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星野》慕沉酒

27、撑腰

　　沈惊春带着笑意走进院子，金宝和银宝跟在一旁，一人为他撑着伞，一人端着一盘水果，供他随时取用。他们身后跟着不少护卫，将衙役们团团包裹。

　　沈惊春越过众人，如踏青般步履轻巧，走到星野身旁，笑道：“这么一会不见，你又要和人打架，可真是粗鲁。”

　　星野耸肩，满脸无辜：“我也没办法，我本吃斋念佛慈悲为怀，偏偏总是遇到那么些不是人的东西，逼我动粗。”

　　唐伯看着沈惊春，有些头痛。

　　皇帝最宠爱也是最荒唐的五王近日在益州城这件事，姜曲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五王与面前这个少年厮混在一起，是以让唐伯派人跟了很久，直到今日才逮到机会，想要趁着星野落单，将他抓到府中，迅速处理掉。

　　万万没想到，这五王，还是赶来了。

　　唐伯上前，行拱手礼：“殿下……”

　　沈惊春看着他，唇边笑容未收，语气里有几分好奇：“你是？”

　　“在下姜府管家唐……”

　　沈惊春挥挥手，打断他：“原来只是个管家，还以为是朝廷一品大员，见本王不跪。”

　　唐伯表情僵住，抬起眼皮看一眼沈惊春还挂着笑容的脸，颤颤巍巍跪下，将身子伏在地上：“见过王爷。”

　　孙老六及众衙役看到唐伯的动作，跋扈的神情瞬间收敛，随着跪在地上，连成一片。

　　芹儿要随着跪下，被沈惊春及时托住胳膊制住了动作：“本王最看不得小娘子下跪，地上潮湿，受了凉可怎么办。”

　　芹儿垂下头：“谢王爷恩典。”

　　沈惊春伸出手指点了点装作没看到的星野，无奈摇头，转身对着地上的众人淡淡道：“诸位请起。”

　　唐伯站起身，斟酌开口：“王爷，今日我等前来，是为了……”

　　沈惊春再次挥手，打断唐伯的话，淡淡道：“本王在门外偷听了几句，大抵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唐伯：“那……”

　　沈惊春不再搭理唐伯，看向一旁的孙老六：“你可还记得本王身边的这两个小童？”

　　孙老六听到这话，瞥了一眼唐伯，见他垂着头没什么反应，有些不安。

　　沈惊春眯起桃花眼，明明在笑，眼中却毫无笑意：“怎么，本王的话不管用，一定要他开口，你才肯回答？”

　　“不敢不敢。”孙老六慌张回答，抬起头仔细打量沈惊春身边两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便如实说，“一时有些记不清，还请王爷明示。”

　　“那日渡口，你与本王友人起争执前，可还记得有两个少年，曾挺身而出，制止你的荒唐行为？”沈惊春看着孙老六逐渐回忆起来，变得惊慌失措的脸，心满意足继续揭晓谜底，“那两人，便是本王身边的这两名小童。他们那日阻拦你的动作，便是本王的意思。你过往的所作所为，本王来此地后便有耳闻，那日正巧遇到，便想给你个教训，却没想到你如此不知悔改，竟要动手打这两个小童。你可知错？”

　　孙老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头正好砸进面前的水坑，溅起的泥点子落了一头一脸：“王爷饶命。”

　　沈惊春有些嫌弃：“你又没开罪于本王，为何向本王求饶？本王又有什么可饶你的？”

　　孙老六瞬间明白，跪着挪动到芹儿面前，芹儿向星野身后挪了半步，侧着身子，希望挡住地上人的目光。孙老六涕泪纵横，语气诚恳：“芹儿，望你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雨声淅淅沥沥，芹儿垂着头，声音轻不可闻：“你以后莫要再来找我就好。”

　　孙老六竖起耳朵，听到芹儿的话，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大人有大量，不再计较！”

　　得了芹儿的话，孙老六像是松了口气，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沈惊春，悄悄站起身飞快躲到唐伯身后。

　　星野站在一旁，看着他畏畏缩缩，没个男人样，想要开口嘲讽几句，余光瞥到暗淡的脸色芹儿，终还是没开口。

　　事已至此，唐伯一时也没有办法将星野和芹儿带走，便准备告辞：“既然是个误会，我等便先告辞。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必登门致歉。”

　　“慢着。”

　　唐伯一行人愣在雨中：“殿下还有吩咐？”

　　沈惊春收敛了笑意，指指一旁的竹椅，金宝赶忙将水果搁到一旁的桌上，从袖中拿出一块巾帕，铺在椅面上。沈惊春坐下后，看着唐伯，淡淡道，“在京中时，都是本王让谁退下，谁才能退下，还从来没有过本王没开口，下人先说话的道理。怎么，在这益州，规矩不同？”

　　沈惊春明摆着找茬，唐伯等人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唐伯思索片刻，上前一步，躬起身子，放低声音：“殿下，你可听说过我家老爷姜曲？”

　　“哦？是何人？”

　　“我家老爷，与阮丞相是亲家，我们家三小姐嫁给了阮丞相的嫡子。几日后，阮公子便要带着姜三小姐，回益州探亲，到时若殿下还没离开，还要请殿下赏脸，过府一聚。”

　　“哦？与此事有关？”

　　唐波额角浸出汗滴，只觉得这五王脑子是不是不太好，怎么能油盐不进。他稍稍挺起有些酸痛的腰板，继续道：“丞相与太子殿下交好……”

　　唐伯觉得，他说到这个地步，这个五王也该懂了。他若在益州为难了姜家，岂不是抽在了丞相的脸上，那不就等于打了太子一巴掌？太子是正统，他说到底只是一个王爷，日后还不是要在太子底下讨生活？现在不给太子脸面，日后可怎么能有好日子过？

　　沈惊春笑着摇摇头：“本王还是不懂。”他看唐伯还要再说，便制止道，“本王要纠正你一件事，除了父皇和几位皇兄，本王从未有去他人府邸参观的习惯。阮文耀若是想要见本王，便让他递帖子来拜见本王，而不是让本王屈尊去你府上。”

　　“是……”

　　“本王自来益州，除了个别人和事，大抵是极为圆满的。益州山美水美，小娘子们更美，本王很是喜欢。”沈惊春伸出手指，向孙老六勾了勾，“你，跪到本王面前来。”

　　孙老六战战兢兢跪下，垂着头抖动不停。

　　“本王要保下益州的姑娘们，你可有意见？”

　　孙老六飞快瞥了芹儿一眼，再次低头，恨不能将头埋进胸口：“没，没有……”

　　沈惊春摇头：“你或许没听清楚，本王说的姑娘，不止是芹儿，而是益州城中所有的姑娘。本王要你日后不许再骚扰益州城中任何一个姑娘。”

　　“这……”孙老六还要挣扎，看到沈惊春的严肃表情，瞬间不敢多说，“遵命……”

　　“待本王离开益州，会定时派人检察，若被发现，你继续仗着谁的势，无法无天，本王便去求父皇，告诉他本王看上了一个人，想要收为太监，搁在府中。”沈惊春摸着下巴，想到那副场景，似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声，“你猜父皇会怎么想？他会不会答应？还是会直接下旨处死你？”

　　唐伯跪在孙老六身边，再次叩拜：“殿下开恩。老奴日后定看管好孙少爷，不让他行出格的事。老奴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益州城中的姑娘们，定会平平安安，再不受任何人的骚扰！”

　　沈惊春笑着拍手：“那便再好不过。”他站起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字一顿，“你们可一定要说话算话。毕竟即便是太子皇兄，也知道本王生平最爱美人儿，为了美人儿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是……”

　　“退下吧。”

　　孙老六一行人得了沈惊春的话鱼贯而出，生怕走晚一瞬再被他寻个借口留下。

　　沈惊春看着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芹儿，笑着安慰：“放心，他不敢再来了。若是再来的话，你差人送信到京中五王府，本王会派人处理。”

　　芹儿抬起头，有些手足无措，眼眶中有水光浮现：“谢殿下。”

　　待孙老六一行人走远，星野等人也不再多留，准备离开。

　　出门前，星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芹儿微愣：“总归是个念想。或许等到阿弟长大成人，不需要我照拂，我了无牵挂时，会去京中看一眼，问问李郎，为何要这么对我……”

　　芹儿仿佛回到了那年离别的春，渡口花瓣落下，眯了她的眼，李郎温柔将梳子递给她，眼中满是笑意，他说：“芹儿，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让你凤冠霞披，风风光光嫁给我。”

　　李郎，我一直在那年的渡口等你回来，你究竟去了那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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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芹儿家门前的巷子狭窄，只能供星野和沈惊春两人并肩而行，撑伞的活儿便落在了星野的头上。沈惊春比星野高一些，星野努力擎着手臂，让手中的油纸伞完全罩住沈惊春。

　　二人走了一段，星野的伞越来越低，沈惊春被迫弯了腰，叹了口气，接过伞：“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星野目的达成，露出大白牙：“怎么会呢？五王爷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讨好还来不及呢。只是在下实在生得矮了些，确实不适合给高大威猛的五王爷撑伞。”

　　“……”沈惊春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比雨天的湖水还荡漾，“怕是我再晚一步去，你就要把孙老六阉了。”

　　“正好，送你一个太监，报答你这几日的陪玩。”

　　沈惊春想想沈老六的那张脸，浑身汗毛倒立：“那还是算了吧。我府中即便是个小太监，也要挑眉目清秀的，他那种货色，忒丢我的脸。”

　　星野想到刚刚沈惊春说的话，有些担忧：“你刚刚的说辞，不会给你引来麻烦吗？”

　　沈惊春看着她，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星野奇怪：“不然呢？你帮了我，我怎么也要为你考虑一下。”

　　沈惊春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只见她一脸坦荡，确实没有其他的心思，收了调侃的心思，认真道：“无妨，我本就是一个浪荡子，这等荒唐事我做的越多，皇兄他们反而会越安心。若我今日服了软，卖姜家一个人情，轻易绕了孙老六，皇兄他们才会夜不能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