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金风玉露（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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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盛气凌人，但仔细听起来，又有种中气不足，故意提高声音壮壮气势的心虚感，声音的主人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又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窘迫感。
不是吧，又来一个？
虽说离开宴的时间还有好一会，但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入宴了，因此这一声霎时间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杨槐就是想无视也做不到。
而且既然这个人能从西北角的女眷处赶来，想必家里也是有点权力的，再结合她刚才的那一番话，来找茬的原因就已经很明显了。
不少人等着看新科状元如何化解此次的冲突，原本还在谈话的不谈了，读诗的也都放轻了声音，好整以暇地看向这边。
杨槐感觉如芒在背，这样不断上赶着找他麻烦的人让他感觉……很烦人。
既生在这个时代，那么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礼，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教养。
尤其是王权官宦之家。
就算是被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女娘，也不该如此无礼才对。
既然不是无心流露，那就是有意为之。
这是试探。
如果要闹，大可以趁宴会正酣，皇帝亲临之际再突然向他发难，那个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这句话也会激发更多的不满从而达到她的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皇帝还没入宴，戏就已经先唱上了。
先前的那个什么荣大人也是，只敢在宫门外挑衅，而非在人更多的地方公然闹事。
他敢回怼也是因为他打定了那个人不会把事情闹大的缘故。
而且这人与那个什么荣大人不是一波的。
要真是一波……那他也无话可说。
杨槐缓缓转过身，朝着那个女娘作了一揖，尽量放缓了声音心平气和道：“这状元之位是圣上亲点，这是天子的意志，这位女娘可是哪里搞错了？”
扮猪吃老虎，以皇帝威名恐吓别人，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虽说他这状元之位是来的有些投机取巧，细数历朝历代，像他这样仅凭几句话几秒钟的表演就得了这殿试第一的位置的人还真是前所未有。
杨槐直起身子，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我拿得到这个位置，就是圣上之意。”
面前站着个一声红衣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头上还扎着一对圆髻，额前垂下的几缕头发散落在颊边，衬得她鼓起的脸颊更圆了。颊上散落着好几颗浅浅的雀斑，更显得其人稚气又天真。
这样子的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无害得很。
而这一身红衣更显得她玉雪可爱，是那种拜年时候长辈见了都要多给几个红包的那种。
旁边有个年纪跟她相仿的丫头拉着她的袖子，头死死低着，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部线条留了下来，焦急地劝道：“娘子，咱们快些回去吧，待会夫人又该骂你了！”
看起来就像是这小姑娘私自逃出来的一样。
引座的小管事一时竟没认出来人身份，但既然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其身份自然不用说，肯定是自己一介阉人惹不起的，他好言相劝道：“这位娘子……他是陛下开金口钦点的状元郎，这还能有错吗？”
“是吗，本姑娘不服！他看起来……”那个女娘这才正眼看清了杨槐的模样，语气一顿，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可以代替原本拟定好的戏文，卡了一会才接了下去，“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那种人好吗？”
“那依娘子的意思，怎么样才能证明呢？”
“当场写篇文章给大家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让在场诸位都评评他是否有这个资格！若是写的诗不好，那就昭告全上京你根本配不上这个位置！”
杨槐：“……”
一时间，他感觉周围的目光更甚，幸灾乐祸有之，好奇打探有之，愤愤不平有之。
他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料到这人说话方式如此直接，仿佛是背后有人撑腰，才让她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横冲直撞。
杨槐笑了一声。
“系统，我有个问题，原身的魂魄还在吗？”杨槐表面维持着那一抹笑，旁人不知他内心想法，以为他在推敲字句，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还真是刺激，先是体验了一把古代高考，又是在古代最高统治者面前立下一个flag，现在又面对这些目的不明的各种明枪暗箭，这精彩程度比快比得上他每天都要面对的心电图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高中那个高高壮壮，笑起来还蛮可爱的物理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人啊，总是渴望像猪一样生活，每天睡了吃，吃了睡，无忧无虑，无波无澜。”
可是，这样度过的一生，真的是一个人所憧憬的吗？
足够精彩，才叫人生。
爱过恨过，哭过笑过，嫉妒过也祝贺过，那才算真正过了一段有意义的人生。
任他东西南北风，我自扎根青山中！
“在。怎么了？”系统有些狐疑地答了一句，人类的思维有时候太过跳跃，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联想能力是冰冷的数据无法模拟和预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关头宿主0214会想起原身的存在。
明明在他的时空，流传千古的诗词数不胜数，他随便背一首，不说领个几百年的风骚，起码唬住这些人是够的。
而杨槐仿佛就跟洞悉系统的想法一样，解释道：“如果在他人的作品上冠上自己的名字的话，那叫抄袭，用更官方的话来说，那就是盗版侵权。作为新时代的五好青年，违|法犯|法的事情我不沾。而且，我要原身看看，我杨槐，是怎么样让杨玉书这个名字一步步走向他想要的高位的！”
燃、燃起来了？
还挺莫名其妙的。
怎么突然从一个狗血穿越文变成一个热血升级文了？？
“不如就以这三月早樱为题，娘子觉得够了吗？”杨槐还是维持着刚才的那个笑，目光只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停留了一会，就放到了周遭盛开的樱花树上。
红衣女娘突然红了脸。
“春君知我意，吹作东风衣。”
一首作罢，周遭都安静了下来。
这首词初听算不上特别惊艳，但细细推敲下来，却是字字妙极，字词衔接之间自带一股美感，词句之中若见那春日里烂漫的樱花次第盛开，又在蓉蓉春日中化作最后一律风回归了自然。
在座的都是读过书的人，少有那种目不识丁的莽汉，此诗一出，立马就有人大声称好，叹道：“先前真差点信了那些谣言，现在一看，状元郎倒真是名副其实。”
又有好几个年轻的官员先后作了几首诗，其中有好有坏，就不一一作评。
面对周遭的称赞声，杨槐谦虚道：“各位谬赞。”顿了顿，又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人身上：“这位娘子你满意了吗？”
女娘估计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搀着她的那个婢女，磕磕巴巴道：“还……还不错。”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哪家的侍女了吗？”
此言一出，满座再次一惊！
什么？原来这是谁家的侍女吗？
这样一说，怪不得没见过她的脸，原来她本就不是什么闺阁女娘，而是侍女吗？
那这又是谁家侍女，胆子竟如此之大，胆敢当众在金科宴上挑衅今年的新科状元！？
诸如此类的疑问纷纷从众人心里冒了出来，一时间场地静悄悄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红衣女娘身上。
女娘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明显比之前更磕巴了，更像是心虚之后的底气不足：“胆敢……”
不过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了。
因为有人拉了她一下。
“别对一个女娘如此紧紧相逼，不过没想到你竟然看穿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先前一直低着头的侍女抬起了头，对着杨槐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盛满了这整个樱花林的春色。
美人一笑倾城。
她拍了拍红衣女娘的肩膀，不甚在意刚刚被戳穿的尴尬，笑着说：“沉樱，我就说嘛，你只学到了我的半分神韵。”
被称作沉樱的女娘嘟了嘟嘴，堵着气说：“那娘子何故让我扮作你，难道就是拿婢子寻个开心？”
“那倒不是，就是想看看这位该如何应对而已。”说罢，她笑着看着杨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天真。
浑然天成的娇媚感，美丽中又自带一股毫不做作的英气，像是……仲秋里最灿烂的向日葵。
确实好看。
杨槐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偶尔也遇到过几回流量明星超级模特什么的，而眼前的这个人丝毫不输那些美人。
不过欣赏归欣赏，杨槐心里提不起半点亵渎之意：“这位红衣女娘举止有些生硬，言行之中更像是模仿而不是自然而然地表露。而且她左边额角上有一道很淡的疤，虽然已经尽力遮掩了，但还是不难看出应该是很久以前撞到了但是没好好治疗所致。”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闺阁之中未出嫁的女娘手上一般都会点上一粒朱砂，代表守节之意，而平民或者侍女就不会。
若是自己猜错了，损害的就是她的名誉。
说完，他也往后退了一步，礼貌道：“若是无事了，还请娘子早些回去吧，莫让家人担心。”
“好啊。我叫陈娇娇。”她也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下次有缘再见。”
……
“见到了？满意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陈娇娇的父亲陈天寻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女儿，“闹够了就把这身衣服换了，别让陛下看到失了礼数。”
“好嘛，女儿这就去。我只是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陈娇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太子殿下不是也有意拉拢这位吗，他的态度怎么样？”
陈天寻叹了口气，说：“只说了一句抬爱，估计是回绝的意思。”
“少年意气。”陈娇娇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挺看好他的，也许他真的能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呢。到时候，百年之后，无人不称赞他一句忠贤能臣呢？”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金风玉露（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