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蔓草》十二梦_

2、偷拍

　　冷飕飕的12月底，恰逢维修处没人值班的周末，宿舍的空调坏了。
　　谢南哲和室友在做小组作业。
　　做着做着几个人都快被冻僵了，小组作业需要讨论去图书馆又不合适，4人商量了下，决定去其中一个室友的姐姐在兼职的咖啡馆。

　　四人到了咖啡馆坐下，那位姐姐放下咖啡就匆匆走了。
　　谢南哲看室友一脸失落，问他：“你和你姐姐吵架了？”
　　室友怏怏的，没回话。

　　另一个室友黄思睿突然语气惊艳地开口。
　　“哎，你们看，那个女生好漂亮。”
　　顺着黄思睿指的方向，谢南哲看到一个拿着手机在发呆的女生。
　　他们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侧脸。
　　长而卷翘的睫毛，挺拔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唇，柔亮的长卷发。
　　是个很明艳的女生。
　　黄思睿：“我要不要去问个联系方式？”
　　“人家在想事情吧。”谢南哲多瞟了一眼，“手上戴了戒指，说不定有男朋友了。”
　　“啊不是吧，好不容易遇到个美女。”
　　说着黄思睿拿出手机对着人家。
　　谢南哲皱了皱眉，“你干嘛？”
　　“我拍一下她的手，看看是哪个手指头戴了戒指。”

　　谢南哲刚想阻止，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循声望去，他看到女生被洒了一身的咖啡。

　　女生没有手忙脚乱，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轻轻皱着眉，在店员慌乱的时候问了一句“没有毛巾吗”。
　　店员在老板过来后解释是客人碰到了咖啡，又频频低声下气地道歉。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老板理所当然地把女生当成了欺负店员的客人。
　　女生似是懒得解释，满眼都是莫名和不耐。无视了老板留电话的提议，怼了老板一句就拎着咖啡味的电脑走了。

　　从容又傲气。
　　和外表很搭。

　　室友的姐姐端来了他们点的小蛋糕。
　　看到店员在收拾残局，姐姐嘟囔了句：“她怎么总这样。”
　　室友接话：“谁？那个洒咖啡的？”
　　姐姐自然而然地抱怨：“上次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就是因为她拖地没拖干。”
　　室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店员的眼神也带上了敌意。
　　“刚刚那个客人还是老客人呢，来了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来不来。”

　　这边黄思睿盯着手机喃喃自语。
　　“……明明是她把咖啡泼人家身上的……”
　　谢南哲听见了。
　　“你拍到了？”

　　黄思睿刚刚不小心把拍照划成了拍视频，刚巧把女生被泼咖啡的全过程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
　　视频里能很清楚地看到，在女生抬手之前，咖啡杯就已经从店员手里的杯碟向外倾倒。
　　谢南哲想起刚刚看到的那点掩藏在恣意之下的委屈。
　　“手机借我用下。”

　　谢南哲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面。
　　老板闻声转过头。
　　“您好，要喝点什么？”
　　“相信保护自己的员工不是错事，但是偏听偏信就不太好了。”
　　“……什么意思？”
　　谢南哲扬扬手里的手机。
　　“过来看看？”

　　老板给女生打电话的时候谢南哲就站在边上。
　　他一边听老板道歉，一边又看了一遍那个视频，镜头里晃过一只白净的手，谢南哲顿了顿，按了暂停，双指放大。

　　食指和无名指。
　　看样子应该是装饰性戒指。

　　老板挂了电话来跟他道谢。
　　“谢谢您让我清楚事情原委。”
　　谢南哲收起手机准备离开，还没抬脚，就听见老板话锋一转。
　　“就是偷拍这个行为，似乎也不太好。”
　　谢南哲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故意偷拍，至于为什么拍，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你管好你的员工，别那么爱演。也管好你自己，别这么好骗。”

　　-

　　圣诞夜。
　　谢南哲从KTV出来，黄思睿唯唯诺诺跟在旁边。
　　“他们说人少不好玩……”
　　谢南哲波澜不惊地回：“所以我这不是陪你们玩到现在了吗。”
　　见谢南哲没生气，黄思睿开始死皮赖脸。
　　“谁让你长得好看啊，一听说你在今晚多了好多妹子呢……”
　　“你长得很难看吗？”
　　黄思睿：……虽然没有在骂人，但是听起来好像在骂人。
　　“那不是你比较出名嘛。”
　　谢南哲无语。
　　“以后这种联谊性质的就别叫我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往学校走，路过一家酒吧，谢南哲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黄思睿：“怎么了？”
　　他顺着谢南哲的目光，看到一个坐在路边花坛的漂亮女生。
　　“怎么圣诞节还有美女一个人买醉啊……好像有点眼熟……”
　　谢南哲：“前几天咖啡馆那个。”
　　“啊！”黄思睿想起来了，“那天我都忘了问了，后来那个老板怎么说？”
　　谢南哲瞥他一眼。
　　“老板让我不要偷拍别人。”
　　“我靠，他有病吧他……”
　　“偷拍是不对……”谢南哲说着话，余光看到两个男生往那个女生那走，话也停了下来。
　　“啧，是想捡尸吧……哎！你干嘛啊。”

　　谢南哲比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更快地走到了她面前。
　　气温接近0度的圣诞节深夜，女生单薄的连衣裙外只裹着件大衣坐在大街上，捂着脚腕埋着头，看着可怜兮兮的。
　　本来低垂着头的女生感受到他的存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酡红的脸色，迷蒙的眼神。
　　和那天在咖啡馆看到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以为她看到有人停在面前至少会说点什么，结果她又把头低下去了。

　　他无奈低叹，蹲在她面前。
　　“喝了多少喝成这样？”
　　“关你什么事。”

　　怎么还故作凶狠呢。
　　“嗯。”他点点头，“还记得家在哪吗？”
　　她沉默了一会。
　　“……没有。”
　　“……什么？”

　　没有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到他眼底。
　　“我没有家。”

　　两个小混混蹲了半天了，以为谢南哲半路杀出来抢他们猎物，黄思睿刚把那两人打发走。
　　“从来不管闲事的人，第二次管她闲事了。”黄思睿吊儿郎当，“这么大个美女，怎么办啊。”
　　“她应该喝醉了。”谢南哲皱着眉，“等她稍微清醒点看看能不能把她送回家吧，或者看有没有人来接她。”
　　“大冷天的在这大马路上等啊？”
　　“那不然呢。”
　　“啧。”黄思睿嫌弃地咂咂嘴，“要不我在附近看看有没有药店买点解酒药，或者买点茶什么的。”
　　“也行。”

　　黄思睿去找药店了，谢南哲又矮下身，尝试和她交流。
　　“要不要叫你家人来接你？”
　　“……”
　　“你家离这里远吗？”
　　“……”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里情绪翻涌。
　　谢南哲也没有应付醉鬼的经验，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开口。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要早点回家……”

　　“都说了没有没有！你是谁啊！为什么连你也要来管我？”
　　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让谢南哲懵在原地。

　　她红着眼圈，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委屈，伸手抓住谢南哲的围巾往自己的方向拉。
　　谢南哲被拉了个猝不及防，眼看要面对面撞上了，他慌忙伸手撑在花坛边沿，脸停在距她的脸十几厘米的地方。
　　她还扯着他的围巾，眼里溢出眼泪。
　　“凭什么每个人都要来管我回不回家？”

　　离得太近了，谢南哲能闻到她身上暖暖的橙花香，混杂着酒精发酵的甜味。
　　她一开口说话，气息就痒痒地扑到他脸上。
　　“不许让我回家。”
　　“……好。”
　　谢南哲也不敢动，就以这么个把她圈在怀里的姿势僵持着。

　　或许是因为他答应了，她语气变得软糯许多。
　　“嗯，这样才是乖小孩。”
　　谢南哲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现在谁更像小孩。”
　　“当然是你啊，”她不满地噘嘴，“一看就没毕业。”

　　“行。”他顺着她的话说，“那姐姐可以先放手吗？这个姿势不太安全。”
　　“不要，一放手你又要问我回不回家了。”
　　她甚至逆反地把他往前拉了拉。
　　“而且你好看，让我多看会。”

　　谢南哲垂眼看她。
　　透亮的泪还挂在睫毛上，深棕色的瞳仁浸在水里，右眼角下小小的泪痣衬得这双眼睛有种诱人的楚楚可怜。鼻尖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
　　她突然又往前凑了凑。
　　谢南哲瞳孔缩了缩，人却没动。

　　然后她头一歪，被谢南哲接了个满怀。
　　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谢南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我只买到热奶茶……我靠。”
　　去找药店的黄思睿拎着奶茶回来，就看见谢南哲坐在花坛边，喝醉的美女靠在他肩上。
　　“你这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她差点摔下去被我接住了，就给她靠着了。”
　　“你小子……早知道让你去买奶茶了。”
　　谢南哲接过奶茶插上吸管递到她面前。
　　“姐姐，喝奶茶。”
　　黄思睿一脸吃瓜的表情看着他。
　　美女闭着眼靠在谢南哲肩上，不耐烦地嘟囔，“……不要。”
　　谢南哲还想再劝，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姐姐，”他轻轻抬了抬肩，“接电话。”
　　谁料她抬手把包扔了。
　　黄思睿：“……脾气还挺大。”
　　谢南哲努努嘴，“捡回来啊，看着干嘛。”
　　黄思睿把包捡回来，手机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他把手机翻出来。
　　两人看着来电备注。

　　司澄。
　　后面还跟了个爱心符号。

　　“这是男朋友吧……”黄思睿把手机扔给谢南哲，“我不敢接，我怕被骂死。”
　　谢南哲无语地看他一眼，接了电话。

　　“你在哪啊？我回家怎么没看到你？”
　　谢南哲顿了顿。
　　好像还真的是男朋友。

　　“你好。”
　　电话那边的人听到陌生的男声，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你谁？为什么拿着蔓蔓手机？她在哪？”
　　mànmàn，漫漫？曼曼？
　　“她喝醉了，一个人在路边坐着。你过来接一下她吧。”

　　人来得很快。
　　谨慎地跟他们道了谢，还留了联系方式，然后抱起人就走了。

　　“那个跑车……”
　　谢南哲看一眼黄思睿，“你想说什么？”
　　“呃……也没什么，美女男朋友好像很有钱哈……”
　　谢南哲没理他，沉默地往学校走。

　　说自己没有家，不要回家，抓着他哭得委屈巴巴的。
　　结果上来就是个有钱帅哥问回家怎么没看见她。
　　和男朋友吵架了出来买醉来了？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