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余礼

21、第21章

　　三月底，二模过后没几天葛轩启程去南京参加了春季单招，五月份才会出成绩。

　　程秋也已经不去学校，在家做最后的出国准备,提前和亲戚朋友们一一道别。

　　四月的气温暖的有些不正常，很多人已经开始穿上短袖，小卖部里的雪糕成了热卖品。

　　藤佳：“葛轩的朋友圈发的全是南京的美食，等暑假咱也去南京玩两天不。”
　　周周摇头：“暑假太热哪都不想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得摆摊赚钱。”
　　藤佳：“那好吧。”

　　周周今晚坐了608路车回家，没遇到那个‘奇怪的女人’。

　　家里桌上有一篮水果和两箱奶，奶奶牙口不好，家里就周周一人平日不会一次性买这个多水果。

　　周周：“家里来亲戚了？”
　　奶奶弯着腰换鞋：“是。”
　　果篮里的水果都很贵，周周虽然没吃过但认识：“哪个亲戚这么大方，这些水果都不便宜。”
　　奶奶给周周留了一碗粥，在厨房忙着加热：“别吃啊，明天我得给人退回去。”
　　“啊，这个还能退吗。”
　　“你妈的意思。”

　　周周虽然感觉退果篮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既然陈婷已经说了，她也没法反驳。

　　————

　　这两天下雨，气温又降了回去。

　　月考成绩下来了，周周还是稳居第一，藤佳的名次也提前了五名。

　　藤佳：“小小月考，简单拿下！”
　　周周：“祝贺你。”
　　藤佳抱住周周的胳膊蹭了蹭：“还得感谢你每天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
　　周周被逗笑。

　　月考语文的阅读理解讲的是母亲寻子故事，正好这两天有个儿子被拐二十年团聚的新闻，老师讲完阅读又顺嘴提了这个新闻。

　　周周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她虽然低着头但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在隐隐地看着她。

　　春天的风很轻柔，望着远方，心也如此平静。

　　晚上没有胃口就没有去食堂吃饭，买了块面包，靠在顶楼的阳台，闭着眼睛，享受即将沉没的落日。
　　藤佳跟着一起，她喜欢粘着周周，无论她去做什么。

　　周周算着日子：“程秋下周一就走了。”
　　“啊。”藤佳有些震惊，“这么快。”
　　“嗯。”
　　“想想咱这一学期就要结束了。”

　　原本约在这周末的分别聚会，周周因为要带奶奶去医院做检查不得不缺席。

　　兜里手机震动。
　　程秋：【现在有时间吗。】
　　看到消息，周周莫名有了说不出的预感。

　　周周：【有时间。】
　　程秋：【我在墙边等你。】

　　“程秋来学校了。”
　　藤佳眺望着校门口：“哪了。”
　　周周：“他好像翻墙进来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天。”藤佳震惊到捂嘴，“他怎么突然来了。”
　　“不知道，你要去吗。”
　　藤佳摇头：“我一会还得去办公室抱作业。”
　　“好。”

　　程秋像个盖溜子蹲在墙角，嘴里叼着杨柳叶，手里还晃着一个。

　　看到周周跑过来，他吐掉嘴里的柳叶，拍拍手站起身。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说。
　　周周恍然大悟。

　　想到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有些伤感。

　　“一起去吃饭吗。”
　　认识这么久，这是周周第一次提出一起吃饭。

　　两人翻墙出去，沿着学校外的小吃一条街往前走。

　　远处的身影有些眼熟，对方侧过身子，周周吓得躲到树后。

　　程秋：“怎么了。”
　　周周：“前面穿蓝色衬衫的是我班主任。”

　　没法再往前走。
　　程秋脱下外套搭在周周身上，藏住显眼的红色校服：“以防万一，帽子你也戴上。”

　　他的帽子大了整整一圈，在周周头上帽檐挡住所有视线。

　　程秋突然动了歪心思。

　　“别动。”他声音温柔。
　　周周一紧张：“怎么了。”

　　程秋看了一眼排队的班主任，抿了下唇，编谎道：“你们班主任正在往这走，咱们现在去马路对面。”
　　周周刚要掀开帽檐，程秋拉起她的手往前跑：“来不及了，快走！”
　　帽子又遮住视线，周周来不及整理，一手扶住帽檐生怕被吹走。

　　少年的袖子被风灌进吹的鼓起，衣摆也随风摆动，她看不到四周，目光所及的范围是自己的手被程秋紧紧牵着，两人步伐一致。

　　跑到对面，程秋放开手，周周摘下帽子看过去，对面没有班主任的身影。

　　“哪儿了？”
　　程秋揉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可能进店里面了。”
　　“那在这吃太危险了。”
　　“没事，咱们往里坐，外面看不到。”

　　进了一家小吃店，两人都要的炒面，一个大份，一个小份。
　　周周背对着门口坐，她没有察觉到程秋在走神。
　　他回想着刚才，手心的余温还在，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羞涩地，欣喜地，各种感受交织裹挟着浓烈的喜欢。

　　他不敢看周周的眼睛，像做了亏心事一般说话还在颤抖着。

　　老板开了两瓶汽水送过来，插上吸管，程秋一口气吸了半瓶。
　　周周：“你肺活量真好。”
　　“啊，嗯，还行。”程秋心慌的不知怎么回答。

　　焦香的炒面混着孜然，热腾腾地冒着香气，荷包蛋是另外加的，一筷子夹起，豆芽和青菜还藏在下面。

　　“那天几点的飞机。”
　　“咱这没有航班，我得坐高铁去上海。”
　　“哦，提前祝你一路平安。”
　　“先吃饭。”他不愿意聊分别的事，“只要有假期我都会回来。”
　　周周抬头：“去那么远的地方，阿姨和叔叔肯定很想你能回来。”

　　程秋微张着嘴，他想问‘你会想我吗’。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不想打扰她。

　　“今天来找你还有件事……”程秋吞吞吐吐道。
　　“什么。”

　　程秋把校服拿出来。
　　在校服上签名是每个毕业生都要做的事，有人只写自己名字，还有的人会写上一句祝福的话……

　　程秋的校服前后全写满了，唯独校徽下有一片空，周周自然只能在那写。

　　留学顺利——周周

　　程秋暗自窃喜。

　　他无意听到别人说要把那一块留给自己喜欢的人签名，一开始不明所以，伸着脑袋问为什么。
　　对方说因为那是靠近心脏的位置，只能让喜欢的人签。

　　“这样可以吗。”周周写完问道。
　　“可以，可以！”他开心的不得了。

　　高一今晚没有晚自习，六点放学，周周打算走正门混进去就不用翻墙。

　　程秋戴上头盔“周周，回头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
　　“啊。”周周没明白。
　　“给你寄明信片。”
　　“哦。”周周笑，“好！”

　　程秋骑车离去，周周正准备进校门时，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看过去，认出喊她的是公交车上的那个女人。

　　周周很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女人咬着嘴角笑容僵硬，穿着也不怎么好，局促地拽着肩膀上的包走过去。

　　传达室的保安站在门口，周周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个女人对她有什么伤害，她就往那跑。

　　女人眼含泪水，伸出的手在停在半空收回，吸了吸鼻子，扯出微笑。
　　周周觉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

　　“您认识我？”
　　“嗯。”
　　第一次看清女人的脸，她脸颊两侧瘦到凹陷，让人不由得第一眼先注意到那突出的颧骨，今天这身能看出来是特意装扮。

　　“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人摇头，情绪变得激动：“虽然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但是周周，我是妈妈。”
　　嘴角抽搐了下，周周后退一步：“不好意思阿姨，我觉得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周周！”藤佳挥着手似乎有事找她。

　　周周二话没说，转头跑进学校。

　　藤佳看了眼门口，顺口问：“那是谁。”
　　“认错人了。”
　　藤佳耸耸肩：“啊，我还以为是你妈妈，你俩看着有点像。”
　　周周岔开话题：“你怎么出来了。”
　　“临时要开个班会，我出来找你。”
　　“这么突然。”
　　“我猜你俩应该是翻墙出去了，估摸着这个点该回来了，幸亏我眼尖，要不得跑墙边去了。”藤佳拉起她的手，“咱跑吧，不然要迟到了！”

　　———

　　旁边的面包店挂着打八折的牌子，周周进去买了两个肉松面包。

　　车站的长凳上都坐满了人，周周靠着站牌吃着面包。

　　又来了一辆608，周周还是没上。
　　五分钟后，13路车进站，周周看了一眼，车上没有她想见的人，还是没上。

　　又等了二十分钟，周周意识到今晚大概等不到那个女人。

　　奶奶今晚没在站台等她。

　　楼梯的声控灯不灵，周周躲了两脚才亮。

　　奶奶年纪大耳朵听不清，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周刚上到二楼平台就听到了声音。

　　奶奶开着免提，周周站在门外能听到陈婷的声音。

　　“那人下午又来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要。”
　　“不行！”奶奶拍桌子，“周周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不亲她，可我对她有感情！”
　　“你能保证那女的不找去学校，你能保证周周会不选择自己的亲妈！”

　　至此，周周心里的疑惑全被解开了。
　　那个女人是她的亲妈，而她的养母，现在不想要她。
　　周周现在只觉得喉咙苦涩，眼泪啪啪往下掉。

　　她没有为亲生母亲来寻她而感到高兴，但陈婷的‘不想要’让她哭的泣不成声。

　　她站在门口望向远处，让风把眼泪吹干。
　　屋里也没有了声音，奶奶起身床板嘎吱的声音门外听的清楚。

　　整理好情绪，敲了敲门。
　　短促的脚步声从屋里跑出来。

　　奶奶接过书包，笑盈盈地说：“累不累，奶奶给你留了晚饭，马上去给你热热啊。”
　　“嗯。”

　　周周小口地喝着粥，奶奶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新炒的盐豆鸡蛋，我感觉盐有点放多了。”
　　周周夹了一口：“不咸，正好。”
　　奶奶露出笑容：“小米粥还有，喝完了奶奶给你盛。”
　　“嗯。”

　　两人都有心事，但都心照不宣地不打算说出口。

　　奶奶应该还不知道亲妈已经找到学校。

　　一个曾经抛弃她，一个现在不要她。
　　算了，能拖多久是多久，她不会主动去说。

　　因为她有预感。
　　平静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