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只想安乐度日》涔不奈何

53、风雨

　　太子到底是太子，他很快平复下震惊的情绪，理清思路开始反驳，

　　“眼下父皇刚走，四弟就联合着胡太医，卫总管，想要栽赃陷害孤，却因为证据不足，还拿出一道存疑的圣旨想要废了孤，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四弟，孤是父皇亲封的太子，在位八年，在政事上兢兢业业，与父皇更是父慈子孝，众位大臣，孤相信你们有自己的判断”

　　太子一番话说得逻辑清晰，合情合理，把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推到了四皇子头上，质疑了圣旨的真假，还把选择权交到了大臣们的手上，可谓是进退有度，谦逊得体。

　　在场的大臣都是内阁辅臣，平日里辅佐圣上处理政务，与圣上最是亲近，且全都是圣上亲选亲信的心腹，性格忠正，一心为国，不参与党争，此事关乎关乎国本，一国之君的选择，是万万不敢大意的。

　　而眼下，太子与四皇子各执一词，四皇子有圣旨为证，而太子说的也合乎情理。

　　现下局势清晰，国不可一日无君，三皇子不在京中，若是废了太子，那四皇子便会成为新皇。

　　因此，大臣们也是心如明镜，有自己的想法的。

　　四皇子常年在外，参与处理的政事不多，且与阁臣交往不多，无人知晓其秉性能力，阁臣们自是不放心的，而太子早就亲政，与阁臣间交流更多，他们深知太子的能力脾性，也预想过未来辅佐他治理国事，因此首辅孙大人上前一步，

　　“圣上从前并未与我们提及过废太子的想法，事发突然……可否让微臣亲见圣旨”

　　此话一出，不淡定的成了四皇子，他以为圣旨一出，这群迂腐的老臣就会奉旨听令，没想到却低估了太子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也是，太子在位多年，又无大错，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看来孙首辅是不信本王”四皇子亲手拿过圣旨递给孙首辅，脸色并不好看，“首辅大人可看清楚了，这是父皇亲令的圣旨”

　　圣旨之上的玺印可是货真价实的。

　　孙首辅一时之间也无法做下决断了。

　　太子脸色稍霁，在一旁凉凉的开口，“这几日父皇卧病在床，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联合背主之人里应外合，私盖玉玺也不无可能”

　　言下之意就是这圣旨是四皇子自己盖的。

　　内监卫总管跪地，慷慨激昂的向阁臣们保证这圣旨是圣上亲命。

　　这时一个侍从悄然上前，在四皇子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四皇子眼绽亮光，

　　“快把人带上来”

　　全场的目光聚集在入殿的太监身上，太子目光骤然一紧，入殿之人正是他的亲信太监。

　　这张脸孔常行走在宫闱之内，传达着东宫的旨意，在场之人没有不认识的。

　　“是太子殿下命奴在宫外采买的桂枝，这是殿下钦赐的手令”

　　各宫手令都是御制，此物一出，太子无可辩驳。

　　“你……孤待你不薄，你竟然联合外人一同陷害孤”

　　太子怒火升腾，眼底泛起狠意，今日必定新皇，既然争辩不下，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反正即位之后，事实真相就任他言说。

　　太子给侍从使眼色，侍从正要听令，却见四皇子鼓掌几声，殿外瞬间涌入一队御林卫把众人虚围其中。

　　“皇兄莫不是想狗急跳墙？”

　　四皇子看透了太子的企图，早他一步动作。

　　皇宫的御林卫一半直命于圣上，一半听他指令，光凭东宫侍从，抵不过御林卫。

　　太子脸色灰败，太子妃花容失色，皇后呐呐无言。

　　“把废太子打入大牢”

　　四皇子嚣张的声音洪亮的响起，太子低下头，这些时日他也不是全无准备的，眼下暂时……

　　四皇子好像斗胜了的公鸡，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此刻他像一个主人般，对内阁辅臣们道，“废太子包藏祸心，蓄意谋害圣上，已被压入大牢，各位大人们以为往后该如何？”

　　身后御林卫虎视眈眈，一句“应召回三皇子一同商议”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孙大人闭眼片刻，现下局势已不是他们能够掌控，顽抗是无谓的。

　　他活到这个岁数，倒也不惧生死，只是背后的家族众人，那刚出生的小孙子，无不让他躬下脊背，审时度势，四皇子或许不是最好的新皇人选，可他到底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孙首辅带头下跪，俯首行礼。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四皇子明日举行登基大典，即位新皇”

　　四皇子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一一扶起内阁辅臣们，“各位大人们回去好生休息，往后许多事还需向你们请教”

　　“微臣告退”

　　随后一众人马退散，谢清妩与谢璟自然混迹其中。

　　一时间，向外走着的众人心思各异。

　　太子好像被废了，可新皇尚未登基坐稳位置，太子一党的下属们仍旧想着太子应当还有后手。

　　而三皇子的党派们纷纷沉默寡言面上瞧不出息怒。

　　皇后也是不甘，那道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们没有丝毫防备，因此败下一局。

　　今夜的上京注定是不眠的一夜。

　　待到第二日一早，谢璟都一上朝，便传出了太子自缢于狱中的消息。

　　这下前朝后宫都是炸开了锅。

　　一夜之间，太子就没了？

　　皇后激动过度晕厥过去，一旁服侍的太子妃怔怔的愣神，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的人生也结束了。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是不可能自缢的，他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圣上之死尚且存疑，在这个时候，太子突然死亡，只有可能是四皇子动的手。

　　他实在是心狠手辣，而且出手太过利落，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太子一党只能仓惶的另寻出路了。

　　而就在四皇子志得意满的准备登基时，

　　“且慢”

　　本不该出现的三皇子带着一队御林卫来到殿内。

　　四皇子也是知道一些三皇子的能耐，因此今日也不是全无防备，此刻他身后也有一队侍从待命。

　　“三哥，此时你可不该出现在这”

　　四皇子一身明黄色正服，面色冷肃，显得气势十足，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意味。

　　“那就要问问我的好四弟了，纵使皇兄有错，在事实真相未查明之前，你怎能滥用私刑，谋害亲兄”

　　“你如此残暴不仁，又怎能当任一国之君，让百姓安居乐业？”

　　三皇子义正言辞，慷慨激昂，气势俨然比四皇子更足。

　　早就对太子之死存疑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四皇子脸色差到极致，

　　“三哥可莫要胡说，真相早已查明，废太子谋害父皇，昨夜是悔恨自缢的，而你无召私自回京，是不把父皇的任命当回事吗？”

　　“早在前几日父皇就已下密令让我回京，谁知昨日发生如此大事，今早我救了一个逃亡的狱卒，才知你已杀害了皇兄”

　　一个浑身是伤的狱卒穿着破烂官服上前，身上的伤口只被简单处理过，新鲜的血液尚在流淌，这副样子，实在悲惨至极。

　　“小人昨夜在大理寺牢狱守夜，半夜来了一伙人对太子下手，小人发现后想要上报却被追杀，幸而今早逃至三皇子马前被救，不然就被灭口了……”

　　狱卒含泪泣血的说完，四皇子阴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正要反驳，却见太子妃一身缟素行至殿中，

　　“我与太子青梅竹马，少时就相识，多年来琴瑟和鸣，太子秉性温良，多年来，各位也看在眼里，我以性命担保，太子不可能谋害父皇，更不可能自缢！”

　　太子妃语气铿锵，容色坚毅，好像下一刻就要以死明鉴，令人唏嘘。

　　其实众人心里也都有所判断。

　　“四弟，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三皇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四皇子再也忍受不住。

　　既然他们说他残暴，那就都杀掉好了，只要把他们都杀光，今日之事就不会传出去，往后如何，还不是任凭他说。

　　四皇子神色可怖，没有开口，只是朝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贴身侍卫立刻心领神会，微动着调整好了身形，袖中飞出一枚暗箭朝三皇子射去。

　　三皇子机敏警觉，侧身躲过要害，却还是被命中肩膀，他忍着疼痛开口，

　　“把罪人拿下！”身后御林卫即可上前，双方人马交手，殿中一盘乱麻。

　　年事已高的老臣们心惊胆战，连忙吓得找了个地方躲藏。

　　然而四皇子的人训练有素，且行动迅速，四皇子的命令是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所以尽可能多的杀人才是他们的目的，而这么多人里，当然要从好杀的杀起了。

　　于是乎，跑不动的内阁大臣们和体弱的前太子妃自然是首要目标。

　　前太子妃被追杀得慌不择路，跌倒在谢璟身侧，她看见谢璟眼中爆发出惊喜的求救之光，“衍略，救我！”

　　然而在下一秒，一把长刀自后方插入，前太子妃在不可置信中倒下，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谢璟。

　　谢璟始终冷眼旁观，甚至身形未动分毫。

　　无论是哪方的侍卫都不会动他，因为他早已与他们达成了共识，无论谁胜出，他都会是一个合格的阁臣。

　　而没有价值的人，他有什么必要救呢。

　　不过半个时辰，四皇子的人就开始节节败退，他的支援没来，而三皇子的支援却到了。

　　他明白了一切，神色已然癫狂，他像只穷途末路的野狼般狠狠的盯着三皇子，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我败了”

　　“败了！”

　　他自知自己没有好下场，与其认罪伏诛，不如自绝于此，地上随处都是鲜血与铁剑，他拾起一把，抹脖子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近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四皇子自刎。

　　在满地狼籍中，三皇子捂着受伤的肩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皇位之争，他是赢家。

　　“既然罪人已伏诛，各位大人们，登基仪式……”

　　“慢着，各位大臣们，臣妾有事要说”一身粉衣的杜宛白缓步而来。

　　她神色淡然，不急不慌，和惊魂未定的殿内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三皇子不知她此时出现是想要干什么，但是皇位已经胜券在握，他多了一丝急切，

　　“宛嫔娘娘有何重要之事如此迫切？今日众位大人都受了惊，不如往后再议？”

　　杜宛白无视了三皇子，对着首辅孙大人行了一礼，“臣妾自知有罪，这几日寝食难安，所以现来坦白”

　　她有罪？三皇子先是惊疑了片刻，又直觉不对，想要阻止，杜宛白却语出惊人，

　　“圣上药里的桂枝，是我下的，而背后主使，正是三皇子”

　　……

　　众位大臣的心已经如死水般平静了。

　　“简直是胡言乱语，来人，宛嫔娘娘哀痛过度，已神志不清了，快请太医来为其诊治”三皇子没有慌张，很快反应过来，想要给杜宛白按上一个疯子的身份来扭转局面。

　　“臣妾神智清醒，当初入宫便是三皇子的安排，他希望臣妾在圣上身边潜伏，只待有朝一日伺机而动，前段时日圣上病重让三皇子看到了机会，就命臣妾以照顾圣上的名义在他药中动手脚，这才使圣上……”

　　宛嫔前段时日日日都去养心殿照顾圣上，甚至到了寸步不离，药食亲顾的程度，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而她入宫前心悦三皇子的传言，众人也是有所耳闻。

　　现下本人亲口所言，更是辩无可辩。

　　三皇子竟然早就对圣上图谋不轨，刚才还逼得四皇子自刎……

　　各位大臣们已然恍惚，一波三折的变化实在惊心动魄。

　　不等三皇子有所反应，御林卫统领就命人捉拿了三皇子，刚才还听从三皇子指令的御林卫转眼之间就对他拔刀相向。

　　好一个反转。

　　三皇子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有像太子和四皇子那般疯狂，他冷静的看着殿内所有人，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了始终站在一旁，安然无恙，甚至一点污渍都没有的谢璟身上。

　　对上谢璟冷漠戏谑的眼神，他好像被一桶凉水醍醐灌顶，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他。

　　自始至终，谢璟都未置一言，好像在看一出无聊的闹剧。

　　因为，这场闹剧的编写者是他啊。

　　三皇子恍惚间被压下去，离开大殿之前，隐约听到谢璟在说，

　　“……五皇子天资不足，六皇子好逸恶劳……往后还得倚靠各位大人尽心竭力，一同扶持七皇子……”

　　原来如此，谢璟周旋于太子、四皇子和他之间，从不表明站队，原来是从未想过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