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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夜无眠 ...

  •   楚杭道:“这与师尊何干?师尊昨晚一直在琅琊阁,并未出过屋。”

      “碧瑶宗的人说,是萧仙尊给颜宗主下了咒术。”琅琊阁弟子吞吞吐吐道。

      “咒术?”楚杭偏头看向萧亦行。

      “碧瑶宗偷袭我派,自然应当交予仙门众家商议惩处。但颜柯易容术精湛,结界一开难保不会逃之夭夭,那日在谷中,我只是对她下了不能离开琅琊山的禁制,并无其他。”萧亦行思忖道,“看来是有人比我们更想要她的命。”

      他撑着桌角起身,四肢牵扯的疼痛和眩晕感让他牙根紧咬,细细密密的冷汗登时浮现在额前。萧亦行缓了一会儿,询问道:“他们在何处?我去看看。”

      “他们此刻正在宗门大殿,北阁主已经赶到。”

      “好。”

      一行人刚踏入殿中,就看到一口青石棺置于大殿中央,棺身寒气缭绕,十余名碧瑶宗弟子杀气腾腾地站在一旁。

      “萧亦行,你给我们宗主下的什么毒咒!”一青衫弟子闪身而来,张口质问道。

      “我师尊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易星洛瞬间被激怒,抽出雷鸣鞭握在手中,一时间鞭身光芒大炽。

      萧亦行墨眉微挑,上前一步拦住易星洛,冷冷道:“我若想杀颜柯,当日便杀了。既然给她设下禁制,那自是要交由公审。”

      “宗主突然殒身,并无其他外伤,定是那术法作祟!”

      萧亦行不屑于做无畏的口舌之争,他缓缓走到青石棺前,低声道:“得罪了。”

      袍袖轻轻一挥,石棺轰然打开,厚重的寒气从棺椁内腾起,刺骨冻人。萧亦行对北桓略施一礼:“既然我有嫌疑,还要劳烦阁主勘验。”

      北桓走近棺前,伸出两指凝起一道微光,隔着两三寸的距离,从颜柯的头部一直捋到脚,正声道:“萧仙君所言不假,颜宗主体内确实留有一道禁制,别无其他术法痕迹。”

      “那我们宗主因何而死?”碧瑶宗弟子追问道。

      “原因不明。”北桓冷冷道,“不过如果萧仙君想要颜宗主的命,也不至于会使出什么阴损手段,毕竟实力差距在此。”

      “你…”,碧瑶宗弟子逼问不成反被一通羞辱,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杀人动机无非几种,既然不是仇杀,也有可能是灭口。”北桓话锋一转,语气加重道:“我还没问,你们偷袭碧云天动机为何,是受何人指使?既在我琅琊山滋事,莫非敢做不敢认吗?”

      青衫弟子闻言一怔,心下犯起了嘀咕。袭击碧云天乃宗主命令,并无第二人知晓内情。

      世间传闻萧亦行当年自叛师门,挨了百道戒鞭的刑罚。他们只当萧亦行与琅琊阁关系甚僵,此刻又身受重伤,才敢趁机冲过来先发制人,没想到北桓言语之间尽是维护之意。

      再闹下去只怕得吃不了兜着走。反正宗主已死,此事也算有了个交代。

      那弟子立刻转了态度,上前一步道:“阁主明鉴,此事我等一概不知,只是执行宗主的命令而已。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主见谅。”

      北桓神情冷肃,不为所动。

      那弟子犹豫片刻,又低下头对萧亦行道:“方才出言冒犯,还请萧仙君见谅。袭击碧云天一事,实非我等本意。”

      不知情,非本意,两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萧亦行不愿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滚吧。”

      那弟子立时黑着脸,带着碧瑶宗众人悻悻离去。

      “不自量力。”北桓的声音低沉暗哑,又对萧亦行道:“这两日你便在此处安心休养,切勿多虑。”

      他目光转向楚杭,“这位小友灵力菁纯,但元神薄弱。若小友有意,可留在我琅琊阁修行一些时日。当然了,你既是亦行的弟子,还要看你师尊的意思。”

      楚杭大感意外,也从未想过会这辈子能有再入琅琊阁的机缘,一时怔住。

      “我也是看小友天资颇高,起了惜才之心。你若无此意便当我没说,不必有负担。”北桓微笑道,“你可以考虑一下。”

      萧亦行明白,北桓已经知道了楚杭的真实身份。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萧亦行骤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楚杭只是一缕元魂转世,魂魄不稳、修为不足,若能留在琅琊阁修行确实大有裨益。可他内心深处又隐隐恐惧着,怕有朝一日楚杭会变成第二个顾衍之,再次落得个以身殉道的下场。

      他思前想后,神情几番变换,终是拿不定主意。忽然,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

      “师尊,我想留下来。”

      萧亦行背对着楚杭,没有说话。

      “师尊,我想变强。”楚杭轻声道:“很想,很想。”

      初春的风带着寒意拂过,萧亦行望着院中簌簌飘动的枫叶。恍惚间,岁月骛过,流光浸远。

      他压制住内心的挣扎转过身来,白皙的脸庞从阴影处渐渐清晰,带着楚杭所见过最温柔的神色,答应道:“好。”

      离别就这样被提上了日程。元神修行非一日之功,短则一两年,多则数年也不一定,师徒之间种种不能言说的心绪与矛盾都被这意想不到的离别之情兀然压下。

      还未分开,楚杭已不能抑制快要发疯似的思念,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萧亦行身边。

      萧亦行自然也怜惜徒弟恋恋不舍的心情,神态言语皆是温情。所以当楚杭可怜兮兮抱着被子站在他床边的时候,这位师尊又一次犯了心软病,准许他同塌而眠。

      但这一回,他不仅低估了徒弟,也低估了自己。人在临近分别的关键时刻是会失控的,修仙之人也概莫能外,萧亦行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引火烧身。

      春雨含潮,随风入夜。淅淅沥沥的雨声把楚杭的心绪搅得翻腾不已,内心的躁动与渴望在枕边人平静的呼吸声中被慢慢放大,震得理智濒临崩溃。

      他将手轻轻覆上那随着一呼一吸微微颤动的肩头,薄绡下面传来的温热蛊惑着他,不由地整个人贴上了萧亦行的后背。

      雨滴断线般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如筝弦般的清响。在滴滴答答的水声中,楚杭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枕边人呢喃中喊出的名字。

      一股战栗抑制不住地涌上四肢百骸。他猛然掰过萧亦行的肩头,一把掀开覆在他身上的被褥,欺身压了上去。

      微凉的空气和沉重的压迫感让萧亦行陡然惊醒。他瞳孔骤缩,刚要开口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唇上,霎时间发不出声音。

      楚杭竟然对自己用禁声术,这个认识让萧仙尊浑身一颤,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徒弟。惊诧之际,忽觉楚杭五指的力道猝然加重,已把他的双手牢牢固定在了头顶。

      他倏地睁大眼睛,只听上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师尊,别动。”

      这四个字恍若惊雷灌顶,把萧亦行震得神识尽碎,血液迅速冲撞着耳膜。浑身的伤痛与混乱的头脑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挣扎的力道,任由眼前人落下了深深的一吻。

      楚杭的眼神像九天玄火,有一瞬间,萧亦行以为自己就要被生吞活剥,融进那人的骨血里。

      他浑身烧了起来,十指微蜷,掌心皆是细汗,刚一动弹腕骨就被再次摁下。

      雨声仿佛是最好的屏障。楚杭急促喘息着,顺着衣带一路向上挑开了萧亦行的寝衣,摩挲着细如白瓷的脖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手指在空中停留片刻后,他似乎是改变了主意,忽然解开了禁声术,低沉道:“喊我。”

      萧亦行蓦然一惊,立刻咬紧牙关,嘴唇紧抿。冷冽的松木气息带着禁欲的模样,激得楚杭更加心绪澎湃,燥热难当。

      他从眉心、鼻梁、嘴唇一路到锁骨,在每一处都落下轻轻的撕咬,而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用比刚才更清晰地声音重复道:“喊我。”

      这一声,仿佛沸水翻腾,又仿佛冰冻千里,带着不容质疑地语气,恍若来自时空深处。

      萧亦行兀自闭上眼睛,不吭一声。

      可过了良久,身上的人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缓缓睁开眼眸,楚杭目光低垂着,忽然卸了力道,如墨的发丝扑进了他的肩窝。滚烫的泪水刹那间浸湿前襟,带着无法抑制的呜咽撞进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惊怒都在转瞬之间化为不可抑制的心疼。

      萧亦行叹息一声,轻轻揽过楚杭的背,低声唤道:“阿杭。”

      “师尊…”,埋在胸口的声音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我在…”,萧亦行低低应了一声。

      “师尊…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楚杭的情绪剧烈地起伏着。

      萧亦行抚着他的头发,不置可否。

      身上的人忽然坐起,一双眸子直直地望着他,“亦行,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昏暗的光线下,萧亦行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星火流萤,含着温柔,含着隐忍,含着悲伤,就像窗外正在下的一场春雨。

      不知是被这个称呼,还是被这双眼中明明灭灭的光戳中,他的呼吸开始灼热起来,在这个光影模糊的视线里,在这个不知今夕何夕的深夜里,他放弃了自我挣扎,鬼使神差地,让身体的反应比头脑先行一步。

      昆山玉碎的声音从雨夜中传来:“阿杭,你闹过头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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