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司为何还没哭》杨浏九

5、第五章

　　有一些地点，不论再怎么美化也不会让人心生喜爱，同理，有一些日期更是如此。

　　比如学校，比如周一。

　　尽管夏霄昨晚给眼睛做了很久的消肿治疗，今早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何悠看出了端倪。

　　“你没骗我？昨天那人真不是阿姨请去管你的家教？”
　　昨晚何悠睡前收到夏霄发去的一连串语音，她只听了一半就做了两个梦，今早来学校才得知对方要和陌生女人同居一个月的事。

　　“当然不是，我妈都不怎么关心我的成绩，怎么可能会请别人来管？”
　　夏霄打了个哈欠，继续趴在桌子上冰敷。

　　话虽如此，心里的忐忑却一点都没少，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梦里全是那个盯着她不放的女人。
　　至于究竟聊了些什么，她一无所知，只记得从看见这人的那刻，她这学期所有的月考成绩单就在眼前飘来飘去。

　　嗯，有点刺激。

　　仔细算来，从初三那会儿连着三次没考好开始，她妈就很少再过问她的成绩了。
　　倒不是不负责，而是夏澜那段时间听说了很多中学生心理压力过重出事的情况，生怕连着十多天没好好睡觉的夏霄也出什么问题。
　　所以从那之后，就只有必须要家长知情的时候，她才会去主动了解。

　　人没有自由并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体验过自由后，又被逼进更加严格的管理区域。
　　想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和女人昨天随口的关心，夏霄身后一凉。

　　等人少了一点，马上凑到何悠耳边：
　　“前几天他们说缩印答案的那个方法...”

　　*

　　上门出诊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无法精准估量时间。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郁金才坐进苏淮车中。去那所中学仅需十多分钟的路程，也因晚高峰无限延长。
　　几轮红灯过后，车总算排到了斑马线前。

　　神色匆忙的行人中，有一只坐在路口耍赖的白色小狗格外显眼。

　　郁金没养过宠物，对具体的品种习性都不大了解，盯着灵动的双瞳看了片刻，眼尾稍有了些弧度。

　　“你不是最不喜欢养宠物吗？”苏淮顺着她的视线睨去，不禁讶异。

　　她家和郁家是故交，与郁金相识已有多年，在同龄人对小动物最感兴趣的那几年，郁金连多看一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没说要养。”郁金慢条斯理地转回目光，思考系统自动把刚才那幕归类到和昨晚门前相同的归属地。

　　还真有点像。

　　“住在别墅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好相处吗？”
　　绿灯亮了，苏淮委婉地换了个问法。

　　郁金这人一向钟爱独居，连上大学都没在宿舍住过一天，如今凭空多了个青春期的小孩，她忍不住关心起人家以后的安危。

　　“还不错，很温顺。”郁金随口一应，又想到那双水漉漉的眼睛，“应该...还挺能吃苦。”

　　后视镜中撒娇的小狗终于被主人抱在了怀里，她忍不住默叹了一句：还是人比较听话。

　　*

　　由于副校长是初诊，本人又准备了许多寒暄的问候，三人在他办公室的时间略长了一些。
　　处方单上的最后一味药材写完时，初中的晚自习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郁医生是认识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注意到郁金盯着手表若有所思的神情，副校长殷切问道。

　　“她是高中部的，还不到时间。”听到广播里提醒初中部同学尽快离校，郁金顺势放弃了接那小孩一同回别墅的想法。

　　“高中部？最近我们在推行减负，晚自习都是学生自己完成作业，不会耽误课程的，他叫什么名字，我去带他来。”
　　副校长总算找了件能体现价值的事，不顾郁金辞让，就要往高中部去。

　　能在江城找得到安颐堂的医生，基本对病情的担忧程度就能减少一半，虽说郁金年轻了些，经验未必丰富，但人家可以主动上门问诊，态度又极为认真，他哪还能挑剔出什么问题。

　　天下没有不想讨好医生的患者，怎奈他没和帮忙去买礼物的妻子说清楚郁金的年纪，提早准备的那些都不合适。
　　还好他运气不错，如今只需要在严寒天气里，让某个学生早一小时回家，就能换一份自己的心安。
　　就算再怎么被推阻，这事他也得坚持促成。

　　虽不知这个学生和郁金具体的关系，但若能借此机会让他回家后在女人面前美言几句，他这头疼的毛病又能缓和不少。

　　“没关系郁医生，真的不麻烦！”
　　见他十分坚持，又打开了学生检索系统，郁金也不好再拒绝。

　　“她叫夏...”
　　在副校长期待的注视中，郁金脑海中有关女孩的姓名突然模糊了。
　　她只记得她姐之前曾提过一次，那是夏家的孩子，可名字她竟毫无印象。

　　“姓夏的话，高中部只有十个同学...他的成绩怎么样？”
　　副校长正在竭尽所能体验前不久才更新过的成绩系统，这十人的分数都分布在不同的成绩段，郁金如果知道这点，他五分钟后就能把人带到这里。

　　“前...五名左右。”
　　郁金如实复述道。

　　“那一定是高二一班的夏天同学了，他在整个年级的排名一直都保持在前三名，十分刻苦努力，和同学的关系也都特别好，简直是我们整个学校的骄傲啊！”

　　副校长又拿出了每年开学典礼上表扬学生代表的气势，全方位立体地夸完后，兴高采烈地往高中部小跑去：“二位请稍等，我这去找他过来。”

　　办公室里，瞥见郁金嘴角的淡笑，何悠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担心有些多余，没想到那小姑娘还是个最能让郁金满意的三好学生。

　　半梦半醒的夏霄是被副校长在窗外走廊里的夸奖声吵醒的。

　　“夏天同学，我知道你不想违反学校规定，但这次情况特殊，不会算你早退的。”
　　“可是校长，我真的没有当医生的姐姐啊，我...”
　　“走吧走吧，你先去看看，说不定是她临时换了工作没通知你...”

　　拉扯声分散了教室里不少学生的注意力，副校长不再多和他解释，拉着他就要往办公室去。

　　一抬眼，正瞧见拖着下巴昏昏欲睡的夏霄。
　　好心情顿时少了一半，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

　　他敲了敲玻璃，“夏霄！去我办公室！”
　　像这种学生，就该多让她见证几次好学生能享受“特权”的时刻。

　　“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仔细反思一下自己今天上周究竟还有哪几节课没睡着。”
　　副校长痛心疾首地说完，还不忘让人站在屋内能看到的范围。

　　随即切换到喜笑颜开的模式，带着他的保心丸推开门。
　　“郁医生，我把夏同学带来了，天气这么冷，你快带他回家吧！”

　　预想中两边都满意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双方都是同样的茫然。
　　尤其是郁金，从他开门的那瞬就始终冷着脸，越看越像是发怒的前奏。

　　“不好意思啊校长，刚才是我们没说清楚，我们要找的夏同学是女生...”
　　何悠的话更令他心头一紧，脑后的痛感又加重了几分。

　　前几名的...女生？

　　尽管按照系统的筛选结果根本就没有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学生，他还是迅速承诺道：“好好好，我这就去问问年级主任...”

　　“不必了。”
　　一言不发的郁金忽然起身拒绝，让他再次担心起自己的康复日期。

　　再循着她隐忍怒气的视线望去，同落门外那个满不在乎的背影上，不由惊呼：“这...这怎么可能...”

　　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得不耐烦的夏霄不快地转过身，朝办公室内扫去。

　　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都快让她残存的困意全部消失了，就快放学了，再不回教室补补觉，晚上哪还有精力通宵。

　　视线落定的那一刻，夏霄被昨天见过的目光激得一颤，她第一次听清自己力竭声嘶的心声：快逃！

　　——

　　手机新来的消息中断了夏霄对自己无知的忏悔。

　　[夏医生，快来昨天的会议室，两位老师已到。]
　　林臻的提醒，让她收回了搭在郁金办公室门把上的掌心，却又激起更多无端的怒意。

　　悄无声息地踏进两位主任正在聊病例的会议室，在某人若有若无的打量中，还是不得已开了口：“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没关系，大家都是刚到。”
　　虽没有明说道歉的对象，但她站在郁金那侧，提早知晓分组结果的许主任没有急着接话，多等了一会儿，见余光中的女人仍在专心查看病例，才不得不打了圆场。

　　这郁主任果真是极有原则，哪怕是自己亲自要去的人，也没有区别对待。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分人结果已经发给你们了，接下来的一年，希望我们两个小组都能合作愉快...”

　　大部分注意事项都说完后，许主任喝了杯水，把话题又交还回去：“郁主任，你说两句？”

　　奇怪，这人以前开会说的话也没这么少啊。

　　“许主任辛苦了，下午两点，分到我组里的人准时来我办公室开会。”
　　简短的安排后，短会也就此结束。

　　夏霄敷衍了几句同组袁航的搭话，又多在楼里绕了几圈，重新回到郁金办公室附近。
　　等昨天见过的阮茵从里面出来走远，才挪至门前。

　　料到办公桌前的女人不会抬眸，她也不多等，径直推开门随手反锁。

　　提早做好的所有准备，都随着女人抛来的轻笑声被完全打翻：“果然还是放纵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