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快来看月亮

90、出局入局（6）

　　皇家猎场——
　　秋高气爽，草木却已不复夏日荣盛。经过一个夏天的滋养，正是麋鹿等物最肥妹的时候。再过两个月这里便会下雪，雪或许会下上一整个冬天，到时候整片猎场都是白茫茫一片。
　　不少动物都会在这个时候进行最后的粮食储备，养上一身肥膘，借以读过寒冷的冬季。
　　“咻——”一只羽剑穿林而过，却与书上歇着的一只肥鹌鹑擦翅而过，订入了树干中。肥鹌鹑即使再蠢也该明白不远处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忙不迭扑闪着翅膀打算飞去远处。
　　可是，另一只箭却在瞬息之间接踵而至，这一次鹌鹑就没那般好的运气了。羽剑没入皮肉的声音轻不可闻，鹌鹑再难飞起，坠入了树林里。
　　随行的宦官连忙去鹌鹑坠下的地方寻，不一会儿便带回了一只染着血的箭和新鲜的鹌鹑尸体。
　　“好箭法。”靖安世子看着宦官手里的鹌鹑，笑道，“陛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令人佩服。”
　　李逢舒将手中的大弓交给身边的春结，嘴角微微一动，说不上高兴，但心情看起来好像确实不错：“刚刚那一箭，靖安世子是故意射偏的，要不然这头彩可轮不到朕来拿。”
　　“哪里。”靖安世子谦虚道，“臣射的是树上歇着的猎物，可陛下射中的是飞着的，这两者的难度怎么可以比？”
　　到底是把李逢舒哄高兴了，那只鹌鹑被李逢舒自己拿回了营帐，但他用过的弓却赏给了靖安世子。御用的东西总归是比寻常的好上不少，得了这张弓，靖安世子在后面这几日如虎添翼，出了不少风头。
　　李逢舒带着那只亲手射下来的鹌鹑回了营帐，推开帘子便有一道人影快速闪了过来将他按入了自己怀里，借着一只手便摸上了他的腰，熟悉的药香跟着环绕而来，叫他提不起一点将人推开的想法。
　　早就死翘翘的鹌鹑早就没了人在意，手上的劲一松便因重力掉在了地上。
　　唇舌叫人填满，对方亲的气势汹汹，却又在察觉李逢舒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温柔眷恋了许多。
　　黏黏糊糊亲了许久，杨槐才将人放开，掏出手帕将人唇边晶莹的液体擦干净，对上一双薄怒的眸子。
　　李逢舒的双唇被亲的嫣红，微微肿起，瞪人的样子并没有多有气势，反而有股良家妇女被地痞流氓欺负的味道。
　　“你做什么？”李逢舒重新将地上的鹌鹑捡起，言简意赅，“待会叫人将这个处理一下串在签子上，晚上烤着吃。”
　　杨槐看了一眼便精准猜到李逢舒心中所想：“你猎到的？”
　　李逢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真厉害。”杨槐又凑过去亲了亲李逢舒，得寸进尺地说，“不过要是你亲手烤的，应该会更好吃。”
　　李逢舒：“……”
　　果然，恃宠而骄是人的天性，连杨槐都无法避免。
　　杨槐笑了一下，忽然有些委屈地说：“臣无能，不会射箭骑马，不能陪陛下一起驰骋游猎，陛下责罚。”
　　李逢舒：“……”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芥蒂地当绿茶了是吧？
　　可是李逢舒才不吃这一套，他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被杨槐这一幅可怜样影响，冷漠道：“别装了。”他字句咬的很重，说不清是在挖苦还是在肯定：“皇后娘娘。”
　　杨槐又笑了一声，乖乖收起多余情绪。
　　皇家猎场位置比邻西夷各部，秋猎搞得如此盛大，一方面是下边的人为了逢迎上面心思，另一方面，这场秋猎也是隐形演习，向西夷各部展现大朝国威。
　　李逢舒能登上皇位，西夷各部也出了力，现在表面上二者属于合作关系，所以此次秋猎西夷各部也派了代表前往。
　　西夷各部坐拥广袤草原，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不论是骑术还是箭术都比大朝官员好了不好。
　　月氏是乌孙的附属小国，上任国主眼光不错，在李逢舒需要时伸出援手，帮了他一把，只不过自己却没那个命享受种下的福果，去年年底因疾病缠身去世了。
　　新任月氏国国主是他弟弟，此次派了月氏的二王子泊里以及几位勇士一同前往。
　　泊里不像自家哥哥那般向往中原文化，也没读过多少书，信奉武力至上，在看到大朝前来围猎的官员跟世家子弟大都长得一副弱鸡样，哈哈大笑道：“看来这中原的牛羊不如我们草原上的肥美，要不然养出来的人怎么看起来一拳就能打倒？”
　　大朝追求君子之风，寻常文官虽谈不上满身肌肉，可也算健康，既不壮硕臃肿，也不过分瘦弱；而武官大部分有要事在身，来参加秋猎的以武官后代为主，所以粗略看上去大朝官员中，竟没有一人体型能媲美那些草原人。
　　不过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狂妄自大，乌孙大皇子莫吔晨皱着眉头，呵斥道：“泊里，这里是大朝的地盘，我们是来做客的，客人不能对主人无礼。”
　　来前父王曾叮嘱他，这位大朝皇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若非必要，千万不能与大朝交恶，也不可轻易惹怒这位皇帝。
　　泊里这般口出恶言，传到大朝皇帝自然会惹得李逢舒不快，可是月氏是他们的附庸，他不想因为这个蠢货把火烧到自己国家身上。
　　大朝官员这才脸色稍虞。
　　秋猎已经进行到第五日，外围的猎物几乎都被猎了个干干净净，要想寻到其他大型猎物，只能往猎场更深处去。
　　泊里前几日刚被骂，心里憋着一股气，心想今日必要猎到最有价值的猎物让大朝那群废物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英雄。
　　其他人看到泊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也被激起了斗志，这里可是他们自己的地盘，要是输给别人那脸可就丢大了。
　　而莫吔晨却对猎物并不感兴趣，望向首座的李逢舒，行了一个乌孙大礼：“听闻此次秋猎皇后娘娘也在随行队伍之中，为何一直未露面？”
　　杨槐对“皇后”这词有些敏感，可他还没回答，李逢舒就先一步开了口：“皇后连日奔波，身体有恙，现在正在营帐里养病。”顿了顿，又开口道：“不宜打扰。”
　　莫吔晨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心所谓的皇后娘娘，闻言道：“我随行之中有位医术高超的巫医，若是皇后娘娘有需要，他乐意效劳。”
　　李逢舒淡淡一笑：“客气，我大朝人才济济，就不再麻烦你们了。今日见诸位爱卿如此昂扬，倒是令朕想起了前些年观看军中练武的日子。若只是单纯打猎倒是无聊了些，朕手上的这枚扳指，便当做今日彩头吧。”
　　大朝官员欢呼一声。
　　击鼓三声为令，骏马在第一时间接受主人的命令撒开蹄子向猎场深处跑去。
　　泊里早在莫吔晨开口之前便悄声退场。
　　月氏的马厩建在最边缘的地方，他既然是提前离场的，那肯定不方便带自己的战马，只好来马厩重新挑选一匹当做坐骑。
　　马厩最边缘出现了一行脚印。
　　泊里骂了一声，心想是哪个偷马贼敢偷老子的马，可数了一遍却发现马匹并未减少，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驾！”泊里骑马飞奔，心想这就应了中原那句话，叫——笨鸟先飞。
　　可怜的泊里并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报——猎场东北角发现了一只黑熊！”
　　先行探路的斥候传来一道急报，猎场上的众人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纷纷朝着斥候来时的方向全速前进。猎场之内危险众多，朝廷不会放任这些人独自进入猎场深处，因此安排了将近一半的侍卫负责保护官员们的安危。
　　这些人一走，营帐立马空了不少。剩下的要么是不通骑术的世家女娘或年纪尚幼的孩子，要么是前几日不小心伤了的伤员。
　　莫吔晨也随着大部队前往黑熊所在之地。草原上虽然猎物众多，可像黑熊这般凶猛的可不常见。他要猎杀了这只熊，将皮剥下来献给大朝皇帝，以示乌孙一国与大朝永结友好之心。
　　营帐之内，李逢舒将所有符合要求的小孩名册摆在桌上，冲着杨槐扬了扬下巴：“你不看看，毕竟是……养在你膝下的孩子。朕先天体弱孕育不了皇嗣的皇后？”
　　杨槐笑笑：“就算能孕育皇嗣，也不该是我怀是不是。”
　　“……以下犯上。”
　　“臣的错。”
　　说话声音停止，周围却安静了下来。
　　一种不安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李逢舒皱着眉，喊道：“来人。”
　　半分钟过去了，原本随叫随到侍卫却迟迟没有出现，杨槐也察觉到了这份不对劲，示意李逢舒呆在原地，自己出去查看一番。
　　静。
　　太安静了。
　　即便营帐中仅剩一半的人，可也不该这么安静。日常巡逻的侍卫，一起游戏作乐的女娘们还有那些负责日常生活宫人通通没了声响。
　　“先离开这里。”李逢舒当机立断，拿起墙上挂着的剑，“我感觉很不好。”
　　一段回忆突然涌进两人脑海，利刃刺入皮肉，血管裂开，血液奔流不息的声音……以及，好像永远都被困在那一天的感觉。
　　杨槐牵住李逢舒的手，压低声音道：“保护好自己。”
　　李逢舒握紧：“你也是。”
　　两人借着营帐掩护将所有帐篷看了个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听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寻找猎物的猎犬，只是现在出现在这里，它们的作用必然不是用来找猎物。
　　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成了猎物。
　　呆在营帐里迟早会被找到，李逢舒当机立断，带着杨槐跑进了猎场的树林里。树林中危险的东西已经被清理过一遍，只要拖到天黑出猎的官员回营，便会有人察觉到他不见了，派人前来寻找。
　　身后忽然传来铁甲碰撞之声，极轻的破空之声，箭矢穿过空气，射进李逢舒脚下的土地寸许，箭羽因巨大关系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只是这次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李逢舒回头望着后面，见到了一张阴鸷而又疯狂的脸。
　　那人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讨好谦卑，有的只是不顾一切的偏执与失去一切的绝望。
　　“陛下……你可让臣好找。”

　　感觉两章之内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