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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王乾略带嘲讽的眼神,给人一种他已经掌握了一切真相的错觉。不,他只是接近了,并没有看清全部。范欣荣凝视着那双敏锐的眼睛,想透过它看到王乾藏在眼底的“真相”。

      “南厂菜市场抓捕那天,我去追逃跑的人。抓到人回来才知道刘矿趁乱跑了。直到第二天,6月30日,警察在西站抓到了刘矿。”王乾忽然又前倾身体,凑近他道:“29号下午到晚上你见过刘矿吗?在哪里?”

      “没有。”范欣荣道。如果那晚在黑暗中一直看着他的是刘矿,刘矿为什么不告诉王乾?宁愿让方春叶监视他,让范文武找他的麻烦,也不愿意跟他面对面对峙。为什么?

      王乾依旧笑着,只是笑容慢慢冷却。仿佛倒春寒,料峭寒意让人打颤。
      “范文武失踪当晚,你动过学徒宿舍的表。因为你出去过。去了哪里?”
      “没有。”范欣荣淡然道。

      “没有出去还是没有调过表?”王乾咄咄逼人道。
      “没有出去。”范欣荣道。

      “那就是调过表。为什么调表?”王乾眼神锋利的仿佛针,“掩盖你回宿舍的真实时间吗?”

      范欣荣慢条斯理道,“加完班回到宿舍发现表停了,就换了电池。”

      “为什么擦表?”
      “脏了顺手擦了。”

      “当时是几点?”王乾问。
      “表停在十点二十。”

      “表上的时间为什么跟大师傅宿舍的时间一样?”
      “我没有手表,两个小工宿舍关着门,我对着大师傅宿舍的表调的。”

      “大师傅宿舍的表一直慢五分钟,学徒宿舍的表一直快五分钟。为什么没改时间?”
      “我不知道。”范欣荣道,“花车塌第二天我才知道两个宿舍的表时间不一样。”

      “你也当过学徒,不知道学徒的规矩?还是慌乱之下,忘了规矩。”
      “学徒六月进厂,我九月进厂。没学过规矩。”

      “没人告诉你。”
      “不需要。我每天都比他们早起一两个小时,有私活的时候甚至早起三四个小时。”

      “表停在十点二十,你加完班回去的时候是几点?”
      “十点半左右 。”

      “你的徒弟小姜被吵醒的时候是十一点十分。你一个人在水房四十分钟,这期间有谁见过你?”
      “没有。冬天很少有人起夜。”

      “在水房四十分钟你都干了什么?”
      “洗澡、洗衣服。”

      “零下十四五度,在没有暖气、没有热水的水房洗澡?这个谎并不高明。”
      “不是慌,我从小到大没用热水洗过澡。”

      郭一凡短促地“啊”了一声。
      范欣荣抬眸看向惊愕的郭一凡。唇角勾着几不可查的笑,“你们不是查过我吗?”

      郭一凡仿佛被无形的手一点点卡住脖子向后推,就在背即将触到墙的时候猛然惊醒。他还在原地,没人动过他。

      王乾也震惊了一下。这场讯问他在脑袋里过了几遍,不容失误。想要在范欣荣铜墙铁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里敲出裂缝,机会极少。范文武和刘矿接连失踪,让他抓到了机会。与此同时,不祥的预感时不时冒出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那种被人一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让负责案子的所有人都寝食难安!

      “不止洗澡、洗衣服,你还刷了鞋。”王乾语气犀利道,“一个汽修工长年累月干重活脏活,鞋有必要一天一刷吗?”
      “个人习惯。”

      “那晚范文武去找过你,你带他去了哪里?或者说你把他藏在了哪里?”王乾问。

      “没有。”范欣荣言简意赅。“你猜错了。”

      愤怒和挫败交织的冲动在王乾心头徘徊,搭在腿上的手攥成拳又放开,下一刻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猜?”王乾精准抓到这个字,“你怎么知道是猜测。因为你知道实情。你见过他!或者说他没去找你,你却见过他。他在哪儿?”
      “没见过。不知道。”

      谈话到这里已经无法进行。

      郭一凡被两个人毫无间歇的对答激得喘不上气,甚至觉得有人往讯问室里放了氮气,他师父和范欣荣坐的低还能吸到氧气,而他站着只能吸到飘在空气之上的氮气。不行,他要窒息了。他不安地挪动脚步。

      王乾忽然换上一副蔼然的面孔,起身伸手道:“谢谢配合,如果有问题我们还会再找你。”

      范欣荣站起身,轻握王乾的手,问道:“我可以走了?”

      王乾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在范欣荣往外走时,王乾突然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只问范文武失踪当晚你的动向和信息吗?”

      范欣荣偏头看王乾。一副“你想说什么赶紧说我不急可以等你说完”的样子。

      王乾越过他,拉开门道:“我送你。”

      出了讯问室,两个人并排往前走。
      王乾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案情需要,见谅。”这一刻他似乎也进化出了圆融市侩的能力。

      “我不问刘矿失踪当晚你在哪里?干了什么?因为全厂的人都能为你作证,你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这一点我们无从下手,你在厂子里的人缘好的出乎我们意料。而且你和刘矿无冤无仇,有仇,看似也是间接的——刘矿通过方春叶窥视你的日常生活和行踪,转而告诉范文武,让范文武找你勒索钱财。刘矿是幕后策划者,范文武是他的打手,为什么是范文武?范文武并不好控制,他易怒强横,没有底线。巧的是,六月末刘矿被刑拘后,招供过一点,在候盛明决定敲诈范文武和范涛前,刘矿找人查过范文武的底细——范文武是谢李乡派出所所长的外甥,是范家村村长的儿子,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范文武对你、对许多人来说一直是个无脑的施暴者。而你跟刘矿的仇貌似不会比范文武更深。”王乾状似闲聊。
      他时不时看一眼范欣荣不卑不亢的侧脸,继而笑着问道:“我说的对吗?”

      在不知道刘矿29号晚上在哪里,是否知晓什么真相的前提下如此推测,自然是对的。

      但是王乾显然不这么想,而且笃定刘矿知道什么,却没交代清楚。刘矿没有交代清楚的那部分极大可能是关于他的。如此才能说得通刘矿为什么出狱后会让方春叶监视他,让范文武勒索他,而自己却不出面。

      王乾刻意在他面前草草做出“你跟刘矿的仇貌似不会比范文武更深”的推断,大约是想观察他的反应。

      范欣荣停步看王乾。“不对。”

      不等范欣荣开口,王乾抬手打断他:“刘矿先是借由方春叶窥视你,再借由范文武接近你,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停顿一下,“因为,他怕接近你。”他又顿住,笑看着范欣荣,“这次我猜对了吗?”

      这次显然才是正确判断。前面冗长的废话全是扰乱思绪的铺垫。

      “你们警察办案全凭猜吗?”范欣荣问。

      “没办法。”王乾感叹地搓着鼻子,“我有时候都想改行,不过回头想想科学研究不也全凭猜想吗?科学家们砥砺前行,多少困难都克服了,我这点困难算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没回答我。”王乾道,“6月29日晚上,你在哪里?”

      “宿舍。”范欣荣毫不犹豫道。

      “不再想想了?”王乾依旧笑的温和。

      范欣荣忽然明白他前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后又一副圆滑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那晚唯一发现他不在宿舍的人已经死了——死于殉情。
      他们难道验过尸了?

      范欣荣继续往前走。脑海里不可抑制地顺着王乾的思路往下想。在范文武被候盛明勒索前,他和刘矿没有交集。什么时候有交集的?刘矿查范文武的家底。
      不,是更早……
      而王乾必定不能查到那些更早的交集,烟盒他带走了。
      王乾执着的疑点是:刘矿为什么怕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刘矿表现出怕他?
      6月29日,刘矿逃避追捕躲起来的那一晚……
      10月中旬,刘矿刑拘结束。范文武那时候已经在南厂附近游荡了一段时间。刘矿接近范文武,不,在刘矿接近范文武之前,已经找人开始监视他……

      “孟厂长。”王乾的声音打断了范欣荣的思路,他走到马师傅身后站定。马师傅偏头看他一眼,那是老父亲看儿子的围护眼神。

      “麻烦您跟着跑一趟。”王乾对孟建军道。

      “不麻烦,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回了。”孟建军道。

      两人一直寒暄到大门外,直到孟建军和马师傅都上了车,范欣荣绕到另一侧拉开后门要上车。
      “回见。”王乾笑着对范欣荣道。

      “……回见。”范欣荣道。

      车门关上,马师傅没好气道:“傻呀,跟他见什么见,他一个刑警你总见他不晦气吗?”

      孟厂长当司机丝毫没有怨言,还好言相劝:“他们比你还着急,上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农历新年前必须破案。半年工夫,死了一个又一个,杀人犯还没抓到,又失踪了两个。真破不了案子,整个分局年都别想过。”

      范欣荣静静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厚重地压在城市上空,大雪将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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