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爱同歌［刑侦］》慕沉酒

65、这么多年6

　　华灯初上，月明星稀。

　　谢镜纯走出医院时，还有些恍惚，她没搭理杭之景，凭着记忆摸索着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杭之景和跟着来的同事们交代了一下后续的工作，最后说道：“我先送她回去，之后再回局里。”

　　小壳摸了摸脑袋：“队长，你不回去审她？”

　　杭之景摇摇头：“谁审都一样。”

　　“什么意思？”

　　杭之景不解释，看着远处谢镜纯越来越小的身影，拍了拍小壳的肩膀：“我很快回去。”

　　谢镜纯走到车旁，手刚触碰到驾驶室的门把手上，就被另一只大手按住。她抽出被按着的手，没有丝毫挣扎地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杭之景顺利占领司机的角色，发动汽车：“回日富一日？”

　　“嗯。”

　　车子驶离医院，车厢里安静到落针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震耳欲聋。

　　谢镜纯撑着下巴，默不作声看着前方有些拥挤的路。

　　杭之景问：“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语气干净利落，有些冷淡，没有更多的情绪。

　　杭之景微微皱起眉头：“我提醒过你。”

　　谢镜纯摇摇头：“真的没生气。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她为什么要杀顾安呢？如果有什么让她生气的地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杭之景沉默了一会：“你是想自己继续琢磨，还是听听我的答案？”

　　谢镜纯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说。”

　　“你前几日拿到的器官移植的名单，是从哪里拿到的，原本又是谁要发给你的？”

　　谢镜纯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顾安。但是因为密室里信号不好，没发送成功。”

　　“我们查过顾安的邮箱，草稿箱和发件箱，都没找到这个文件，甚至收件箱里，也没有这个文件。”

　　“什么意思？”

　　杭之景看她一眼，意味深长：“有人删除了这个文件存在的痕迹。有人不想让你收到邮件。如果凶手是钟蜜的话，她为什么不希望你能看到呢？”

　　器官移植……钟蜜不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谢镜纯看到那份文件后，第一时间注意到钟蜜和钟琛的名字，她有些不确定：“她不想我们发现钟琛？可是这有什么刻意隐瞒的呢？”

　　杭之景不解释，继续往下说：“长风死后一段时间，我注意到几起类似的案件，都是受害者因为各种意外导致脑死亡，死后进行器官移植。联想到长风死时，提前到达的救护车，我想二者可能有一定的关联。”

　　谢镜纯咬紧嘴唇，心脏怦怦跳，她有些不适的捂住心脏。

　　“许多器官移植，可以由活体提供相应器官的一部分，完成手术，但是有一个器官移植，供体必然会死亡，就是心脏。”

　　谢镜纯摇摇头：“太牵强了，就因为钟琛需要心脏移植，就认为这些事和蜜蜜有关？”

　　杭之景说：“我一直是个坚持证据的人，但长风的案子，没有任何证据，只有模糊的轮廓，我只能学着你的样子，由推理猜测，再到一一验证。我注意到的几起案件，除了长风的，其余死者均为o型血，很巧的是，钟琛也是o型。”

　　“还有呢？”

　　“我曾经说过我调到临城的原因，是因为临城发生了和燕城类似的案件，而钟蜜，恰巧在那两年，也临城工作。除此之外，我调取了她的出行纪录，在她调回燕城后，曾多次前往祈福镇。甚至我们在祈福镇查案的时候，她也在。”杭之景将车停在日富一日附近的胡同里，熄了火，轻声继续说，“她知道你去过祈福镇吧？如果她真的与此事毫无关联，为什么不告诉你呢？除了祈福镇的案子，其余的案件，也或多或少有她的痕迹。”

　　“可是祈福镇众人的死，与她没有关系啊。”谢镜纯底气不足地辩解。

　　“是，所有的相关案件，都与她没有明面上的关系。包括姜涵，包括常乐，包括其他莫名而死的人，但她却又都很巧合的，或前或后，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窗外有自行车驶过，车铃声叮铃铃作响，夹杂着少年少女的嬉笑声。

　　谢镜纯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他们像她和高长风，也说不定是年少时的钟蜜和钟琛。

　　谢镜纯收回目光，拉开车门：“车你开走吧，忙完了记得给我送回来。”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杭之景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驾车离开。

　　日富一日里，桑图正在打扫卫生，准备关门，大门被推开，门后挂的鹦鹉美元美梦被打破，不耐烦的叽喳了一声。桑图只当是寻常客人，没有抬头：“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谢镜纯没搭理她，向后院冲去。

　　桑图纳闷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她风一样的背影。他挑挑眉，似乎习惯了谢镜纯的一惊一乍，继续低头干他的活。

　　谢镜纯冲到后院，一头扎进书房，忙不迭打开电脑找出那份名单。

　　她将血型等信息一一筛，余下的结果一行一行往下看。

　　曾经她看着这些信息，只当是普通的记录，没什么特别，可当她带着预设的猜想，再次浏览时，信息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条一条皆与预想所契合。

　　邮箱提示有新邮件，谢镜纯点开，是顾安的母亲发来的。前几日她曾委托她帮忙查一下很多年前，她和高长风填写器官捐献时的记录，看来是有了结果。

　　邮件里寥寥数行字，写明当时的情况。

　　近十年前，刚刚成年的谢镜纯和高长风一起签署了器官移植的协议，恰逢内部数据迁移，导致记录时出了偏差，将她和高长风的部分信息出现了混乱。

　　后来高长风出了意外，送进医院抢救时，关于他们二人错位的血型信息，终于得以纠正。

　　如果他的死和器官移植有关，如果他的死是钟蜜所造成的，那么她的长风哥哥，是不是替她挡了这么一劫？

　　许多困惑了多年的问题，在此刻也得到了解答。

　　当年小树林里，她以一敌二，缠斗良久，损失半条胳膊的时候，那么偏僻的地方，钟蜜和顾安却能突然出现……那一切，是否也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她该是没想到，当年的她，战斗力如此强悍，以一敌二能坚持那么久，还没死吧？

　　如果那时她没坚持那么久，早早认命，早早放弃，被那二人打死，顾安和钟蜜捡到她将她送去医院后，她的心脏是不是也会被挖走？

　　亏她当年还以为是以前的旧案，遭人嫉恨，遭人报复，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么个缘由。

　　……

　　警局里，大多数人已经回去休息，只余杭之景等几人，站在单面玻璃外，看审讯室里，小壳和陆流年审问钟蜜。

　　从刚带她回警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任警方怎么问，她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脸上始终都挂着微笑，带着几分纯真无辜。

　　小壳已经有几分焦躁，此时此刻，他终于深刻理解队长的那句“谁审都一样”。他抓了抓头发，想要掀桌子之际，身后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是杭之景。

　　“我来吧，你们出去休息一下。”

　　杭之景没有落座，走到钟蜜面前，靠着桌子，姿态随意。

　　钟蜜向他身后看了眼，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随口问道：“你一个人？不符合你们的审讯规定吧？”

　　“不是审讯，随便聊几句。”

　　钟蜜微微笑着，眼神仿佛洞察了一切，包括他的那些小心思。

　　杭之景装作没看到，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在手中转着，语气平静：“静静和我提过很多次你，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善良的人，说你自入杏林，从阎王手中不知挽回了多少条人命。说每当有什么需要医疗支援的时候，你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永远奔波在第一线。她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医生。”

　　钟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安静地看着他。

　　杭之景继续说道：“我查过你，自你毕业后，开始工作起，就呆在医院的急诊科，有很多次可以转科室的机会，你却从没选择离开。急诊科病人多，工作复杂，可以说又苦又累。你见过的血腥场面，或许比我这个做警察的还要多。”

　　“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顾安死时候的场景吗？一刀割断颈动脉，血迹喷洒得到处都是……他不会马上死，只会捂着伤口，想要止住奔涌的血液，但没用的，他只能躺在那里，感受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

　　钟蜜垂下眼睫，神色不变：“我怎么会知道他死时的场景呢？”

　　杭之景玩着手中的笔，也不看她，笑道：“也是，你不知道，你甚至都没进那间屋子，仿佛早就知道他已经没救了。我曾经问过静静一个问题，现在我也想问问你。顾安死的时候，一定见到了凶手，你说他为什么没有大喊大叫呢？”

　　钟蜜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眼角泛红：“你们警察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吗？就靠这些没有证据的猜测破案？”

　　“我们确实想象力很丰富，并且愿意为我们的猜想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只为验证出一个真相。我们会从今日的蛛丝马迹，联想到七年前高长风之死，更会将顾安死前随意提过一嘴的邮件放在心上。”杭之景站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着她，“钟蜜，这一局，你留下了太多破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走过必留痕迹。这次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