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余礼

5、第5章

　　“周周！”
　　“嗯？”周周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奶奶。”
　　“八点半了，该起床了。”

　　躺床上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8点31分

　　“奶奶你今天没出去锻炼？”

　　“王奶奶的孙子今天回家，她急着要去买菜，没人领舞大家就都回来了。”奶奶摇头叹着气，“也不知道桉桉这个暑假还回不回来。”
　　“他暑假被报满了补习班。”
　　奶奶又叹了一声：“我这都是报应啊……”

　　今天有风，窗帘被吹的乱飘。

　　周周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记昨天的账：8月1日，收入300元。
　　看着六千元的收入目标，周周感到遥遥无期。

　　奶奶和朋友约着去周边的县城游玩，午饭周周自己出去吃了碗馄饨。

　　下午犹豫着要不要去五中摆摊，想到程秋的话，确实是校门口挣钱多。

　　放学前一个小时就有人到这，周周来的时候靠前的好位置都已经没了。

　　第一波生意是在五点半，学生出来吃晚饭，周周忙的手没停过。

　　六点校门关闭，学生开始上晚自习，附近居民避开高峰期后开始出来。

　　这是第二波生意高峰。

　　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学生们放学出来觅食加餐，各个摊位迎来第三波生意。

　　“前面就到头了，你到底要请我们吃什么！”
　　程秋踮着脚尖在寻找什么，发现目标后，会心一笑：“就在前面！”

　　程秋：“老板！”

　　周周正在收拾桌子，听到声音回头。
　　程秋站在摊前，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葛轩睁大眼睛：“你不是昨天那个谁嘛！”
　　周周也认出了他：“你们要在这吃饭吗。”
　　葛轩：“问你呢程秋，你是要请我们在这吃吗。”
　　程秋：“嗯。”
　　葛轩：“那我还要里脊炒饭，不要辣椒！”
　　旁边朋友问：“好吃吗。”
　　葛轩肩膀挂着书包，帽子反戴，表情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好吃！”
　　朋友：“那我也点这个。”

　　一共六个人，五个人点了里脊炒饭。

　　周周已经开火在炒，程秋还在看菜单。

　　程秋：“你觉得哪种好吃。”
　　周周：“泡菜虾仁。”
　　程秋：“那我要这个。”
　　周周：“好。”
　　程秋：“我算算多少钱。”
　　里脊炒饭十二，泡菜虾仁十五，一共……

　　周周脱口而出，比他算的快：“七十五。”
　　程秋挑眉点头，然后扫了扫二维码把钱转过去，晃着手机说：“付了。”
　　周周没抬头：“除了葛轩，他们要辣椒吗。”
　　“我问问。”

　　她戴着手套，高温天气站在站在煤气旁，汗流浃背。

　　第一个吃炒饭的人发出哇的一声：“好吃！”
　　葛轩：“是不是！炒饭粒粒分明！非常的入味！”
　　“绝了！”

　　马上轮到葛轩，生怕周周忘了他不放辣椒，又叮嘱一遍：“周周，我不要辣椒！”
　　“嗯，我知道。”

　　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这家炒饭成为我心里的top1！”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把周周叫为炒饭公主。

　　周周满脸通红，如坐针毡。

　　程秋吃了一半突然起身离开，葛轩坐他对面，抬头问：“不吃了你？”
　　“等会儿。”
　　“去哪。”
　　陈秋拿起手机：“买点东西。”
　　葛轩哦道：“那你快去快回，凉了不好吃。”
　　程秋点头。

　　周周原本没注意他，是因为他从旁边走过时，留下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周周正专心算今日营业额，忽然头顶视线一暗，以为来了客人，头还没抬起就问：“要吃什么。”
　　“吃个冰淇淋。”
　　四目相对，程秋笑了笑，递给她冰淇淋，怕她不要，特意加了一句：“每个人都有。”
　　周周犹豫了一下接过：“谢谢。”

　　程秋把袋子往桌中间一放，对其他人说：“自己拿。”

　　葛轩拿出一根老冰棍又放回去，再拿是根大布丁。
　　其他人选了半天，发现也只有这两种。

　　葛轩眼尖，侧头看到周周手里拿着香芋味的小神童，皱起眉头：“程秋你区别对待啊。”
　　程秋猜到他会这么问，早就想好了说辞：“就剩最后一个。”

　　周周绕圈撕开外面的包装纸，舔了舔沾在上面的冰淇淋，满嘴的香芋味，特别好吃。

　　程秋余光偷看了一眼，疑惑怎么有人吃冰淇淋能笑的这么开心。

　　他最先吃好，把套在盘子外的塑料袋取下来扔进垃圾桶，再把干净的盘子递给周周。

　　其他人以为这是小摊的自助‘文化’，有样学样的都这样做，等周周看到的时候，一摞感觉的盘子整齐堆好。
　　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们，心想五中的学生也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好，这素质都挺高的。

　　吃过饭相互道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程秋和葛轩王昱茗他们三个人的电动车停在校门口。

　　他们三个人住在一个小区，每天一起上下学，只是程秋是前面的别墅区，他们俩是后面的高楼。

　　程秋把书包往踏板上一扔，坐上电动车，钥匙一转车灯亮起，抬头看到周周收好摊准备离开。

　　回家有好几条路，周周喜欢走中间的小路，因为没有红绿灯回家快。

　　看着她左拐进小路，身影消失，程秋回头催促在大闹的两个人：“能走了吗你俩。”
　　两人带上头盔：“来了！”

　　骑过小路时，程秋余光瞄了眼，小路两边有好几家烧烤店，门口坐满了人，叮叮当当酒杯相碰，几个中旬大汉脱了上衣撸串。

　　程秋突然调头，葛轩回头大喊：“你干嘛去！”
　　“买个早饭！”

　　正对着小路的是家便利店。

　　葛轩不解：“你家有阿姨还要你买什么早饭。”
　　程秋：“明早想吃泡面。”

　　两人跟着他掉头在便利店门口停下，但没进去。

　　程秋走到货架前，一会低头选泡面，一会抬头看外面，看到周周安全骑出小路后，他随手拿了盒泡面去结账。

　　一出门，葛轩抖着腿回头看他：“我刚看到炒饭公主了，她从这条路回家。”
　　程秋故作不在意的语气：“哪呢。”
　　“你出来太慢，人骑走了。”
　　程秋弯腰拉开踏板上的书包拉链，把泡面丢进去：“哦。”

　　——

　　周周最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窗边，亮着一盏灯，奶奶在屋里熟睡，哪怕就是托腮望着窗外发呆，也觉得很开心。

　　今晚的营业额比昨天多了两百多，周周开心的双手在空中挥舞。

　　尝到了甜头，周周第二天去的更早，为了抢到好位置。

　　程秋抱着足球晃晃悠悠走出校门，寻找的目光左右看了看，没想到人就在眼前。

　　葛轩：“我今天吃凉皮，你们吃什么。”
　　王昱铭：“跟你一样。”
　　葛轩：“程秋你呢。”
　　程秋摇头：“我不吃这个。”
　　葛轩：“那我俩先走了。”

　　‘周周炒饭’的车前围了不少人，他坐在小卖部门前的台阶上喝着汽水。

　　晚饭间的校门口很热闹，如同美食一条街，五中又在小巷子里，带着独属夏季的烟火气。

　　还有十分钟上晚自习，学生们都开始进校园，周周炒完最后一份炒饭呼出一口气，摘下口摘的瞬间如获新生。

　　“周周！”程秋从身后走过来，周周被吓了一跳。
　　他咬着吸管：“看你忙到现在。”
　　她：“你吃饭了吗。”
　　他摇头。
　　“那我给你炒一份。”
　　“来不及了。”

　　校门口不剩几个人，保安大爷站大门口看着他，做好了如果不进校就会把他“请”进去的架势。

　　程秋：“今天几点收摊。”
　　“还是昨天那个点。”
　　他点点头，扫着车上贴的菜单：“预定一份泡菜虾仁炒饭，堂食，放学过来。”

　　话音刚落，支付宝到账的声音响起。

　　周周习惯性的问到：“要辣椒吗。”
　　“周老板，连续吃三天能算老顾客了吧。”

　　她稍愣，被这声‘周老板’叫的不好意思。

　　晚上文言文背诵抽签抽到了葛轩，结巴的一段也没背出来，被罚抄写二十遍。
　　晚自习只抄了十一遍，剩下九遍还赶着回家补齐，王昱茗今天不饿放学就和葛轩一起先回去了。

　　程秋出来的不算快，想到这个时间点周周又会有一波新生意会比较忙，他特意放慢速度收拾书包，然后单肩挎着包不急不慢的往外走。

　　站大门口数了数，摊前有五个人，程秋蹲在路边，等五个人都走了才过去。

　　周周好像已经等他很久了，看到他如释重负一般：“我还以为你忘了。”

　　“忘记吃饭？怎么可能。”他说着把书包放凳子上，“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刚坐下，后来的人点了四份炒饭。
　　程秋刚为她营业额增加感到高兴，下一秒，肩膀处落上一只手。

　　都是前天在摊位上打架的那几个混混。

　　程秋第一反应是看向周周。
　　她抿着唇，眼神透漏着害怕。

　　混混也分两种，一种是不学无术喝酒打架混社会，一种就是程秋这种表面吊儿郎当成绩不好但心不坏。
　　学校又不细分，总之这两类都是问题生。

　　按理说学校里有很多程秋这样的人，但之所以他最出名只是因为长相出众。
　　‘名人’的行为举止会被人格外关注，比如别人逃个课间操大概率不会被发现，程秋就不一样，班主任查人数只需要看他在不在。

　　他怕吓到她，把搭在肩上的手拿下来的同时站起身，抿唇摇头一笑，眯起眼睛说：“这行为太暧昧了。”
　　对方啐了口唾沫，大骂一声：“去你妈的！”
　　程秋咬着后槽牙，轻飘飘道：“去你妈的。”

　　身后几个人同时围上来，眼见下一秒就要动手，保安拿着防爆叉在远处呵斥：“你们几个放学不回家在这干什么！”
　　对方指着他：“你等着。”
　　程秋：“少吓唬人。”

　　见几个人没离开，保安走近呵斥道：“说什么呢！都赶紧回家！”

　　四份炒饭都好了，但此刻的气氛如同一点就燃的木棒，周周不敢叫他们来拿。

　　程秋注意到，走过去提起桌上四个袋子给他们，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和善，如同他是这个炒饭摊子的老板：“尽快吃，凉了难吃。”

　　对方眼神轻蔑，食指勾着接过，然后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冷笑一声，随后插兜离开。

　　周周小心翼翼的看着程秋的反应，程秋也在偷看她。

　　他开口道：“抱歉。”
　　周周：“没事，反正他们付过钱了。”
　　“你放心，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你呢，他们会一直这么对你吗。”
　　“不会。”

　　这晚分别后，周周‘消失’了三天，程秋以为她是又被那晚的事吓到换了别地方的摆摊。
　　葛轩和王昱茗也念叨了好几次想吃炒饭公主的炒饭了。

　　再见是在药店，周周拎着一袋药迎面撞上进来的程秋。

　　周周戴着口罩，程秋一开始没敢认，她笑着摘下口罩，喊了他名字。
　　程秋舒展眉头：“真的是你。”
　　“嗯。”
　　注意到她手里的药，问道：“生病了？”
　　“膏药，贴手上的。”

　　程秋垂眸看向她的左手，从小臂到手腕都贴着膏药。
　　又想到炒饭的铁锅，一下就知道了原因。

　　他挠头：“葛轩这几天一直念叨你的炒饭，你还会再去吗。”
　　他不问她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而是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

　　“会啊，我得赚钱。”周周轻轻一笑：“这几天没去是因为我奶奶腿摔了，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她。”
　　她不是去别了的地方而是这几天没出摊，程秋听到后深吸一口气，这几天自责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怎么摔的，严重吗。”
　　“洗衣服脚滑摔的，还挺严重的。”
　　“那九月一开学后怎么办，伤筋动骨一百天，总不能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吧。”
　　“不会。”周周摇头，“我妈今天回来了。”
　　程秋一怔：“你妈？”

　　周周看到他这个反应也一愣，想起自己之前告诉过他自己没有父母。

　　她着急解释：“他们是养父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卖惨博你同情的。”

　　程秋不在意这个，听到她有养父母，他第一反应是‘她有家人，真的太好了’。

　　“我被收养的第二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一家三口搬到广州生活，我是由奶奶养大的，从两岁的时候。”

　　收养第二年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年她两岁，所以她是一出生就没有父母。
　　程秋眼神流露出震惊和心疼。

　　周周是领养来的。

　　养父母当年领养她的原因是因为怀不上自己的孩子。
　　夫妻俩原本商量如果怀不上就做个丁克，相伴白头到老，婆婆挑唆离婚，儿子不肯，最终双方各退一步领养一个孩子。
　　虽说退了一步，但养母打心里不愿意领养，所以对于周周的到来，全家只有婆婆开心。

　　然后开心没有一年就有了亲生孙子，这个领养的孩子瞬间变成了家里的多余品。

　　周围邻居没有人不知道周周的身世，防不了一些人在背后成天嘀咕，导致孩子有样学样。
　　小孩子口无遮拦，和周周在一起玩的时候会说她是捡来的孩子。

　　周周一开始不相信，回家委屈哭诉，但父母的沉默，久而久之让她明白那些话都是真的。

　　因为没爱，名字敷衍的取一个能叫的就行，生日是领养日期，每年的这一天对于周周来说都度日如年。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手臂说：“贴膏药不是长久的办法，最好去医院看看。”
　　“看过了，医生说是腱鞘炎要减少运动，充分休息，可我的情况不允许，只能贴膏药缓解。”
　　“你……”话还没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买好了没周周！”

　　程秋转身看过去，是门外骑电动车的男生在喊周周。

　　“来了！”周周匆忙的说了句再见就往外走。

　　男生和程秋对视一眼后挪开目光，接过周周手里的袋子放到车篮里：“你同学？”
　　周周跨上后座，摇头说：“是摊上的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