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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悉心嘱托 ...

  •   “就这样他就同意了?”

      “就这样。”

      赵枕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子迁原来是这样快意恩仇的人吗……”

      宋云书敲了敲桌面,扬声提醒:“干活。”

      赵枕流方收回乱飞的神思,将注意力落回到手里的砚台上,看了半天,刻刀怎么也找不着下刀的地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扔到桌边。

      目睹全部的宋云书和蔼可亲地挑眉。

      赵枕流撇嘴:“不要。”

      每一项从零开始的项目开发都能逼疯他无数次,每每午夜梦回还在分析最优雕刻方式的时候,他都能薅掉大把头发,然后顶着青黑的眼圈准时开工。

      妥妥一个顶级技术岗社畜打工人罢了。

      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辞职和高薪的边缘徘徊——然而,月月全勤的还是他。

      宋云书对自己的优秀员工有极高的容忍度,听他抗拒也没生气,摆出了更加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的笑容,问他:“要不要休沐两日?”

      “扣工钱吗?”赵枕流打了个哈欠。

      宋云书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嘛……”

      他就放弃挣扎,乖巧地拿回了砚台钻研:“算了。”

      “不扣工钱。”宋云书轻笑出声,手上停笔,将刚写好的花笺吹了吹,“过几日我要去会稽一趟,这几日休息了,那段时间就得多麻烦你了。”

      赵枕流一愣:“会稽?”

      宋云书摇摇头,不欲多说:“小事而已,不日便回。”

      半个月起步的时间已经说不上短,况且王家的事就算她想快刀斩乱麻,也难保会不会出些幺蛾子,再耽搁上些日子。

      然而这些话她不能对托付书铺的人说。

      “可我从未——”没有独当一面过的赵枕流心下不安。

      宋云书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可惜她也寻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表情却柔和沉静:“你近日来做得很好,不用太担心,一切照常即可。”

      她的话中带着坚定的信任。

      在赵枕流听来,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便也笑了笑:“好。”

      “另外,还要劳烦你多看顾着雁娘月娘些。”宋云书徐徐解释,“我此去会稽,路途颠簸,小孩子经不住,只好让她们留下,也能与你分担一些。”

      她与两个妹妹说起会稽之行时,月娘其实很想缠着她一块儿,还想拽上雁娘来撒娇打滚卖萌一条龙逼她心软。

      只是宋云书觉得太冒险,不肯带她们去趟会稽的浑水。

      雁娘也不赞同,认为竹下斋合该有宋家人守着,而自己年纪不小了,留下看店正好。

      于是月娘孤木难支,最后也只能被敲定陪着雁娘留下来。

      赵枕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下:“好。”

      “那就说定了,”宋云书感受到他身上莫名的低气压,越发笑得眉眼弯弯,将花笺推到他面前,还冲他娇俏地眨了眨眼,“廿九日,我妹妹过生辰,过来凑个热闹?”

      区别于竹下斋推出的几种花样,那些全由木刻拓印,千篇一律。

      赵枕流亲自做过许多,早已视觉疲劳,然而他手里这张却是宋云书手绘的鸢飞鱼跃,胖头鱼小肥啾灵动非常,称不上优雅,但很可爱。

      她还以簪花小字注明了时间、地点、邀请人等各项信息。

      赵枕流没见过这么特别的花样子,伸手去摸,却被宋云书敲了一下手背。

      她佯怒道:“还没干透呢!”

      女郎横眉竖目的样子好像还是很好看。

      赵枕流不自在地摸鼻尖,低着脑袋不去看她,囫囵地应:“知道了,会去的。”

      *
      谢子迁是在几日后过来报到的。

      青色直裰,乌发高束,就算是粗布衣裳也像个大隐于市的贵公子。

      从他进门到在桌案边坐下,普通书生打扮的客人不谈,就连衣着华丽的贵客都会下意识避开他,像是默认了他有什么深厚背景,在这儿“微服私访”。

      忙活来忙活去大半天的宋云书忍无可忍,在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

      谢子迁疑惑抬眸。

      宋云书含笑低声道:“客人这么多,先帮忙接待一下?”

      桌案那头,正在进行流水线式打包工作的赵枕流也投来了求助视线——不过他不大敢和谢子迁对视,看的是宋云书。

      宋云书顿感压力倍增。

      只是下一位客人又进了前厅,正甩着扇子吆喝:“这儿的东家呢?”

      她又匆匆忙忙地迎了过去,巧笑嫣然地给来人介绍着店里的新品,又领着人在四方博古架周围转悠,尽力推荐各类产品。

      一单终了,而上一个大单子的笔墨书本还未包装完,赵枕流累得大汗淋漓,手下还在不停地取木盒油纸、放入商品,悉心包好再装饰上竹下斋的竹叶标签。

      偌大一个竹下斋前厅,就他们两个人跑来跑去。

      谢子迁也看不下去,垂眸思索片刻,微微柔和了面色,迎向另一位客人。

      那是位女客,衣着清丽,而气质高华,目光梭巡一圈后见谢子迁过来,便也疏离而礼貌地相互见礼,轻声说起自己的所需。

      “女郎可以看看这款徽墨,您看上头雕的墨梅,正合您求雅的心思。”谢子迁虽没有经过培训,然而光凭着从前品评名家名品的经历,便能面不改色地忽悠女客道,“且用来赠送友人,还有‘折梅寄远’的典故……”

      做了好几年的说书先生,他想把一个故事讲得引人入胜并不难。

      况且引经据典,情真意切。

      女客听来实在心喜不已:“这样好的礼,我合该给家中远亲也备上才是!”

      谢子迁是冷,但也正因为这份冷,让他说什么听起来都不像瞎话:“光是梅可会单调了些?有了梅,还该有‘兰竹菊’凑出四君子才是……”

      各种奇情故事信手拈来,女客已是眼眶通红,险些失态,挥手便让侍婢前去付钱。

      谢子迁话锋一转:“我说这些给女郎听,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觉得女郎性情中人世间难寻,该是知己,您不必——”

      “不必多说了,”女客用绣帕遮去眼角泪光,笑道,“不是什么大钱,换个知己使得的。”

      的确不是什么大钱,也就是把新出的砚雕高奢产品全包圆了。

      负责打包的赵枕流深以为然,点算了银钱,将东西装成好几个木匣交给对方,笑容真切地叮嘱对方不日还会有新品,记得过来选购。

      不仅如此,谢子迁还再接再厉,凭借自己的文学功底网罗了大片顾客的心。

      这个男客个性风流,那就推荐各色花笺,再编几个感天动地的美人故事,让他带着花笺前去勾搭美人;那个中年富商啥也不懂,却爱附庸风雅,那就陈列名人名言引他入套。

      至此,他还将客人们说得推心置腹,反复强调自己一定会回购。

      赵枕流感慨:“……厉害。”

      下午日头正毒辣着,宋云书便先上了歇业的牌子,闭门谢客。

      跟着忙了大半天的谢子迁神色不变,似乎完全不觉得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院中取了井水,用桌案上摆着的茶具泡茶。

      与之对应的是对面瘫倒的赵枕流,进行着大口的喘息。

      谢子迁兀自倒了茶,浅尝道:“好久不见,赵枕流。”

      赵枕流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子迁,当初的事情我和淮山师兄都欠你一句道歉,我——”

      “那件事我不怪任何人。”谢子迁还是平静的。

      被赶出书院时,无论山长还是友人都对王家之势无能为力,他最开始的时候有怨,但在漫漫岁月里都逐渐消磨去了,最后只剩下对王家的恨。

      这是他许多年以来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了。

      赵枕流却挫败地锤了几下桌案,不但握拳之处通红,还拉扯着手上新旧错落的伤痕再次破开,渗出点点血丝,但他自己毫无察觉。

      “可是子迁,你原本、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当初留下你了……”

      谢子迁的眸色也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那我又该是什么样?”

      庐江玉郎、天之骄子、天赋济世之才——

      他该是朝中名臣,也能是天生儒将,带着谢氏的荣耀将自己的名字永篆青史。

      这是最开始时,所有人对他怀揣着的期待。

      ……只是,他自己呢?

      赵枕流忽然讷讷。

      谢子迁也没有非要逼问他的意思,目光悠悠落在从院外走来的女郎身上,唇角扬起一点笑意:“我没那么高尚的,枕流,我也是一个普通人。”

      宋云书只听见个边角,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谢子迁看赵枕流。

      赵枕流嘴角一抽,无奈地答:“他说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煮茶的青年给她斟了一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反馈。

      “很好喝。”疲惫随着茶香慢慢散去,宋云书神清气爽地笑着坐下,歪着脑袋调侃,“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光是卖东西就很厉害了。”

      她中途也围观了会儿,发现对方可谓深谙现代“卖东西重在讲故事”的商业理念。

      谢子迁颔首:“多谢夸奖。”

      赵枕流被带歪了思路,见缝插针地接嘴:“你不会就是让他来帮忙卖东西的吧?”

      “大材小用。”宋云书睨他一眼,她最近喜欢卷起书本敲他的脑袋,下手不轻不重,但绝对醒神,“我看你是忙昏头了。”

      赵枕流默默地捂住了头。

      是不疼,但是丢脸,况且他很是推崇的谢郎还坐在对面。

      然而万万没想到,谢子迁本质上也爱看热闹,或者说,看他的热闹,就算没有太分明的笑容也能感觉到他心情的轻松愉悦。

      赵枕流:“……所以你要让子迁做什么?”

      当然是外宣啊,顺便和他这个不着调地互相辖制。

      既然早就说过的事情,赵枕流给忘了,宋云书也就不想重复。

      她笑眯眯地敷衍他:“卖东西。”

      赵枕流的视线转向冷冷清清的谢郎君,满是狐疑,还真听进去了两三分。

      ……着实是好忽悠得不忍直视。

      谢子迁只当看不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悉心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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