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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

  •   血,遍地的血,浓浓的血腥气夹杂着腐尸气味冲入鼻中,她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啊”宛琬狂叫出声,猛地睁开了眼睛,晨光已透过缝隙泻入室内,鸟儿鸣啭不已,一室春光。
      半夏闻声撩帘入内,先叫小丫鬟们进来,收拾妥当了,才命苏木等进来,一同服侍宛琬梳洗。半夏取过暖香玉色绫薄绵袄,见宛琬微微皱眉,她笑言道:“格格,虽已是春天了,可早晚这天还是有些凉,还是待晚些才换了薄衫吧。”宛琬点头,即时换了衣裳。小丫鬟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燕窝粥来,半夏哄得宛琬好歹又多喝了几口后才与她说十四阿哥一早已等在偏厅了。
      自草场回来后,宛琬就再没见过十四阿哥,那日出血虽多,但伤势不重,她略略放心,因要仍装糊涂也没法子去见他,再来她因知他的心意,这回他救了她更成了一笔她还不了的债,也提不起勇气去面对他。
      可这会子光景怕是避不过去了。宛琬低头想了会与那半夏说:“我自个一人过去,你把苏木她们都打发了吧,留你一人守在外面就行了。”
      宛琬才踏入偏厅,十四阿哥已疾步上前牵起宛琬的双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宛琬,你总算全好了。”他激动得勒紧了双臂,几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见她挣扎,才将手略略松开细细瞧,只见她象是一夜未曾睡好,神态中满是疲惫的痕迹。
      “怎么了,没见着我,想我没睡好?我这不是来了。”十四阿哥心满意足地笑着,戏谑道。
      “你胡说什么呢。”宛琬愕然地扬起螓首。
      十四阿哥环着她那娇小的身躯,淡淡的栀子花香在鼻尖萦绕,他想自己一定是被宛琬下蛊了,才会这般着魔似的喜欢她,那片温润朱唇,是他渴望已久的甘醇,他忽就俯下头来,将嘴唇紧压在她朱唇上。
      宛琬如被火烧到般惊跳,用力推开他,向后撤步,瞪大了杏眼,神情无比肃然地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道:“ 不行,胤禵不行。”
      “宛琬?”十四阿哥不可置信地低呼道,他见宛琬眉黛中凝结着寸寸难懂的烦愁,朱唇紧抿,不发一语。
      十四阿哥徒然僵直了身子,目光游弋不定,似在捉摸什么,那嘻笑的神情已完全消失,“宛琬,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都想起来了吗?”
      “是的,是的,我统统都想起来了,我知道你对我好,知道你从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过,可是胤禵,我回报不了你同样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宛琬直直地凝视着他,鼓足勇气说道,如今她既已决定听从自己的心意,就断不能让他再留有念想。
      他浓眉收拢,一头雾水,迷茫地问:“有人了?是谁?宛琬你是不是要拒绝我,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不,是真的。”宛琬急忙辩解,“可他是谁,那并不重要,不是吗?”
      他再想问的话如鲠在喉,竟无法启唇,拳头紧握,总是充满阳光笑容的脸霎时阴霾满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室内的气息也因他的阴霾而沉重起来。
      许久, “宛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神色恍惚陷入了回忆,声音渐渐柔和起来,“你象吹过旷野的风那样直来直去,象雪山融化汇成的溪流那样纯朴自然。你不娇柔不做作不故做姿态你是那样的生气勃勃,你眼睛里看出去的世界总是那么干净。你象个孩子一样的天真,只要觉得一个人好哪怕她是个风尘女子也可以那般没心没肺的付出。我从没见过有人会象你那样傻,还深信这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亲情、友情这些看不见,摸不着没什么用的。这世上有那么多家的教坊,你偏偏去了红袖招,偏偏在那刻跌入我的怀里,你不知道那一刻你有多美。佛说要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得今世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我前世一定有无数个日子从清晨直至夜晚都在痴痴的看着你,等候着你,从黑发等到白头,从壮年等成一堆荒冢。”
      宛琬眼睛酸涩,抬头看去,他敛眉垂睑,入神得似乎连周遭一切都忘掉了。
      宛琬压抑着的感激与愧疚如潮水般涌出,眼泪扑的滚落了下来。她越是想控制住眼泪,偏就就流得更凶,她想要安抚他的悲哀,手却颤抖着无法伸出。掌心间传来一阵灼热,才发现十四阿哥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
      “宛琬,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这是你在为我而掬的清泪吗?”他疯狂的去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泪,语无伦次的说:“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一直被皇额娘和大家宠着,从没有得不到的。我太自私,太霸道,太不顾念别人,我总不肯让着你,我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我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爱!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失去你会让我心痛的要命,那我一定是爱上你了。宛琬,宛琬......”
      “胤禵你不要这样!”宛琬低喊着,慌乱的想要挣开他的胳膊,但他死死得拽住她不放。宛琬泪如泉涌,布满了她脸上,滑落在他们俩人身上。宛琬的心痛得被扭成了一团,思绪纷乱如麻。她从没有想到那样骄傲的他会这样委曲求全的对她说,她更没想到那么豪放不羁,风流倜傥的他对她竟已有了这般强烈的感情,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新鲜、一时迷恋罢了。她还能说她从没有给过他任何希望,她还能说她从来就没有为他动过心吗?她说不出口,再也说不出口。
      “不!不是你不好!”她哭着低喊:“胤禵,你听我说!我……我……我还可以是你的朋友,是你的知己,一辈子的,永远的朋友。相爱的人都太想占有对方的全部,总会争吵、会伤害对方,他们不一定能白头到老,相依相爱一生,可朋友却更能体谅对方,更能宽容对方,反而容易相识相知一辈子,是不是?胤禵是不是?”
      他眼中充血,布满了红丝,他盯着她,眼神变得狂躁而危险起来。他逼近了她,她一动也不动,眼睛静静的、坦然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去摸上她的脖子,抚过那柔滑的肌肤,向上挪,蓦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不甘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这样无动于衷?难道过去的点点滴滴对你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吗?”声音嘶哑得仿佛受了伤的野兽在低咆。
      宛琬突然一惊,抬头望进十四阿哥的眼中,那双眸竟比主人的嗓音更冷。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哭出来,指尖掐进掌心,步步后退,退至墙边。
      他用力钳住她的手砸向自己的胸口,“你是不是非要把这里挖出来看一眼才甘心呢?”
      他忽然放松了手,身子紧抵着她,冰凉的嘴唇痛楚而昏乱的压上她的唇。
      她无法动弹,她和他一样痛楚,但她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抬起头,眼眶湿漉漉的,“你再不准用那双眼睛看着我,再不准对着我笑,更不准再对我伸出你的手!”他猛的一拳砸向墙头,鲜血直流,他看都没看一眼,收回拳头,他挺了挺背脊,扬着下巴,似乎努力想找回他的骄傲和自信,转身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许久,许久宛琬慢慢转过身,伸出手指抚过墙上的血痕,她终究还是伤害了他。
      天气渐渐热了,炎炎的日头照进屋里,耀着少女那颗无措的心,这一刻成了她脑中永远的摺痕,缠绊着她一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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