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浮罗万象（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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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一个。”
“这是谁？生面孔啊。以前都没见过他。”
“新来的男妃，那人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不过看他这小白脸模样，啧啧……”
“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上届状元郎……”
“上届状元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是被人关进来的，我瞧那领头之人，倒是跟李逸兰有几分相似。”
“那不就是他咯，你们这几只鬼老是窝在地里不爱动弹，我刚刚可听见别的鬼说李逸兰登上皇位了。”
“坐上便坐上呗，人死之后不过一捧黄土，你我能留得残魂一缕存于世上便已是万幸。今日之后谁当上皇帝谁坐拥大统又与你我何干？”
“可是那李逸兰身上留着的是李睿的血，他们不过是……”
“你想说啥，说人身上留的不过是下等侍卫的血，可是这话谁又能听到呢，谁又会信你呢？这天下谁坐上龙椅谁就是大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杨槐浑身疲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熟悉的黑暗。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可惜手被反绑在身后，脚腕也是同样待遇。看来那些人打晕了他之后将他五花大绑丢到某个地方了。
旁边密密麻麻的交谈声他勉强听进去了些，脑子没转弯就顺嘴将那才那“人”的话接了过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啊？是这么说的吗？”那个声音微微停了一下，不甚在乎地说，“差不多吧差不多，反正只要他坐上了龙椅，这天底下还不是他说了算，谁在乎他身上流的到底是谁的血。”
“唉……刚刚谁接的话？你吗？”
“不是我啊，好像是刚刚那个地上的人。”
“他醒了？”
“他能听见我们说话？”
“别你看我我看你了，先看看人到底什么情况，是不是真能听见我们说话！”
场景似曾相识，杨槐这次倒是淡定很多，他努力舒展了一会自己也有些麻痹的身体，嗓子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有些发哑：“我能听见，劳烦各位告诉我一声，这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又是谁？”
几只鬼魂面面相觑，看来这人是真的能听见他们说话。
都说黑猫通灵，他们实在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碰上能看见灵鬼的人。不过到底是在宫中呆了多年，几只鬼唏嘘一会才道：“这是冷宫，现在已经快到子时了。至于我们嘛，生前不过是宫中无名小卒，死后亦是无名小鬼罢了。”
眼下快到仲夏，可不知是不是这屋子太久没人用过，杨槐还是感觉这里面冷嗖嗖的，况且四周一片黑，让人心里没底。他开口问道：“既然是宫中的人，那我喊声前辈不为过吧？”先口头上套个近乎，待会自己的请求才更好开口，杨槐自然而然地问：“屋里太暗了，各位前辈可知道哪里有蜡烛？”
果然，听了这声前辈，众鬼魂好脾气地开口道：“屋中没有蜡烛，就算有你没火也点不着啊。看我的。”
一团小小的蓝色火焰忽的在屋中亮起，不大，但也能勉勉强强照亮杨槐眼前的地方。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内布置简洁，又或是……简陋。桌椅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屋顶上密密麻麻爬着灰兮兮的蜘蛛网，看上去确实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双手双脚受限，杨槐不得不想办法将手上的绳子解开。
几只鬼看到他这幅模样，凑到了杨槐面前，不像是要帮忙，更像是来看热闹。
“哎呀，这绳子这么粗，瞧着可结实呢。”
“像我们这些小鬼化出的鬼火都是冷的，怕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要是娘娘在就好了……”
“你嘴巴又欠打了是不是？娘娘能够早些离开这那是天大的好事，她半生被困在这里，你难道希望她死后也跟我们一样继续困在这里吗？”
“我当然替娘娘高兴，我只是……”
“娘娘走前一直放心不下小皇子小公主，不过我听说他们现在过得还不错，前阵子小公主嫁人了，驸马对她很好呢。”
“是吗？那就好！”
几只鬼活像是好几年没说过话一样，一打开话匣子就叨叨个不停。杨槐也不指望这些鬼魂能帮上什么忙。
捣鼓好一会，手腕上的绳子束缚力道陡然减轻，杨槐一把扯下绳子丢在了地上。
学过的东西太久没用，现在生疏了不少。
杨槐坐在地上，伸手去解脚腕上的绳子，不理几只鬼大惊小怪的惊叹声，问道：“刚刚你们嘴里的娘娘……是谁？”
一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杨槐心想，难道真的这么巧吗？
果不其然，鬼魂们集体沉默了一会，还是老实答道：“是已故的月妃，当今七皇子和清平公主的亲生母亲。”
杨槐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熟悉面容，那个表面上温顺恭良，背地里却乖戾的年轻皇子，他好像从来没有跟自己提及过他的母亲。
皇子公主年幼时一般由自己的亲生母亲抚养，除非是那位宫妃实在是无能为力，亦或是位份更高的妃子膝下无子，求皇子过继一位庶出的孩子。
那么，这里也许就是李逢舒跟李玥长大的地方了。
杨槐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朝着主屋方向拜了三拜。
无意叨扰。
拜完之后，他试着寻找出去的办法，不出意料，门窗都被封死了，从里面推纹丝不动，杨槐捡了把椅子，椅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猛的将其砸向被封死的窗。
杨槐听到了木头碎裂的声音。
只是可惜的是，碎了的只是椅子。
杨槐没办法。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难熬，杨槐算不准到底过了多久，几只鬼一直在不远处，似乎也不知道去哪。
他们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大概率生前便是这里的宫人了。
月妃已经故去多年，他们很可能是在月妃死后不久一起被赐死的，死后怨念不消，一直留在了这里。
宫里的事或许瞒的过人，但一定瞒不过鬼，毕竟就算有人相信鬼神的存在，也不一定有人像他一样，能确确实实看到鬼魂。
“方才听你们说，先帝的出身……似乎有些问题？”
或许是他们将这个秘密保存了太久，又或是他们又想起了死前那晚刽子手冰冷的眼神，一个鬼魂道：“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了李睿的秘密，所以我们才必须死！”
“对啊，那晚……李睿喝了很多酒，他不知为何来了娘娘的寝殿，挥退了所有人。可是我们几个担心娘娘安危，就没有走远，在门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我听见了……听见李睿的笑声，像是乌鸦叫唤一般难听，我听见他唤我们娘娘……嫂嫂。”
“娘娘的声音很低，也许是不想吵醒刚睡下的公主，但她还是说：‘你也配叫我嫂嫂’。我们当时都吃了一惊，娘娘平日里温和的很，只有在李睿面前刚硬，不过她说的这话还是把我们都惊到了。我们是在娘娘入宫后才来服侍的，竟不知，李睿和我们娘娘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李睿进去的时候又要了一壶酒，他的声音很大，全然不顾及娘娘的话，道：‘有什么叫不得的，先太子在世前，可没嫌弃朕身上血脉，怎么到了嫂嫂这就成了不配了？’”
接下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过了好一会儿，室内传来一阵茶碗破碎的声响，月妃气到极处的声音传来：“陛下醉的厉害，还不快让人送去太医院煮点醒酒茶喝喝！本宫今日乏的厉害，就不伺候陛下了。”
外面守着的几人连忙进去，只见李睿歪坐在椅子上，脸上浮着一个鲜红的掌印。
要是有其他人敢对李睿这般，早不知道死了八百回了，也就只有月妃，行事嚣张全然不顾及后果。原本他们还以为，这是因为李睿心里爱惨了月妃，其实不然。
他亏欠于她。
更亏欠于先太子。
后来他们也是废了很多心思，才弄清这桩旧事。
在月妃还不是月妃的时候，她是前国师在红尘之间捡到的孩子，与现任国师一同养在膝下，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但前国师虽疼爱膝下两位弟子，但性格颇为严厉，因为这两人中的一个必当要成为下一任国师，怕他们眷恋红尘不能履行背负在身上的命运，所以定下了规定，不得踏出观星台。
可是鸟儿终究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的，一次趁前国师不注意，她偷偷溜了出去，恰好邂逅同样是逃避功课的前太子。
师父师兄皆是性情淡然之人，因此眼前人的温柔一下子吸引了少女的心，好在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前太子也很喜欢眼前这个古灵精怪却不太开窍的女孩。不过不入红尘究竟是不懂得情爱，二人相识多年之后，前太子才扭扭捏捏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有些人的爱总是热烈，一旦认定某个人，那便甘愿为他去死。
前太子为了她屡屡推去父皇安排的婚约，最后将她带到父皇面前，直言以后只会娶她一人为妻。
先帝并不是很满意她的出身，但无奈自己孩子喜欢，便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但她的出身实在是太过低微，即使是冠上国师的弟子，也配不上云端上的太子殿下。
于是她被记作山阴陈氏嫡女，这样才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前国师知道此事后没说太多，只是叹了口气，倒是师兄知道后与她吵了一架，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太子婚典不可马虎，于是她等。
等啊等，等来了一场噩耗。先太子广交朋友，于是手中与乌孙好友的信变成了通敌叛国的证据，加上有心人陷害，多少人盼不得先太子去死，即使先帝有心保他，却还是慢了一步。储君一死，势必又会迎来一场风波，先太子似乎是预料到了，便将她托付给关系最好的弟弟。
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
等到李睿当上太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有身孕，这个孩子就是李逢舒。
而李睿的身世，则是她在某一天听喝醉了的李睿自己说的。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浮罗万象（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