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25、罔石

　　亲头发风波最终在吕丘凡的道歉里结束，虽然他觉得自己没错。
　　他一边往嘴里塞雪糕一边生气：“我都是这样亲我妈妈我姨妈我姑婆我外婆我奶奶的！她们都很开心！！”
　　陈阙给他一个白眼：“就不说性别和年龄了，那人家列周和你有什么血缘关系吗？你就这样扑上去，不被打死都算你运气好的了。”
　　吕丘凡捶了两下沙发：“谁打我？凭什么打我？”
　　陈阙心累，无语：“祝熹无那冷气嗖嗖的，你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吕丘凡把盒子丢进垃圾桶，他比陈阙更加无语：“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啊，列周和老大不是情侣关系，老大怎么就看不惯我亲列周了。而且我只是亲头发而已！又不是亲脸、亲嘴。”
　　说着说着他更生气了。
　　陈阙真想给他一拳，打晕过去扛回房间睡觉，但最终还是很好地忍耐了下来：“谁跟你说的他们没关系？”
　　吕丘凡仿佛在看傻子：“列周啊。”
　　陈阙给他一个微笑：“所以呢，祝熹无说了吗？说他俩没关系，他对列周没意思了吗？”
　　吕丘凡瞬间领会到要义，呆若木鸡。
　　片刻后皱眉沉思，悲壮地打开手机。
　　陈阙看他半天没弄好，好奇道：“你在干嘛？”
　　吕丘凡收好手机，神情自若道：“没干嘛啊，走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烦死。”
　　“该说不说，我觉得老大还是有戏的，只要他……”
　　“小点声。”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列周趴在窗边，歪头看向祝熹无：“他们在说什么？”
　　祝熹无摇摇头：“不知道。”
　　“哦。”列周干巴巴应了一声，两人之间又恢复沉默。
　　“今晚的天色真好，”他重新鼓起勇气，“现在……也不是很晚，而且我们的行李不算多，应该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收拾好了。”
　　祝熹无顿了一下：“是吗？”
　　他看向列周，好看的人儿在月光里闪耀，倒真像不可亵渎的神。
　　列周开心地点点头：“我看过了，只有几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需要收拾，厨房里剩下的东西也不多，明天吃完早餐之后就更少了，不需要很麻烦。”
　　他提前摸好了情况。
　　祝熹无掩藏起眼里的笑意：“所以？”
　　列周按住扑通扑通的心脏：“所以，我们去看星星吧。”
　　为了让自己礼貌一点，末了还加上一句：“好不好？”
　　祝熹无佯装思考。
　　列周挪动着靠近他：“好不好？”
　　瞥一眼那张写满期待的脸，祝熹无终究还是不忍心：“好。”
　　下意识地，在得到肯定的瞬间，列周一下子抱住祝熹无的手臂，满心雀跃道：“你真好。”
　　祝熹无静静看着他。
　　列周表情一滞，反应过来祝熹无是在提醒他。
　　但是……
　　他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不知道：“我们在门前的草地上看看就好了，其他地方太黑了，回来的时候会很麻烦的。”
　　祝熹无不置可否。
　　一直到出了门，见祝熹无不再提起，列周以为自己糊弄了过去，悄悄呼一口气放松了身心。
　　他这才将双手抽出，活泼道：“我好久没有看星星了。”
　　祝熹无侧目看他：“是吗？”
　　列周点点头：“是呀，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没怎么看过星星了。”
　　他继而说道：“我们那里的星星，更大颗也更闪烁，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它摘下来。”
　　祝熹无按捺不住好奇：“它们是悬浮在宇宙之中的硕大‘石头’，怎么可以被摘下来？”
　　列周讶异：“是吗？可是我们那里的星星没有那么大呀，有的甚至只有巴掌那么小，还会发出各种颜色的光，特别好看。”
　　他怀念道：“我小时候很想摘几颗回家，但是都没有实现，掌管星星的神很厉害的，只是摸一摸都会被她惩罚。”
　　他心有余悸地摸摸头发：“我亲眼看到有神被她烧焦了头发，那以后我就不再想了。”
　　列周很要面子，所有可能损坏形象的事情他都是能避则避。
　　祝熹无静静听着，那是一个迥然不同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能用常理去解释。
　　那么，他不自觉垂下眼睛，列周为什么会和他有所关系？
　　他只是步行在泥土之上的凡人，为什么会拥有和列周，一位神的记忆？
　　祝熹无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可到底他有更深的打算，于是继续保持着沉默。
　　清风徐徐，列周也找不到什么说的了。
　　他舔舔干涸的嘴唇，忐忑着仰视祝熹无：“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列周双手紧握，手心里全是汗。
　　他开始懊恼，为什么要在白天的时候搞砸这一切。
　　如果他当时不去追问吕丘凡，追问了也不生硬地对待祝熹无，那么现在就不会这样尴尬。
　　他埋怨自己的莽撞，撞碎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然。
　　祝熹无有很多问题，但他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什么都不要说，于是缓缓摇头：“没有。”
　　不去看列周的失落，他接着说：“外面越来越凉了，回去休息吧。”
　　“咔嚓——”
　　“祝熹无……”
　　门关上的瞬间，列周突然揪住祝熹无的衣角。
　　“嗯？”祝熹无停下脚步。
　　列周攥得更紧，小声请求道：“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觉？”
　　他下午的时候将祝熹无散落在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收回了房间，可现在这二者又出现在客厅里，其间的含义不言而喻。
　　列周不想这样，他无法忍受那张宽大的床上只躺着他一个人。
　　他习惯了祝熹无的气息就在他的咫尺之间。
　　祝熹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委婉道：“我们是朋友。”
　　列周急切：“朋友也可以一起睡觉的。”
　　祝熹无看着他：“是吗？”
　　列周不敢直视：“不是吗？普通朋友之间，一起睡觉很正常的，是吧？”
　　祝熹无淡笑：“是的，普通朋友。”
　　列周慌了神：“我们不是……”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想和祝熹无只是普通朋友。
　　祝熹无打断他：“那是什么呢？不是普通朋友是什么？”
　　列周祈求地看着他：“是……最好的朋友。”
　　死寂流淌。
　　“如你所想，是的。”
　　祝熹无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向卧室。
　　列周看着他的背影，关掉客厅里的灯，昏暗里跟了上去。
　　风吹起窗帘，月光洒进来。
　　列周痴痴看着天花板：“对不起。”
　　他知道祝熹无没有睡着。
　　祝熹无：“为什么？”
　　列周：“因为很多很多，我也没有办法数清了。”
　　他阖上眼睛：“我不知道罔石会编造出你和我的记忆，那只是……虚幻的。”
　　祝熹无惊讶却又不惊讶：“罔石是什么？”
　　列周抓住身下的被子：“是让我能够顺利融入这个世界的玉石，它调整了一切，赋予我这个世界的身份，让我可以生活下去。”
　　祝熹无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起了那满天的白云——会变成小男孩的那朵不会消失不见，因为它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一切都是假的。
　　祝熹无恍惚：“所以，我是真的吗？”
　　列周心口一酸：“你当然是真的，除了你和我……，所有的都是真的。”
　　祝熹无：“为什么？”
　　祝熹无厌烦了接二连三的“为什么”，可无力的是，他发现自己此时竟然只能机械地重复着“为什么”。
　　列周眼眶红着：“大概是……它愿意成全我。”
　　祝熹无侧目：“成全你什么？”
　　列周：“成全我，留在你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