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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醉酒 ...

  •   忙乱的一天排练结束后,云栉风也偶尔想看看夕阳。

      她靠在印芭的石柱上,可惜地发现:印城的夕阳很寡淡,没有好像要烧起的云彩,也没有壮丽的颜色。

      太阳只是慢慢沉了下去,如同一颗并未惊起波涛的石子。

      愣怔间,蔚溟蝉自楼梯而下,见到她后,平静而冷肃地打了声招呼。

      蔚溟蝉此次前来印城,是为了交流学习,除了印大的研究班,还始终前往各个剧院茶楼戏台,所以这次碰面算不得意外。

      她背后跟了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背着巨大的琴囊,又抱了两根笛管,在蔚溟蝉的介绍下颔首问道:“云老师好。”

      云栉风知道她是谁,蔚溟蝉如今是昆剧小生易卿最骄傲的徒弟,这个女孩便是易卿的亲生女儿。

      “嗯。”她不知道如何称呼,也就如常应了声。

      “近日带师妹来参加见面会。”蔚溟蝉问道,“晚上有些老师一起交流,您想来吗?”

      她随口说了几个老师的名字,都是云栉风在期刊作者栏上见过的。她在专业方向有种,和自己社交能力和倾向完全不匹配孤勇,当即点了下头:“想。”

      “好。”蔚溟蝉点头,“走吧。”

      事实证明,即便是大佬见面,也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聊专业。

      不过终究是个互相认识的平台,云栉风慢吞吞吃了一晚上饭,喝了些酒,最后和几位老师都交换了联系方式,最终感觉也算圆满。

      “小蝉。”易卿吩咐道,“送云老师回家。”

      “是。”蔚溟蝉点点头,然后便转身去开了车。

      蔚溟蝉话也很少,但很擅长观察,此时看着云栉风霜雪般的面孔渐渐染上绯红,便知道她因为那几口酒醉了。

      果然,当她把车停在小区外时,云栉风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她很讨厌麻烦,更不喜欢和人接触,也不知道云栉风究竟住在哪栋楼哪一层。

      蔚溟蝉解开安全带之后思考了三秒,然后拿过云栉风放在膝头的手机,刚打开某个社交软件,先看见了“我见青山”发来的好友验证消息。

      她戳了下手机屏幕,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面马上发来消息:“云首席!您终于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啦!”

      为了防止对面更多多余情感溢出,蔚溟蝉按着手机发了条语音消息:“您好,我是云栉风的同学,她喝醉睡着了,您可以到小区门口接一下她吗?”

      越千山好像被这一连串客气又冰冷的话冻住了,十秒后才回过消息:“好的,谢谢您送栉风回家,我这就下来!”

      ……还挺像家里人。

      蔚溟蝉面无表情地评价了句,然后转身把手机塞进云栉风包里。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就从小区里急匆匆跑了下来。

      越千山不习惯跑步,冲得太急,差点撞在蔚溟蝉车上。

      真是个莽撞的小孩儿……形貌还不错,体型匀称,浅色的眼睛在路灯和月光下闪着明亮的光辉。

      蔚溟蝉下车,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便后退一步,留出空间给她发挥。

      “云首席……”她推推云栉风的小臂,“能醒么云首席?”

      云栉风常年精神状况一般,要么睡得清浅,要么就睡得很沉,此时喝了酒,大概会是后边那种境地。

      她闻声完全没醒,只是有些不悦地哼了声,抬手抱住了越千山推搡她的手臂。

      越千山:“……”

      好在她高中时就有处理醉鬼朋友的经验,闻言无奈地看了蔚溟蝉一眼:“我搀她上去。”

      “嗯。”蔚溟蝉点头,但是没准备插手。

      好在越千山不是白在实验室里面当苦力,她揽过云栉风的肩膀和腰身,把她从副驾驶上抱了出来。

      云栉风工作所需,轻得吓人,越千山不用刻意感受,就感觉自己好像在触碰她的肌骨。

      蔚溟蝉相当冷酷无情,探身拿过云栉风的包,挂在越千山小臂上,然后就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越千山只好扶着半睡不醒的云栉风往回走。

      好在所住的楼离小区门口不远,而且进门就是电梯,电梯出门就是房间。

      云栉风实在太轻,而且也很安静,一路上没有越千山想象中那么艰难,只是到了门口,她才骤然发现——方才跑出来太急,她忘记拿门卡了。

      云栉风家所用的是指纹锁,但也可以用感应门卡关门。越千山暂时还没有取得录入指纹的资格,平日是用门卡进出的。

      越千山:“……”

      她小声说了句毫无用处的抱歉,然后拉起云栉风的右手。

      曾有人说,云栉风身体的每一毫厘,都是为芭蕾舞而生的,双手自然也是。

      这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手指骨肉匀停。

      但只有真的握在手里,方才感觉到那种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真的很古怪……越千山正在一个个指头试着开门,她尝试在用一种摆弄实验器材的冷静客观对待这只手,然后就感觉更古怪了……

      云栉风卸力靠在她的怀里,分明这么瘦,却又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越千山感觉自己的耳朵和呼吸都逐渐烫了起来,仿佛她才是喝醉发烧的那个人。

      该死!

      她不自觉崩溃起来:到底是哪根手指啊!

      最终用云栉风小手指打开门锁的瞬间,越千山有一种“一片荒芜”的绝望感。

      但下一刻,失去支撑的云栉风越发倒进她怀里,她只好又瞬间支棱起来,扶着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越千山把云栉风放在沙发上,帮忙脱掉小皮鞋,努力帮她调整了一个不那么累的姿势,然后放下包,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

      端着蜂蜜水回来时,云栉风已经坐了起来,她抱膝缩进沙发里,投来的目光清澈而茫然。

      “醒了吗?但看起来还不大清醒。”越千山干脆坐到地上,抬手递给她蜂蜜水,“喝一点,醒酒的。”

      “唔。”云栉风呆呆看着她,虽然闻言听话地接过蜂蜜水慢慢喝起来,但是目光仍然看着她。

      越千山感觉自己从未被这样注视过,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手指放在沙发上,下意识捻了捻云栉风的裙摆。

      慢吞吞喝了半杯之后,她双手捧着杯子往前一送,意思是“不喝了”。

      越千山哄劝无果,无奈地将杯子放在身后茶几上。

      没承想刚转过身,云栉风忽然跪坐着凑过来,捧着她的脸问:“你是谁?”

      越千山只好回答:“……我是越千山呀。”

      “越千山,越千山……”她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大声宣告,“越千山最讨厌了!”

      越千山:“……”她从小到大都是最受人喜欢的大小姐,闻言心都要碎了

      “讨厌,讨厌……”云栉风像个小兽一样在沙发上爬来爬去,摸来摸去。越千山察觉到她是要找包,便拿过来放在她面前。

      没想到一下秒云栉风从包里摸出手机,戳戳戳打开社交软件:“删掉,删掉……”

      等越千山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云栉风怎么这个动作这么娴熟,三下五除二,把蔚溟蝉加回来的越千山联系方式,重新拉黑了。

      越千山:“……”能怎么办呢?随她吧。

      她无奈地拉过她还在泄愤般戳着屏幕的手指:“好了,已经拉黑了,你难不难受,晚上吃饱了吗?”

      “嗯。”云栉风点头。

      “那要不要睡觉?”越千山很难帮她洗澡换衣服,送她回阁楼睡又很难时刻查看情况,所以决定干脆哄她在沙发上睡着。

      看着她迷茫却并不抵触的神色,越千山温和道:“我关灯啦?”

      然后她便发现,只要自己说话温柔一些,云栉风就会听话许多。

      果然当时抽空考的教师资格证不是白考的!

      越千山在心里暗道:没有孩子哄女朋友也很管用啊……不是不是,怎么会想到女朋友!

      和她七转八弯的心理活动相比,云栉风实在呆呆的。

      房间的光芒悉数慢慢暗去,只有月光仍旧探进头来,像一层纤薄而明亮的白纱……是很适合云栉风的被子,看起来像是仙女的魔法。

      云栉风很困了,但又总是费劲地睁开眼,用那双黑沉沉的却格外清澈的眸子,看着坐在沙发前陪她的越千山。

      越千山反倒先困起来,她昨晚没睡着,上午也补觉失败,总之很久没休息了。

      所以她伏在柔软的沙发上,比云栉风先合上了眼睛酣睡起来。

      “这世界真讨厌。”云栉风忽然轻声说,那么轻缓温柔的声音,却是含混的,即便是越千山正清醒着,大概也听不清云栉风在说些什么。

      “这世界真讨厌。”她阖上眸子,但因为努力看了很久,所以还能记起那张面孔的样子,“……只有你可爱。”

      越千山一直觉得,酽城有最美的夕阳,但印城,有最灿烂的夜空。

      星光灿烂,仰头可见神秘的星空,将这人世间一切腐朽都映衬得苍白,将人间一切希望都照耀得烂漫。

      这晚睁开眼睛,看着落地窗外的漫天星斗时,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醒了?”云栉风坐在沙发边,收回想要拉起她的手,声音还因先前的醉酒带着些温柔的哑意,“回屋里睡吧。”

      “啊?”越千山还有些懵,揉揉眼睛问道,“你清醒了?”

      “……嗯。”云栉风点点头。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她曾经积攒了很多莫名其妙被看重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陪酒,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看电影,第一次去游乐园。

      只是在之后的人生中,那些被“珍藏”的第一次大多被她挥霍掉了,还有“第一次陪酒”这种被她彻底遗忘的。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劲,分明在她的记忆里,血亲们在酒桌上都能够“挥斥方遒”。

      “那就好。”越千山伸了个懒腰,“你明天还要排练是吧,也快点睡吧。”

      “嗯。”云栉风再次点点头。

      “对了。”越千山直起身后看见她的手机,忽然想起来,“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从小就很会撒娇卖乖,而且常年蝉联演讲比赛一等奖,习惯用个人故事携带请求,以求听众的怜惜或共鸣。

      比如此时,她委屈巴巴地看向云栉风:“我昨天买了你周末演出的票,想要和朋友们一起去看你。发消息的时候却发现被你拉黑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晚上都没有睡着……”

      云栉风:“……”

      说实话,如果越千山没有习惯地撒娇卖乖自由发挥一段,她现在一个不清醒就把她加回来了。

      但是她真的很不想让别人来看她演《秋向晚》这个烂剧。

      尤其是粉丝,尤其是越千山!

      “不。”云栉风冷漠开口,好像声音都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清冷。

      她拿着手机起身,毫不留情拽回被越千山拉着的裙子,然后快步上楼梯回了阁楼。

      越千山茫然而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招架不住云栉风了。

      两天之后,越千山拉着秋湜和元锦坐在第一排看《秋向晚》,总算是感受到了些那种微妙的心情。

      该剧虽然背景宏大,却莫名其妙讲了个恋爱脑的故事——而且宏大背景只是这对儿“小情侣”游戏中的一环。

      云栉风是个相当出色的舞蹈演员,越千山坐在第一排,可以清晰看见她面对对面那个爱人时,痛苦或绝望的神色。

      可是丝毫代入不进去啊!救命!

      这个剧难度并不高,但云栉风演得比《打出幽灵塔》心力交瘁多了。

      因为上座率一般——大多是赠票,以至于中途还走了很多,最终谢幕时走得更多,剧院内掌声了了。

      越千山身边的秋湜,回忆起《打出幽灵塔》首演时谢幕半小时的盛况,都快气哭了。

      云栉风面色如常,拉着左右演员的手,对着仍在场的观众谢幕。

      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始终未看坐在第一排的越千山一眼——尽管后者已经尽力把巴掌拍得震天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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