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彷徨》陈小乖

4、第 4 章

　　当夜二人共卧，刘备在内，诸葛亮在外。从前二人同床，总诸葛亮在内，刘备在外。然当夜诸葛亮总不肯先，再三恭请刘备先上。刘备拗不过，只得依从。后诸葛亮形容蹑蹑上得床来，却与备相隔甚远，被只盖角。二人零零碎碎说些最近朝中之事，后睡意袭来，有问无答，各自睡去。刘备浅寐片刻，忽觉床榻空旷，起身一看，只见诸葛亮平躺于榻沿，只一翻身便会掉下，不免隐隐怨愤。也不顾诸葛亮如何避忌，捉其臂揽入怀。

　　诸葛亮刚有睡意，忽觉刘备动作，甚是惊讶。欲拒，却听得刘备愤愤道曰：“孔明因何如此避我？”

　　诸葛亮便不敢拒，道：“臣惟恐陛下不得安寝，故远避矣。”

　　刘备使其枕于臂上，乃道：“若掉下榻去，该如何是好？”又想起昔年二人同榻故事，半夜里醒来，孔明因畏寒，蜷于怀中，何等乖巧亲密。而今虽同榻，竟如此远避，不由得暗自心伤。诸葛亮因被抱住，担忧刘备欲与其欢好，身僵体硬，不能宽适。一时二人无话，但各自心中思量万千。有间，诸葛亮见刘备并无其他动作，方放松四肢乖顺偎依。刘备察觉，搂抱愈紧。

　　微侧目，便见诸葛亮之眉目微蹙。刘备未曾料想此人睡觉时眉头竟仍未纾解分毫，心下暗想，该是何等愁烦，方能使其如此忧虑。不料诸葛亮抬目相望，二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刘备只觉那微蹙的眉头平添万种风情，兼具千般可怜可叹，不由侧头亲吻之。

　　诸葛亮又欲拒，然刘备道：“先生如此狠心，竟连亲一亲也不许么？”语带怨尤，连称谓也变了，颇似当年荆州之时。诸葛亮便不能言。只觉刘备舌尖妥帖眉间深陷处，柔情蜜意，细致婉转，又听得他道：“究竟何事令你如此忧心？”语调温存，略带做小伏低之意。

　　一吻方休，刘备视怀中人，却见一双明目，隐隐有泪，其中种种感情，千头万绪。不由想到，此人跟随自己这许多年，一直剖心沥胆尽心竭力，最近自己所为，虽属不得不为之，大约也伤了他的心。乃叹而吻其唇。

　　这一回诸葛亮竟自不拒，唇微启而迎。口唇厮摩辗转反复，彼此皆为之心摇意旌。刘备乃伸手解其衣，探入襟内，抚其臀胯，只觉形销骨立，竟消瘦如许。方略略放开，仔细端详，怒道：“先生今日午晚两餐，各进几许？”

　　诸葛亮便自其怀中脱出，掩了衣襟。他前曾多番婉拒刘备欢好之意，也年余未尝与其同榻，然今日情势，刘备言辞恳切，兼怒意稍平，他不敢十分坚持，故留宿于宫中。未曾想一时情动，又至如此。诸葛亮虽端雅斯文，行止如仪，但指挥千军万马，杀伐决断，其实心如铁石。昔年其胞兄诸葛子瑜为吴候讨荆州，全家老小皆为阶下之囚，他仍不动分毫，谋划若定。但自刘备自领汉中王始，每每与之意见不一，无论对错，总不忍拂其意，终遵其意愿行事。闲暇自省，深觉未尽人臣之道，故此次伐吴，劝之再三。又立意断绝与主上床笫之欢，坚守年余，怎奈终究不能避。眼见刘备问其饮食，心中悸动，却垂目道：“亮并非垂髫小儿，一日三餐又岂能不知？”

　　刘备执其手道：“既如此，备会不时查验，先生若再清减，备只有每日亲与先生共进餐饭方可。”言语中略带戏谑，竟是情话。他一行说一行褪其衣，意在厮缠。诸葛亮按牢衣襟不许，正色道：“陛下可否听臣一言，然后行事？”

　　他声音清亮，神情凛然不可犯。先前随着刘备变了称谓，此时也慎而重之的更改过来。刘备少不得暂且按捺，却听得他道：“能得陛下垂青，尽一夕之欢，此乃臣三生有幸。但昔年臣追随陛下于荆州之时，陛下仅只一豪强，臣仅只区区一谋士耳，臣又年幼无知，未及深思；但今时今日，陛下贵为天子，臣亦忝居相位。时移世易，臣恳请陛下思之！天下人皆注目于你我，青史留笔，臣若……若继续与陛下共享鱼水之欢，恐世人非议。臣不惧佞幸之名，但若有伤陛下英明，臣万死不能赎！”略停一停，他面上浮起红晕，竟是羞赧，“今夜臣自当遂陛下心愿，尽心侍奉，但今日之后，臣宁死不能留宿于宫中。臣心意如此，望陛下体察！”

　　他字句铿锵，掷地有声。刘备不知此人竟是这般想法，还以为是因政见不和或心怀不满而生分。此人一词一句，心心念念，全在于自己。他得此人襄助，掳其心享其身尽其谋，亦是上天垂爱。无言以对，惟感慨长叹。遂揽其入怀，夤夜尽欢，不能尽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