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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野狗 ...

  •   贺执听见了,他也知道是谁喊的。
      他怀里的小黄眼睛四处乱转,看见陈钧炽,大概是觉得熟悉,四肢在贺执臂弯里不安分地挣扎。

      但最后也没挣脱出来,贺执将它抱得紧,右手掌心卡在他前腿之间,抓着脖子,一点让它能逃跑的机会也没给。

      闻冉最先反应过来,回头看见陈钧炽的脸近在咫尺,下意识退了点距离,蹙着眉问:“你认识他?”
      他想也没想:“算认识吧。”

      周围的人看了看贺执,紧接着又把头扭过来看他,好几个甚至还从座位上站起来看。
      少不了一阵窃窃私语。

      也有胆子大的,不远处一桌有个男生举着酒瓶,脸喝得通红,说话含含糊糊:“我怎么看见那条狗了?兄弟们,你们见着没有?”
      他旁边的人大声应:“就在门外啊!”
      那一桌人笑成一团,碰杯声不断,压根没去看门外站着的那人,没人在乎他怎么想。

      丁念端着杯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气急败坏地往桌上一砸,“你不喝也行,不是认识他吗?把那条狗叫进来替你喝了这杯,我就放你走。”

      陈钧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上回让贺执帮忙带路,若不是小黄帮忙,他那脾气,牛来了也拉不动。
      何况现在。

      他垂着眸思考片刻后,接过杯子问:“我喝完这杯,就能走?”
      丁念冷笑一声,“谁说的,刚才给过你面子了,现在轮不着你喝,你去把外面那人喊过来喝。”
      “我要不喊呢?”他轻飘飘问了句。

      丁念看起来忍耐度已经到了极点,一句废话没说,抄起面前一瓶液体高度与瓶口相近的,往他身上一泼。
      旁边人都愣了,闻冉和对面俩女生都是。

      瓶口还算小,她这一动作只洒出来小半瓶,大多都落在他校服前襟、领口处,少几滴溅在下巴上,没几秒便蒸发掉了。
      陈钧炽慢条斯理的从抽纸盒里扯了张干净的卫生纸,在唇下象征性抹了一道。
      他没管衣服,擦也擦不干。湿意加上一阵空调风,黏在他胸前,凉飕飕的,方才的一股燥热被压下去些许。

      旁边丁念还站着,被他冷静地态度噎到,胸腔闷着一股怒气无处可发。

      陈钧炽问:“这下我能走了?”
      丁念气得话都说不出,旁边闻冉看不下去,低吼一声:“还不快滚。”
      他“哦”了下,表情云淡风轻的,和身上一片淡黄色痕迹的狼狈形成强烈反差。

      出了门和贺执正对上,打了个照面。
      他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仅仅几秒,又匆匆收回。

      陈钧炽定定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久到他觉得衣服都快被晒干了,才出声:“贺执,能不能送我回去。”
      他觉得这个要求挺荒唐的,所以压根没抱希望。

      不出意料的,贺执说:“你想得美。”
      言简意赅的拒绝。

      太阳西斜,整条巷子都拢着金光,陈钧炽面对着西边,隐了大半的红日仍旧亮得刺眼,又热又闷,他怕热,身上汗出个没完,感觉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他闷头往回走,身后是越来越远的麻辣烫店,方才的一切好像都和他无关,越往家的方向走,巷子里就越静。

      和往常一样上了楼,他没急着开门,先取下背在背后的书包,换到前边来,确认看不出什么异常后,不等他摸到钥匙,门先从里边被拉开。

      魏如萍站在门口,一副要出门的打扮,见到他也没觉着惊讶,“回来了?我出去一会,饭在桌上,吃完记得洗碗。”
      不等陈钧炽答应,从他身边挤过,往楼下走。

      走到楼梯的最后一节时,又返回来补充:“冰箱里有西瓜,你要吃的话自己切。”

      陈钧炽回卧室换衣服,换完就站在窗户边上没动,不饿,他懒得去吃饭,也不想写作业,就这么干站着。
      视线投向窗外,漫无边际的乱看。

      太阳落得格外快,他在窗边站着不到十分钟,天色变暗,楼下的路灯畅快亮起。

      也是这时,他看见正下方的那盏路灯边上,蹲着一人一狗。

      黑色身影匿在暗处,但路灯的亮光又将他凸显出来,他蹲着的姿势很随意,一只腿弯着做重心,另一只腿的膝盖快挨着地了。
      这人怎么会在这?

      陈钧炽明明记得自己离开麻辣烫店的时候,贺执没跟上来。这会儿不过前后脚的时间,他又跟闪现似的,还蹲在他家楼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条狗,闻着味就能跟来。

      窗边待久了他觉得闷热,想起魏如萍女士在门前交代的事情,转身往厨房去,拉开冰箱门,一个完整的青绿色西瓜安安静静的躺在隔层。

      难为冰箱这么小一个地儿还要纳入一整个大西瓜,陈钧炽叹了口气,把西瓜搬出来。
      冰西瓜的凉气贴上他掌心,热气消解不少。

      他切了半边留在桌上,剩下半块重新塞进冰箱。从厨房拿了勺子出来,在桌边站了会儿,把勺子放了,又拿着刀把这半块一分为二。

      举着两块西瓜像傻子一样出现在楼下时,陈钧炽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以至于和灯下的贺执对上视线时,他下意识回避了一瞬。

      ……就当是受安佳老板的嘱托,来和他交朋友。

      他这么想了下便觉得坦然,踩着步子悠悠挪上去,将其中一只手里的西瓜递过去,“吃不吃?冰的。”
      “不吃。”那人冷冰冰拒绝,“你下毒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陈钧炽听了当场就想把那块西瓜往地上扔,但他舍不得也不忍心。
      嘴里嘟囔着:“爱吃不吃。”
      他说完,蹲下去和小黄面对面,把西瓜的尖尖部分递到它嘴边,“诺,你吃。”

      小黄凑上来东闻西闻,鼻子偶尔碰到他指尖,冰冰凉凉的,伸出舌头舔两下,接着就开始上嘴咬。
      陈钧炽担心它的口水流到他手上,干脆将西瓜放在地上,让它自己用爪子扒拉着吃。

      自己也捧着另外半块,刚咬下一口,听见头顶上方贺执说:“好学生,在学校被欺负了?”
      “别总好学生好学生的喊。”陈钧炽听着别扭,“我叫陈钧炽。”
      贺执压根不听:“什么破名字,拗口。”

      “没被欺负。”他不会吐西瓜籽,只能用手抠掉表面上的黑籽,“就一群女生,没多大能耐。”
      “口气还挺大。”贺执嗤笑,“不是那天怕黑怕得要死的怂逼了。”

      陈钧炽猝不及防被西瓜噎住,缓了好一会才顺过气,起身还因为蹲的太久眼前黑了片刻,等双眼又能重新聚焦时,语气愤愤:“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了?”

      贺执拖长音“哦”了一声,懒洋洋地腔调,听起来特别欠揍:“今天下午被人泼一身酒的是谁啊?”
      “是谁?”他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啊。”

      贺执半晌没了声,陈钧炽慢条斯理地挑着西瓜里的籽,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他问都不问这个“她们”指的是谁。
      “但她们好像都认识你。”陈钧炽想起下午隔壁桌的对话,觉得不对劲,声音小了点儿,“跟你有仇么?”

      “这巷子里的人都讨厌我。”贺执别过头去,后脑勺对着他说话,“好学生,你那邻居不是跟你说过吗,离我远点。”

      陈钧炽想了想说:“安佳的老板好像不讨厌你。”

      贺执好半天没说话,陈钧炽去看他,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头转了回来,眼神空洞,没什么感情的望着前方,左手抬起来薅了把过眉的黑发,腕骨处有一道细长的疤。
      约莫两三厘米,陈钧炽没来得及看清,贺执已经把手放下去了。

      “喻哥不一样。”贺执说,“他是好人。”
      陈钧炽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喻哥谁?”

      “安佳老板。”贺执正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是傻逼吗?”
      “我又不知道他姓喻。”他不服气,“我也是好人。”

      边上小黄已经把西瓜连肉带皮一起吃进胃里去,嘴角残留着红色汁水,贺执将狗捏着脖颈提起,毫不嫌弃地用短袖下衣摆擦了擦它的嘴,抱进怀里。
      像第一次见他那样,掂了掂怀里的狗说:“走了好人,小黄说谢谢你没在西瓜里下毒。”

      谁闲着没事往西瓜里下毒?陈钧炽反正不会干这事儿。
      目光送走贺执,他转头就跟魏如萍女士撞上。

      魏如萍在她面前探头探脑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没谁。”他下意识隐瞒,“喂狗吃西瓜呢。”
      魏如萍狐疑地打量他几眼,看见他手里啃得只剩下皮的西瓜,觉得莫名:“吃西瓜也要出门吃?热不死你。”

      他方才还不觉得,眼下被她这么一说,身上那股燥热感又重新升起,额前碎发交错之下,几滴汗顺着脸颊从太阳穴流下来。

      陈钧炽抢在魏如萍之前进了门,出来时没关空调,这回进门像是进了天堂,他站在老旧的空调出风口下,手抻着领口来回甩。

      直到饭菜重新热过一道摆上桌,魏如萍才想起来问:“你今天回来的怎么比前两天晚?在学校犯错让老师留你了?”
      他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没啊,高三了老师抓得紧,今天拖了会堂,多讲了几道题。”
      魏如萍不疑有他,甚至还对他说的话表示赞同:“那你们这老师还挺负责任的。”

      她问完轮到陈钧炽问:“你刚才干嘛去了?”
      魏如萍正夹着菜呢,眼神躲闪:“没干嘛,家里菜没了,我去菜市场找人定了点菜,让她们明天捡着新鲜的送过来。”

      陈钧炽没她那么好糊弄,青野巷这么个小破地方,又不是大城市,连菜市场都不知道有没有,哪还能搞这种提前预定式的买菜。

      “买了什么菜?”他问。

      魏如萍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干脆将筷子一扔,仗着自己辈分大耍性子:“你少管我,你是我妈还是我是你妈,我买了什么菜也要向你汇报?”

      她越是这样,越显得她心虚。

      陈钧炽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也懒得问,只要不是杀人犯法之类的伤天害理之事,他也管不着。

      他那板砖似的老年机放在桌角,屏幕闪了一下,陈钧炽放了筷子探身去拿,手机上显示未知发件人发来一条新信息。

      -小炽,在忙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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