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小得盈满》白薯味儿栗子

5、饭团

　　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呢？

　　并不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像窗外的雪一般落下时总是找不到一个确切的位置去容纳化掉的自己。宫治在百无聊赖中随手抓起书桌上的笔，咔哒咔哒，自动铅笔金属的外壳敲打着手指的骨节发出一声声的脆响，教室外的走廊上传来同学们的交谈声，有关于未来的字眼钻入他的脑海，他倏地想起来这是他在稻荷崎的最后一个冬天。

　　高三与高中的任何一年都是相同的。

　　排球砸在胳膊上发出啪的响声，体育馆里环绕着的排球的声响不绝于耳，宫治拿起手上的排球看它蓝黄色的花纹，皮革的质感硌着手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像是在掂量一颗排球的重量。

　　一颗排球的重量大概在260g-280g之间。

　　他的人生里有十二年的时光都围绕着这颗球啊。

　　宫治有些恍惚，很快又想起来自己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

　　宫侑对于排球的爱比自己多了那么一点。

　　“喂，侑！”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间，在宫治开口喊他的双胞胎兄弟时，一些有关乎未来的宣告总是很难以明白地说明，更何况是向一个疯狂地爱着排球的宫侑说什么不打算继续打排球之类的话。

　　“我以后，不想再继续打排球了。”

　　不知道是谁的排球在手里没有拿稳，哐的一声摔在地板上发出好大声响，就好像宫侑急转直下的情绪，宫治看着站在对面一脸阴郁没有说话的意思的宫侑如此比喻，他觉得自己高中三年写的作文里再也找不出比这一句更好的比喻句了。

　　“你再说一遍？”

　　闷到静止的空气在冬季显得那么的不舒服，好像黏住了人思考的能力和争吵的力气。

　　宫侑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他被揪住衣领与宫侑对视的时候这么想，紧接着听到宫侑对他的决定做出的评价，宫治那个时候想，他果然要比自己多爱排球那么一点。

　　这一点又如同天堑鸿沟一般难以跨越。

　　“早就想好了，以后要从事跟‘吃’有关的工作。”

　　争吵过后沉寂的气氛被一句话打破，宫侑有些愣神。

　　啊，有点饿了。

　　对于排球的饥饿感是不一样的，宫治想，相较于每时每刻都能像饿狼一样吸收排球知识和技能的宫侑，自己对排球的体感更像是每天的三餐，适时的饥饿，适度的饭量，有的时候少一顿也没关系的想法。

　　他不是宫侑那种必须把排球达到极致才算是成功的人。

　　不欢而散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走出体育馆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一片一片缀着冬天的风落在地上，宫治伸手团起一团雪花，在手里攥成饭团的模样，他向上颠了两下，看着一团洁白画出弧线又碎在地上，一声叹息液化在白色的雾里，饭团的重量似乎也没那么的轻。

　　争吵之后大概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宫侑再一次和他谈起关于饭团。

　　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捉摸的，宫治把自己手里的饭团递给他，并不怎么期待宫侑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反正宫侑从来都是一个吐不出象牙的人。

　　“照烧鸡腿的，下次给我尝尝。”

　　嗯，宫治想，他大概知道宫侑这家伙前几天背着他联系谁了。

　　新年的时候兄弟俩一起去初诣，青石板做的上山路蜿蜒曲折，宫治走在前面慢悠悠地晃着，左右两侧矮小的灌木丛上簌簌落了几分细雪，冬天树木干枯的枝杈斜斜的横出来，几只麻雀站在上面啁啾不停，早上的阳光穿过交叠的枝杈漏在石阶上，一切显得宁静而平和。

　　“所以为什么每一年都来这么早啊！”

　　停在枝头的麻雀因为这声怒吼振翅飞远，宫治听着身后萎靡不振的宫侑大大打了个哈欠抚额叹了口气。

　　这家伙每一年都这么来一句，明明每一年都是这个时间点被妈妈赶出门的，每一年都要这么抱怨一句。

　　好在离目的地也不剩几步路了，宫治跨上两层台阶，铁了心要甩掉身后哈欠连天闭着眼睛走路的双胞胎兄弟。

　　“喂喂，走那么快干嘛！想甩掉我是吧！别以为我闭着眼睛就没看到！”

　　八九点的神社前已经聚了不少人在，本来尚且安静的气氛被不懂得什么叫‘合适’的家伙骤然打破了，宫治一脸无语的被宫侑紧紧揽住脖子，一记肘击过去算是换得暂时的安静。

　　很快就轮到他们，钟声悠远沉闷，他拍拍手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有关排球的，有关未来的，无关排球的，一个个期许在新年的钟声中落下，再度睁开眼睛时宫侑亮黄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刺得宫治头晕眼涨。

　　是时候劝他换个发色了。

　　“我饿了！”

　　“蛤？你要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啊！”

　　按耐住想要给他一拳的怒气，宫治甚至想把神社的那口大钟罩在宫侑的头上。

　　钱币当啷一声脆响过后宫治拉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走到神社一边给小孩子们准备的小吃摊上，想要随便拿个三明治让他对付对付的敷衍被看透，宫侑上前把他挤到一边很认真的来回对比挑选着，纠结了许久拿了一个照烧鸡腿味道的饭团。

　　“呼啊，爽！少说也有一年没喝过甘酒了！”

　　一口甘酒一口饭团的宫侑大剌剌的坐在石阶上吃得高兴，宫侑坐在一边也跟着喝了一口甘酒，不得不承认在参拜完后喝一口热气腾腾，味道香甜又浓厚的甘酒的确是每一年参拜时最值得期待的一个环节。

　　“这个饭团，没你做的好吃嘛。”

　　吞掉最后一口还没来得及全部咽下的宫侑继续说着，因为食物没有吞咽完而显得有些黏黏糊糊的，宫治侧过头去看护栏外那些矮灌木丛上附着的一层细碎的雪，没有对他说出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别一个人暗爽啊我说！”

　　宫治站起身来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微的在眼睛里藏了丝笑意。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显然的事情吗？”

　　随着他的动作一齐起身的宫侑走在前面，听了这话转过身来倒着走，与他共用一张脸的双胞胎兄弟露出很少见的，几乎不会出现在宫侑身上的，如释重负似的笑容。

　　“你会成为最好的饭团店老板的，治。”

　　那天晚上，他绝对偷听了。

　　神社的钟声落下，新年参拜的流程走到最后一步抽神签，宫侑抽之前担心着万一抽到不好的怎么办的心态从签盒中抽出来一张大吉，轮到宫治时得意洋洋的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甚至拿起了手机打算拍他抽出来之后的表情，被宫治一巴掌拍在脸上总算消停了一会儿。

　　“小吉，哈！”

　　络绎不绝的人来到神社，在参拜时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硬币碰撞声，宫治仍旧慢慢悠悠地顺着石阶向下走，阳光顺着倾斜的角度落在走在他前面的宫侑过于耀眼的亮黄色头发上，他又扭头去看旁边灌木丛时发现那堆碎雪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快要化掉，几只灰色的麻雀不时停在上面啄取那些碎雪，他呵出一口白气走下最后几台石阶。

　　他会成为最好的饭团店老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