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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挖苦 ...


  •   即使雅克心中有多么想现在就看雪莉给自己提供的所谓“攻略”到底是什么,他现在都得应付完面前这狗脑子。

      很明显,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库尔图瓦明白了,雅克这些东西说的给谁听,这让他感到十分不爽,但是同样的,库尔图瓦也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雅克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谁还能保持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反正库尔图瓦不行。

      库尔图瓦现在脑子里面装的全都是“长颈鹿”,长颈鹿到底做了什么?

      还有,为什么雅克突然要针对他?

      啊……首发门将体验券。

      库尔图瓦突然想到了在对话一开始,雅克迪吕波曾经嘲讽他说的话,再加上先前他和雅克并没有什么矛盾,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估计一切原因还得放在门将位上。

      于是,库尔图瓦就好像是掌握了什么通关秘籍一样,脸上紧张的神色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雅克到底在想什么了。

      “可能你不知道,”库尔图瓦决定把谈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弗兰克教练经常和我们说起来你……呃,一个出色的门将,以后说不定会去英超球队中当首发一门的那种。”

      “我知道,”雅克漫不经心地说,“我饿了,凯文——能帮我拿点东西吃吗?”

      夹在两人中间(尤其两个人还都是他的朋友)的德布劳内从书包中翻找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只剩三明治了。”

      “蒂博的三明治?为什么说‘只’?明明应该高兴才对,说,‘哦!这儿还有三明治,那是蒂博带来的!’这不是你今天刚来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咳,有些奇怪。”

      “再奇怪也比不上你研究墙角的裂纹奇怪,好啦,那我还得对蒂博道声谢,可是我今天礼貌的任务已经做完了,蒂博,你应该提早几个小时来的,那样我还能对你说一声谢谢。”

      库尔图瓦觉得这话奇怪极了,但是雅克说话一直很奇怪,他就只能等着德布劳内亲手把他的三明治递给了雅克,而雅克理所当然地就着德布劳内的手吃三明治——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你的手也出问题了?”库尔图瓦忍不住问,“要不然咱们还是找个护工吧?”

      “我管这称之为‘薛定谔的手疼’,至少对你来说足够薛定谔……告诉你真相,因为我在模仿耶稣,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手同样也疼得要死,但是他要面子,没有痛的喊出来,我觉得这足够爷们,所以我也不喊出来。”

      “那是因为你手不疼!”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手不疼?”

      库尔图瓦一阵语塞,而旁边拿着三明治的德布劳内也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朋友之间的矛盾对他来说还是太难处理了,尤其他们俩的年龄还不尽相同,初二和高一,或许只差了两岁,但在青春期这个特殊的年龄范围内,已经有着巨大的沟壑了——这表现在雅克总是能够把库尔图瓦说的鸦雀无声。

      但是库尔图瓦仍旧尝试自己刚刚的说话节奏,他想要和雅克套套近乎,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必要,可是如果雅克未来某一天真的重新回到了球队,那说不定他现在也就真的只是拿到了一张“首发门将体验券”,虽然这发生的可能性极小,但是……

      “我说真的,雅克,今天教练跟我说,‘蒂博,你得承担起一份巨大的责任,’我就知道自己得好好研究一下你当时的比赛了,你在球队干的很好,并且深受大家的信赖……前者我或许能做到,但是后者我得十分努力。”

      “你在挖苦我?”

      “不!怎么会!”

      雅克嗤笑一声,库尔图瓦的三明治被他一口一口吃完,在他吃完之后,德布劳内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认命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伤员毫不客气地享受了一切,好像在这时候,他就是皇帝——病房里面的。

      “哥们,蒂博,咱们的生命中需要有这样的人,我是说,能够让你自我感觉良好起来的人,或许在你得到体验券之后,病床上的我的存在,就变成了这种。”

      德布劳内心想:雅克又要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了,可是他到底要说什么?他今天好像太过于兴奋,这不太符合常理。

      兴奋的源头就是现在正坐在椅子上,哪怕尽全力缩起来也仍然大块头的那头长颈鹿——这话雅克是肯定不能跟德布劳内说的。

      “我曾经……呃,遇到过一个人。”

      雅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开始教学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小姑娘。

      “她不大,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和你一样,现在都上八年级,”雅克冲着库尔图瓦点头,然后说,“她血统在哪儿,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要不是非洲,要不是法国,反正两个都一样,是的,她是一个黑人,名叫霍丽,又矮又胖。”

      “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呃……学生,我们在一所学校,”雅克含糊其辞,“那都不重要。”

      “反正,我白她黑,我瘦她胖,她就像是那种最容易受到欺负的女学生那样,甚至家里也不算有钱。”

      雅克明白面前两个人是肯定不明白到底什么叫没钱的——他们俩一个出生于排球世家,不缺钱花;另一个家里开公司,算得上正经富二代——于是进行了一番描述,目的就是让两位见识一下人间疾苦。

      “当时学校里面坐校车上学的孩子都在北边,而在路上行驶的时候,把车窗摇下来,能看到一大片没建好的破房子,我不知道哪栋是霍丽家,但估计是最小最老最破的哪一栋。”

      两个比利时人当然不能想象出美国的贫民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于是对此并不感兴趣,认为这样的房子应该就和正常的便宜房子差不多,只能说带的院子会小一点。

      但是,雅克想要讲的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霍丽是个穷人,”雅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些,“不是那种经常说脏话,然后在巷子里和男友鬼混,或者天天冲着老师吐唾沫,认为他们收着工资不干人事的类型,正相反,在这个年纪,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什么命运?”库尔图瓦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又开始听起来他说话了?

      可怜的长颈鹿本来还想要对雅克再说点什么呢,但是他的段位当然比不上遇到过太多糟心事的雅克,阅历也不如他。

      雅克这个时候已经陷入回忆中了,他说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夹枪带棒,反而轻柔了许多,如果让他之前的学生过来看,就知道,老师要和他们说些或许能改变命运的话了——但那仅限于他的学生们。

      “她接受了自己贫穷的命运,她接受了或许自己这辈子都要待在贫民窟的命运,她放弃了挣扎,你明白吗?她来上中学,就只是因为她必须上学,没有地方招连初中学历都没有的工人;而她长得也不够美,不够让一个男人为她死心塌地,于是她就只能一天糊弄一天,就等着把毕业证糊弄下来,然后把自己的一生都糊弄过去。”

      “她身上的衣服是那种在慈善机构里别人捐献的二手货,就是那种只有上了年纪的妇女才会穿的衣服,十分邋遢,上面的印花也太有年代感,完全不适合一位十二岁的少女;就连脚下踩的鞋也磨没了鞋跟,看上去就像是一双拖鞋,一切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所以呢,她有什么故事吗?”

      雅克没有管两人,只是自顾自地说:

      “人们总是喜欢看一类书籍——讲述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人生的书籍,再具体一点来说的话,就是像霍丽这样的,生活过得不如我们的故事,假如是住在臭水沟的纸箱子里的黑人侏儒,那就再好不过,因为人们需要这种对比的需求,也就是通过某种对比,让自己显得更胜一筹,‘我穿的衣服要比他的贵五百欧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听起来就不会是,‘啊,那人实在是太惨了,我得给他捐点钱,让他度过难关’,而是,‘瞧瞧那人,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有滋味,为什么不花钱来打扮打扮自己呢?’”

      “我也是同样卑劣的,我喜欢和那些生活的不如我的人打交道,无论是贫穷,还是长得丑,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被人歧视,尤其是在学校里被人歧视,我就会选择和他们做做朋友——他们总是会对此表示感谢,尤其是霍丽,我在要放学的时候叫住了她,然后我们谈了谈天,结果我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雅克顿了顿,然后没有一点迟疑。

      “她说,‘我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我也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如何如何可怜,但是那有怎么样?我就是我,我不需要因为任何人的眼光改变自己的行为。我家很穷,这没错,但是我家这么穷,都和他们上了一样的高中,难道他们就不反省反省自己吗?有些信奉希腊正教的人男孩,以和我表白作为大冒险的内容,我对此表示无所谓,但是他们总是表现得很恶心,可是他们自己又有多高贵?’然后她又说了一些话,再之后感谢了我,说我是她在学校里见过的唯一一个还不错的男性,我对此表示十分荣幸。”

      雅克把目光牢牢地放在了库尔图瓦身上,库尔图瓦有些坐立难安,但是他又做不到转身就跑,就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蒂博,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估计没有什么答案,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和霍丽一样,是那个可以被拿来比较的可怜虫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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