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子苟命中》雨叨叨

9、对抗邪灵

　　腿部摔伤，塞缪尔没走出几步路就摔坐在原地，无法移动。

　　邪灵继续说：“你的味道很复杂，女巫……是又好像不是。”

　　“所以呢？”塞缪尔以为邪灵也要搞歧视，心头火起，破罐破摔道，“我是不是女巫跟你有什么关系？”

　　邪灵暂时未应，但能听到它逐渐靠近的步伐。
　　塞缪尔在惊恐中爆发，尖叫道：“别过来！”

　　突然，身后不远处莫名燃起火焰，也许是未熄灭的油灯引燃了枯草，带着附近的植被一并烧了起来。

　　如他所愿，邪灵停下了。
　　借着火光塞缪尔也得以看清现在的冒险者是副什么模样——

　　它完全反拧了过来，用肚子朝天的方式爬行，但手脚又是朝前的，模样是巨大的爪子。四肢被某种神秘力量拉长到极度诡异的地步，这让它身长变成了原来的两倍。
　　眼睛全变黑了，分不清眼仁和眼白。嘴里都是尖牙，下巴大张，像是脱臼，面部皮肤也因此被拉长。
　　青色的血管膨胀起来，在惨白的皮肤下脉动，像一条条可怖的寄生虫。

　　这副外表实在太过怪诞，塞缪尔觉得它能说人话都是奇迹。

　　“为什么会惧怕我，女巫？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这声音像是由藏在喉咙深处的另一种生物发出。
　　听起来，它很困惑。

　　塞缪尔又惧又怒，止不住地抽泣，反问道：“你不会？”

　　“哦不，当然不……我不想惹麻烦，布鲁伊莎已经苏醒。”

　　对塞缪尔来说，那无疑是个陌生的名字：“谁？谁是布鲁伊莎？”

　　邪灵发出一阵刺耳的喘息声，应该是在笑。
　　“布鲁伊莎，那个麻烦的女巫，猎巫师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它开始靠近，“她的确消失了太久，但我想不通，同样身为女巫的你为何一无所知？”

　　邪灵近在咫尺。
　　塞缪尔甚至能看见它嘴里被舌根后部半包裹起来的银色戒指。回想起冒险者是因为接触受诅咒的宝藏才会被邪灵附身，他意识到那戒指很可能便是所谓的宝藏。

　　邪灵伸过指节细长的手，擦过塞缪尔的脸颊，勾住他的眼罩绑带。

　　能扭断囚车围栏的爪子近在咫尺，塞缪尔大气都不敢出。

　　“真是奇怪……”
　　说着，邪灵又探过身子，对着塞缪尔嗅闻。

　　下一秒，它的眼睛忽然睁大，眼珠子几乎要直接掉出来，惊叹道：“你……你竟然——”

　　“找到你了。”

　　低沉的声音将邪灵的话打断，紧接着刀光一闪，一道干脆利落的斩击袭来，那邪灵的头被直接砍断。
　　反弓的身子挺起，像普通人直起腰那般，片刻后，黑色的血从头颈断面喷溅而出。

　　脑袋滚落在地，持续发出令人头痛欲裂的尖啸。
　　站在邪灵背后挥剑的男人表情狠厉，却令塞缪尔安心又振奋——

　　“罗伊！”

　　之前在地下室的时候没机会看清，现在是塞缪尔第一次见识到罗伊动真格的模样。
　　这位高大强壮的猎人拧着眉头，面颊侧下的咬肌紧绷，眼中流露的杀意只会叫人庆幸自己不是他挥剑相向的目标。

　　不过头颅无恙，邪灵身躯也依然能够行动。
　　瘦长的无头之躯被激怒，转身朝罗伊发动攻击。

　　罗伊反应很快，立即将剑挡在身前。

　　塞缪尔本以为那把剑会像囚车围栏一样被轻松破坏，可事实却是剑身与邪灵的爪子相撞，稳稳抗下，发出金属的铮鸣。
　　阿舍尔的锻造技艺还真不容小觑。

　　罗伊不断后退，吸引邪灵、和塞缪尔拉开距离。
　　邪灵的攻势虽然凶猛，但却被罗伊悉数招架，他甚至还找到了机会，砍下邪灵的一只胳膊。

　　塞缪尔刚想喝彩，却见被砍下的胳膊竟然开始独立行动，正在绕向罗伊背后，好配合身躯展开攻击。

　　罗伊也没想到对手竟如此难缠，闪身躲避。邪灵的爪尖划过他坚硬的铠甲，轻而易举地留下了明显凹痕，如果动作稍迟钝些，恐怕会被直接划穿。
　　以一敌“二”，很难不陷入劣势，更别提继续斩断邪灵躯体只会陷入恶性循环，罗伊被迫防守。

　　“得毁掉被诅咒的宝藏！”罗伊一边喊，一边挥剑将邪灵的手臂竖着劈开，成了树杈的手很快开始愈合，“帮我找找看，一定就藏在他身上！”

　　塞缪尔断定，诅咒的宝藏一定就是邪灵嘴里的那枚戒指。

　　现在罗伊抽不开身，这个任务必须由塞缪尔来做。于是他忍痛站起身，朝着邪灵的头艰难移动。

　　见他拿着匕首靠近，邪灵终于不再无意义地嚎叫，一边用下巴推动自己滚得更远，一边大声质问：“你竟然帮助人类？你和人类是一伙儿的？你疯了！你个疯女巫！该死的异端！”

　　塞缪尔充耳不闻，只当邪灵在胡言乱语。

　　弱点被发现，身躯和胳膊要回来帮头。罗伊因此改变战略，从防守变为纠缠和拖延，好让塞缪尔能安全破坏头颅。

　　塞缪尔跛行着追逐头颅，好不容易才追上。
　　头颅在原地跳动，下颌不断开合，几次差点咬断塞缪尔的手指，让他无从下手。

　　“还没好吗？”罗伊喊道。

　　塞缪尔正焦头烂额着。他攥紧匕首，刀尖随着头颅的滚动不断换位。肩上的上让他用不上力，单眼视觉影响他判断距离，始终拿捏不好时机和角度。

　　“不，”他说，“我没办法……”

　　邪灵趁机嘲讽他：“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做不到！”

　　“闭嘴！”塞缪尔被激怒，他高举起匕首，决定就这样冒然扎下一刀，而邪灵也做好了对他展开撕咬的准备。

　　就在这时，两束耀眼的光柱突然从天而降，分别将罗伊和塞缪尔笼罩，连同旁边的邪灵一起。
　　塞缪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片刻后光耀褪去，他才发现身旁的邪灵头颅竟然已经石化，很快开裂，碎成了握不住的细沙。

　　塞缪尔朝罗伊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只见他那边的邪灵身躯也正在风化。

　　危机解除，罗伊将长剑插在地上。
　　他的体力被方才的缠斗严重消耗，胸膛明显起伏着。

　　“抱歉啊，让我们捡漏了。”
　　循声望去，有两人正从远处缓步走入火焰的照明范围内。他们一高一矮，高的两手空空、气定神闲，矮的手握纤细法杖、面无表情。
　　说话的是高的那个：“你不该一个人来的，罗伊。那是因诅咒而生的邪灵，你独自对付起来太过棘手。”

　　见到陌生人，塞缪尔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眼罩，然后往罗伊身边躲。他尝试站起来，可体力已然耗尽，碍于腿伤，只能痛苦地跌回原地。

　　罗伊盯着剑上同样化作灰烬的黑血，挥剑甩净，然后插入剑鞘。
　　期间头也不抬地平静道：“我知道其他猎人迟早会支援过来，就像你一样。邪灵确确实实是你们杀死的，不算捡漏。”

　　原来那人也是赏金猎人，那旁边稍矮的应该就是他的助手。
　　是很厉害的魔法使，攻击范围大，能将邪灵彻底灭杀。塞缪尔忍不住由衷羡慕。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陌生的猎人继续对罗伊说，“我早就劝你也找个助手弥补短板，以你的实力和背景，寻一个同样优秀的魔法使合作并不难。”

　　“我已经有助手了。”说着，罗伊回身朝着塞缪尔走来，问他伤势怎么样。

　　塞缪尔自知技不如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罗伊偏偏把注意力都引到他身上来了。
　　他故作轻松地嘴硬道：“我……我还好……”虽然真实情况是站都站不起来。

　　罗伊更关心塞缪尔的情况，把不远处的二人当成了空气：“不是让你在城外等我吗？怎么跑进来了？不害怕？”

　　塞缪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给罗伊带来了困扰，迟疑道：“时间有点久了，所以我……”
　　担心你。

　　罗伊在塞缪尔面前单膝跪地，查看他肩膀的伤，语气轻柔：“你说得对，我应该早点回去的。”

　　罗伊小心掀开布料，哪怕已经目睹大片染血，当真的看清伤口，他还是心疼地皱起眉头。

　　塞缪尔吞吞吐吐地说：“应该……不严重吧？”

　　陌生的猎人跟自己的助手面面相觑，然后说：“嗯……看起来你的助手并帮不上忙。”

　　塞缪尔听得心里难堪，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糊弄过去。

　　“邪灵已经解决，”罗伊语气转冷，“你们该走了。”

　　塞缪尔意识到罗伊在帮自己解围，扯动嘴角苦笑。
　　陌生的猎人也不再自讨没趣，带着自己的助手离开。

　　“我应该再果断点的，”塞缪尔沮丧道，“这样就是咱们杀了那邪灵，能拿到额外赏金了。”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纠结。”罗伊伸手借力，“包扎的用具在马车上，得回去才能处理，能站起来吗？”

　　塞缪尔窘迫地牵住罗伊的手，几乎完全是靠着对方的力气才得以起身。

　　罗伊看出他腿使不上劲，关切问道：“怎么弄的？”

　　“油灯掉了，看不清路，所以……摔了一跤。”
　　塞缪尔越想越生自己的气——不仅没帮上忙，还弄坏了油灯、弄伤了自己。加上陌生猎人的话还回荡在脑海，哪怕罗伊没有责备半个字，他又忍不住开始自卑，鼻头发酸。

　　火渐渐熄了，火光暗淡下去，塞缪尔庆幸这样罗伊就看不到自己哭丧着脸。

　　“走不了的话，我背你好了。”说着，罗伊背过身去蹲下。

　　塞缪尔吸了下鼻子，趴到罗伊背上，环住对方的脖颈。
　　罗伊将手臂从塞缪尔膝盖下穿过，站起身。塞缪尔很轻，罗伊背着他起身的动作几乎没有影响。

　　罗伊把自己的油灯捡了回来，点亮拿在手里，背着塞缪尔往古堡外走。

　　塞缪尔歪着头，一声不吭地枕着自己一侧的手臂。
　　罗伊的背越是宽阔温暖，他就越自责，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罗伊忽然说：“你不害怕，我可是吓坏了。”

　　“你也被邪灵吓到了？”
　　塞缪尔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罗伊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突发情况都能镇静应对的。

　　“不是，是我听到你的哭喊声，后来声音没了，再后来又看到邪灵跟你挨得那么近。”罗伊轻轻碰了碰塞缪尔的小臂，“你要是出了意外，可就是我的失职了。”

　　塞缪尔垂下眼帘：“你不想批评我吗？”

　　“为什么要批评你？”

　　“因为我擅自跑进古堡，打乱了你的计划，还什么作用都没有。”鼻子有些堵，塞缪尔说得瓮声瓮气，“那个魔法使好厉害，真正的助手应该是那样的吧？”

　　罗伊没有马上回答，短暂地陷入沉默。

　　塞缪尔眨了下眼，泪珠无声地落进衣袖里：“如果你讨厌我了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