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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夜奔 ...

  •   谢林真拿出手机给谢珉报备了一声,简略地说自己今天昏头了跑进男生宿舍,可能要在学校将就一晚,他爸听完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交代了他一句宿舍人多别胡来。
      打这通电话时游恺就在旁边听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考虑到自己的声誉问题,谢林真及时把电话掐断了。

      游恺宿舍他来过几回,但没注意过床位大不大,两人摸黑进去,谢林真还奇怪一群人睡那么早,却看见孙珂被窝里传出的亮光。
      游恺把他书包卸下来,说:“你先去洗,我给你拿牙刷毛巾。”
      孙珂戴了一只耳机,听到动静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欸,游哥、阿真?”
      谢林真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们寝室其他人都睡着了?”
      孙珂说:“怎么可能,都去网吧了,估摸着明天早上才爬回来。”
      谢林真想起刚刚朱老头的背影,难不成自己眼花了?

      “那你们查寝没?”
      孙珂答:“查了呀。”
      见谢林真发愣,孙珂立马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故作玄虚地说:“唉,现在查寝也就是走个过场,刚刚朱老头过来我就把灯熄了,他那手机灯从窗户往里照了两转,问人有没有到齐,我说了声到齐了,人就走了。”
      谢林真莫名有些心疼老朱,调侃孙珂:“听起来你挺有经验。”
      “可不是嘛,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

      游恺把卫生间灯开了,催促谢林真进去:“再晚点水就不热了。”
      谢林真脱了厚衣服,乖乖进去了。
      床上的孙珂看着这画面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容不得他细想,下一把游戏又开了。
      谢林真洗到一半有人在外面敲门,他躲在门背后开了条小缝,游恺把毛巾递给他。
      谢林真湿漉漉的左手接过,话在嗓子眼里滚了一大圈,一紧张蹦出一句“谢谢啊。”游恺没说什么。

      他洗完出来,游恺桌面上亮了一盏澄黄台灯,把他的书桌衬得暖洋洋的。游恺从上铺爬下来,扔了一堆床单、被套在地上。
      谢林真拎着毛巾,问:“换床单吗?”
      游恺点点头,“今天还没来得及换,你先坐一会儿,把那杯热水喝了。”
      谢林真才看见桌面上一杯热水还在冒气,他抱腿窝在游恺凳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看他换三件套。
      余光扫过书桌的架子,之前放那一排留学教材书的地方已经空了,只放着几本英语必刷题。
      这次,是真的不用走了,他心想。

      游恺铺好床,喊他上去先睡,谢林真靠着膝盖摇摇头,他没好意思说要等他一起。
      游恺只好给他披了件棉服外套,才进卫生间洗漱。
      或许是心里安定,睡得也安稳,谢林真没过几分钟就困得直不起腰。

      等游恺收拾完出来,谢林真已经靠着书桌睡沉了,游恺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谢林真,上床睡觉了。”
      谢林真懒洋洋地睁开眼,本能地握住他环着自己的那只手,嘟囔道:“别走了,男朋友。”
      谢林真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手背上,近似呓语的几个字也敲着他的心,隔壁孙珂还在被窝里沉浸式打游戏,四面安静,落针可闻,游恺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谢林真,一字一句承诺道:“好,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

      接下来是夏天。
      高二到高三的时间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是他们这届高三是最后一次有运动会的高三,二班参与人数很多,综合成绩最后进了全校前五,是一二层次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运动会结束那天下午,朱老头取消了所有作业,在教室放了一场电影。

      春末夏初,教室没开空调,窗帘拉紧,灯全关了,游恺和谢林真坐在讲台正对靠中间的位置,旁边歪歪扭扭靠着一堆人。
      只能听见电影的念白。
      偶尔传来几声咳嗽,还有人嗑瓜子的声音。
      谢林真记得那是个很老的电影,泛出昏黄的光晕,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注意到游恺一直在昏暗中看着他。
      直到身边的人勾住他垂在椅侧的手,谢林真笑了,看过去,侧脸有个小酒窝在荡漾,游恺也勾起唇角,跟他牵了两小时零五分钟的手。
      那电影长得让人发困,两只手却在课桌的遮挡下勾缠厮磨,众目睽睽,只有他俩知道。

      其二是高考祈福季,游恺和谢林真去了一趟孔庙,除了随大流为高考祈福,两人还在庙里一个偏僻的院子看见一棵华茂的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符,被风猎猎地吹起,很美很盛大。

      谢林真跃跃欲试:“我也想写。”
      游恺说:“给谁求?”
      谢林真答:“不告诉你。”
      旁边的小屋里有个老爷爷卖符纸,说他的符准灵验,游恺买了两张。
      谢林真看到他买了两张,质问他:“给谁求?”
      游恺坦然地说:“给我自己。”
      谢林真怒了:“写什么?”
      游恺任他在旁边盯着,十分坦坦荡荡地写:和初恋一辈子在一起。
      谢林真刚想问他初恋是哪个,怎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游恺就把笔伸给他:“来,盖个章。”
      谢林真不解:“盖什么章。”
      游恺说:“初恋盖章。”
      “什——”谢林真卡壳了。

      游恺带着他的手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和他的名字。
      等符纸挂到树杈上随风摇摇晃晃的时候,谢林真才后知后觉地脸红,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那张也写了,游恺要看,他没让。
      那上面写的是:游恺和谢林真一辈子在一起。

      其三是高三最后两个月,谢林真也申请了住校,然而如意算盘打了空,因为二班寝室没有空余床位,他被分配在最里面的高一宿舍楼,每天他要先从寝室跑出来站游恺楼下等人,而且他的生活用品多,自己寝室柜子放不下,常常塞到游恺那边。

      二班男生都发现,他们游哥从一个糙汉直男,到床上摆满了娃娃、柜子里必有零食、周末回来桌上必有鲜花。有一回孙珂当面问他:“游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游恺一愣,点了点头。
      “我靠,我就知道。”
      “那你那小对象几班的?”
      游恺想了想谢林真现在呆的宿舍,说:“高一。”
      “我去,小学妹,你怎么认识的?”
      “我跟他,”游恺信口胡编,“补习认识的。”

      当时王陆也在旁边,听游恺说完不置可否,他只知道每回返校游恺和谢林真都一起,他也撞见过谢林真把娃娃塞他包里。
      孙珂粗神经,哪分析得出那么多,只知道游恺跟谢林真是天天粘一块儿的好兄弟。

      有回谢林真在游恺坐上吃雪糕,孙珂想着整个寝室跟着游恺沾了不少光,决定跟他分享,试探性地问他:“阿真,你晓得我游哥有对象伐?”
      谢林真被雪糕噎了一口:“我不知啊……”
      孙珂疑惑:“他跟你这么铁,居然不告诉你?”
      谢林真点点头,嗯嗯啊啊。
      “我偷偷告诉你,他谈了个很嫩的学妹。”
      谢林真被冰得吸一口气:“学妹?”

      旁边看书的王陆莫名觉得孙珂有点蠢,朝他扔了个网球,提醒他:“人还在里面洗澡。”
      谢林真没放过他:“没事,继续说,我罩你。”
      孙珂于是把游恺原话复述了一遍,并且添油加醋说了很多新的内容。
      王陆心想我已经给你递了绳子,你自己不抓住要跳下去的,转了个身继续看书。

      游恺洗完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谢林真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怎么了……”
      谢林真说:“没事,我就想跟你掰扯掰扯。”
      游恺一脸疑惑,头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后颈上。
      谢林真说:“今晚见。”潇洒地摆手出门了。

      竞赛班最后几个月抓得很紧,谢林真每晚都在教学楼大门要关的时候才出来。游恺起初要等他一起,被谢林真拒绝了,但拒绝了游恺也只是先回去收拾,收完了继续回来等他。
      说起来奇怪,他们两个天天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也没人觉得腻歪,谢林真咂吧这件事,有点想不通,其他人谈恋爱也这样么。

      这天晚上他照例是班里最后一个走,来到楼下却懵了,大门已经上了锁,他绕到另一边,发现也关上了。
      估计今天保安叔没留心还有教室亮着灯,平常他都是卡着点出来,跟人擦肩而过,看来今天有点倒霉。
      他朝四周望了望,远远看见保安叔的手电在别的教学楼转,哨声吹得响亮,就是不往他这边来,他认命般摇了两声铁门,哐当响一阵后又是死寂。

      过了零点,外面已经开始起雾,谢林真抱着腿在门边蹲下,声控灯明明灭灭,他有点发怵。
      看来今天只能在教室凑合一晚,他抬脚往楼上走,直走到二班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下面有人喊他。
      他心一动,从栏杆上往下看,一片黑漆漆之中,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人喊:“谢林真!”

      等了两秒没回应,他又喊了一句:“谢林真!”
      一楼的灯由于他的呼唤亮个不停。
      谢林真有点鼻酸,却骂他:“你是笨蛋吗?”
      整个学校可能只有他俩还被剩在外面,游恺一愣:“你还在?”
      谢林真觉得他俩一上一下,一唱一和,跟对山歌似的,又觉得好笑:“我出不来了。”

      游恺试着去拉动大门,用大铁锁扣着,一丝缝隙都没有,他说:“谢林真,你别着急,等我一会儿。”
      谢林真听着他说话声音,觉得他比自己还紧张。
      他自暴自弃道:“没事,反正教室也有空调,可以开着灯凑合一晚上。“
      游恺没听他的,绕着教学楼找窗户。

      他们这栋楼每个楼梯拐角都有一扇大窗户,游恺比了一下高度,又来门前喊他:“这边楼梯口有窗户,你过来。”
      谢林真晃着书包走下去,站在那扇窗户前,游恺就在楼角,他问:“看见了吗?”
      谢林真说:“看见了。”
      游恺说:“把窗户打开,看我。”
      谢林真想吐槽他来着,但说不出口,他把玻璃往另一边推,清楚地看见游恺站在他面前,穿着睡衣,头发却很乱,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他说:“谢林真,不要怕。”
      谢林真看了他半响,才说:“我跳下来?”
      游恺环顾四周,找了个空垃圾桶,倒转过来,自己站上去,说:“我接着你。”
      谢林真背转身,试探着从窗户往下探,他怕撞倒游恺,不太敢蹬腿。
      游恺却准确无误地抱住他的小腿:“还能再下来吗?”
      谢林真闻言又往下爬了一段距离,他的上半身快要悬空了。
      空垃圾桶没什么重量,在谢林真放手那瞬间,游恺失去了平衡,谢林真惊呼一声,慌忙抱住他的后脑勺。

      两人倒在软软的花坛上,都蹭了一身泥。
      月光皎洁,谢林真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说:“你喜欢哪个学妹。”
      游恺语结,想起了前因后果,轻声说:“还能有谁?”
      谢林真眸子清亮,微微拧眉:“你怎么总是胡说八道?”
      游恺把手抬高了一些,以免弄脏他的衣服,低声道:“那我该怎么说,你教教我?”

      谢林真听见了花圃里草虫的鸣叫,夜色静谧,他缓缓低头,在游恺唇上轻蹭,他强硬地抵开这人的嘴,在他说出更欠揍的话之前先让他无暇开口。
      游恺目不转睛地看他,谢林真任由他看,也没闭眼。
      他的心事全渡进游恺心里。
      “谢林真,”在身上人换气的空档,他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谢林真嗫嚅着不开口,再次吻下来之前,游恺自问自答:“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七百天。”

      谢林真的呼吸发颤,眼睫覆下来,盖住了他的神色,游恺笑着说:“谢林真,我是来找你过纪念日的。”

      “一辈子会有很多个七百天。”
      “下次换你来记。”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后面:
    总算在晋江完结了我的第一本,说实话很忐忑,十九万字,整个写作过程持续了七个多月,所以行文过程中我自己都能察觉到很多地方的表达是不太一致的,但我自己感觉这是好的变化,每次写都抱着一定要比昨天写得更好的心态。
    如果我做到了,那我将很高兴,虽然并没有读者给我以反馈。
    不过作者么,先是自己想看到这个故事,才会有动力写下来,虽然七个多月很寂寞,可是既痛,也值得。
    写《相恋》之前,我还写过一本,不过中途流产了,希望那时的小读者可以饶过我,那时觉得八万字真牛,可是这本足足写了它的两倍还要多。写作过程我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没有明确的大纲,也不知道故事会通往怎样的结局,甚至连两个小朋友的面目一开始都是模糊的,码倒数第三章那天,我觉得疼,在郊外淋了一场雨,回来的时候雨停了,恍然间他们就站在我面前,是的,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一直以来以为自己不熟悉他们,写到最后他们居然像站在我身边一样。
    我可以想象到他们会进什么店,会说什么话,会怎样互相陪伴着成长、生活,一辈子。这很奇妙,我知道他们活过来了,也欣喜,他们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开这本时,我只是想写一个童话故事,最后呈现出来是这样,我也觉得还算圆满。上一本写的时候不太会写对话,这一本我就尽量给了他们成长的空间,我希望他们可以自己多说一些,用清奇的脑回路击败生活的苦闷,所以从头至尾,小恺还是喜欢答非所问地嘴硬,而阿真也一如既往直球爱炸毛。
    我很开心,陪他们走过一段路。
    我年少时看到过一句话:写一本诗集就像在大峡谷里放下玫瑰花瓣,等待回声。
    我借来用一用,写小说也是如此,我如今把它放进峡谷了,我也期待,有一天会有探险的队伍横冲直撞闯进来,把它拾起。
    长篇累牍到此,旅途暂告一段落,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不会很久,我们要再见面。
    友人们。
    如今已是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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