罚，凭什么他虚弱到仅有的神力都只能用来维持生命，不敢随意使用，祝融却反而比在神界的时候神力更加深厚？
　　列周从祝融的身后钻出来：“你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竟然还有脸问凭什么？”
　　列周不知道回禄的愤怒来自于哪里，但他就是觉得他没有资格质问祝融“凭什么”。
　　回禄不理会列周，直勾勾看着祝融。
　　祝融本来是想要忽略他的，想了想还是好心地解释一句：“这个世界是我选择的。”
　　祝融并不是单纯地想要躲开熊鸿的迫害，之所以选择主动死亡是有更深的考虑。
　　当时的他因为熊鸿和回禄其实已经逐渐衰弱了，如果不及时找到新的出路，遑论替浑薮复仇，就是让自己坚持到找出浑薮死亡的真相都很困难。
　　因此，他为自己设计了一套恢复和增进的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本体得到充分滋养。
　　综合考虑下来，他选择了土壤与三荒之地类似，但各种气韵更加温和，也更加适合若木生长的世界。
　　虽然计划十分缜密，但实际上，这只是一次祝融自己也无法预知结果的尝试，如果失败了，他可能就会真的陷入寸步难行之境。
　　所幸，他的幸运并没有在这关键一刻抛弃他。
　　十分简洁的一句回答，回禄却因此想了许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故意让我跟熊鸿走近，故意让我不停地杀人，最后又故意替这只该死的鲲鹏顶罪，目的就是在这个世界彻底毁灭我！！”
　　祝融：“……”
　　列周忍不住：“傻……”
　　后面一个字他没能顺利说出来，因为被祝融捂住了嘴。
　　列周无辜地眨眨眼睛。
　　祝融捏捏他的脸，而后看向回禄：“我对插手你的生活没有兴趣，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回禄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虽然一向充当熊鸿的杀人工具，但相处得久了，对于那些阴谋诡计，以及熊鸿的品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迅速做出判断，如果想要继续活着的话，他就必须依附祝融。
　　“你想杀死熊鸿，”他终于理智了下来，“我可以帮助你。”
　　祝融示意他继续。
　　回禄忍下心中的难堪与不忿，尽量冷静地开口：“我替熊鸿杀死了很多人，他很信任我，许多事情从来不会避着我。”
　　他看着趴在祝融背上的列周，率先挑着说：“毁灭白水也是他的意思。”
　　闻言，列周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凝重。
　　回禄因此突然有了出气的快感，他趁机提出要求：“如果你们能让我摆脱现在的境况，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关于白水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们。”
　　列周开口：“死在那场火里的妖怪们是从哪里来的？”
　　他曾经以为那些出现在大火里的呼救声和哀嚎声只是他过于悲痛和自责而产生的幻觉，可和祝融沟通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有许多妖怪丧生在了白水。
　　滴血认罪的时候他不忍心细看熊鸿列出来的丧生名录，可祝融看了。
　　在那厚厚的名录里，清清楚楚列着数不清的大小妖怪，来历一律写着“未知”。
　　列周很确定，他的领土里是没有妖怪存在的，所以他们只能是来自于外界，而且是被人刻意投入了那场大火。
　　背后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列周不能确定，但他觉得如果只是为了增加他的罪责的话，应该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回禄利落道：“只要你们解决了我的问题，我马上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列周不爽，但回禄的要求本来就是他和祝融准备去做的，于是他没有继续询问，而是找出之前看中的照片：“你自己选一个形象。”
　　回禄：“！！！”
　　他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当即凑了上去。
　　然而……
　　他的面色逐渐扭曲：“你什么意思？”
　　列周克制住揍一团石头云的冲动，随意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挑一个喜欢的形象，我们给你造出来。”
　　回禄：“……”
　　他捏紧拳头，想要一拳砸穿眼前的破东西。
　　祝融看过去。
　　回禄飘远，隐忍住将一切付诸于暴力的心情，声音如冰碴子般：“我全部都不喜欢，重新选。”
　　列周现在的心思都在白水上面，懒得在这个非原则性的问题上继续和回禄掰扯，于是点点手机：“你自己搜。”
　　回禄：“……”他根本就不会用！
　　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还是神情自若地飘了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奇怪的方块。
　　等了许久不见回禄有动静，列周突然明了，而后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出来。
　　回禄恼怒，又本能性地想要动手，结果被祝融直接定住了。
　　就这样，列周嘲笑了好一通之后，开始搜索图片。
　　他点出一张，回禄就变红或者变黑，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终于，在第不知道多少张后，回禄赶在列周不耐烦之前选出了一张十分满意的。
　　列周看着手机的照片：“……”
　　祝融看见后也轻轻挑了一下眉毛，其余的情绪倒是没有流露出来。
　　回禄翻来覆去欣赏，心里十分满足：“作为回报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一点。”
　　列周收敛起无语的心情，正襟危坐。
　　回禄回想起那场大火：“那是我制造过的最大灾难，就算是你祭祀了我，可实际上如果不是你亲口说出那些要求的话，我也是会遭受惩罚的。而现实就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我什么惩罚都没有经受，甚至还因为满足你的愿望而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轰——”地一下，列周脑袋空白：“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亲口对回禄说出那些话？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土地和生命啊……
　　祝融扶住列周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看向回禄，面无表情道：“熊鸿是怎么控制他的？”
　　回禄却是不肯再说，他感受到了身体的虚弱：“下次见面再说吧。”
　　说完以后那团混沌很快就消失在原地，若木树枝里闪亮的紫色燧石也随即恢复了暗淡。
　　列周被回禄所说的话严重打击，好不容易减轻的负罪感又排山倒海般涌上来。
　　“别，不、不要，不要碰我。”他甚至不敢接受祝融的安慰。
　　祝融不欲多说，直接使用法术让列周昏睡了过去。
　　梦境里，列周号啕大哭。
　　“祝熹无……”
　　他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祝融守着他：“别哭，别怕，我们一起杀了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