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你我》拐角上楼

6、第 6 章

　　能让林长情这么哭的，只有奶奶。

　　只有在奶奶面前，她才会放肆的笑，放肆的哭，放肆的闹。

　　因为她会永远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凡事她都会先问原因，然后再讲道理。

　　然而，永远是有尽头的。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止住。

　　小姑娘才肯把手放下来，可怜兮兮的瘪着嘴，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眼睛鼻子哭的又红又肿，特别像某种小动物。

　　宫夏铭手上的纸巾跟一肚子哄人的话始终没用上：“去里面洗把脸。”他指了指侧对面。

　　他这间卧室里面带有洗手间。

　　林长情转身看去，哭都哭完了，她这时候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猛的起身跑了进去。

　　清凉的水拍打在脸上，此刻，看着镜子里面两只眼睛肿的不像话的自己。

　　她真的不想认。

　　“……”

　　太丢人了！

　　怎么就在他面前哭了？！

　　哭就哭！还哭的那么大声！！

　　林长情哭丧着脸，她当时肯定丑爆了。

　　看了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丑就丑吧。

　　反正，她现在的角色是妹妹。

　　发小就是妹妹，成天跟她哥哭闹，也没觉得是件丢脸的事情。

　　林长情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宫夏铭准备起身换药，她连忙跑过去：“我来。”

　　换吊瓶很简单，把针管拔出，然后不要犹豫，猛的插进另一个瓶子里就可以了。

　　“这是最后一瓶了。”她说。

　　“嗯。”

　　林长情把旁边的体温计拿给他：“在量看看。”

　　看着宫夏铭把体温计含在嘴里，她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

　　都说人生病的时候，可以看到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

　　林长情看着他。

　　忽的，又想起刚刚那一幕。

　　一个不怎么熟的哥哥，是站在她这边的。

　　虽然到最后她都没有说出原因，但他也没有追问。

　　好感从心底慢慢滋生。

　　5分钟后，宫夏铭拿下.体温计。

　　38度3。

　　很好。

　　见小姑娘认真查看体温计的模样，宫夏铭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你见过红眼树蛙么？”

　　林长情摇了摇头：“我只见过青蛙。”

　　宫夏铭笑了：“那不太像。”

　　“什么。”

　　见她没反应过来，少年挑了挑眉。他看着林长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狐狸眼闪着星光，神色多了几分玩味，吊儿郎当道：“没有黑眼圈，脸也不圆，还没有毛。”他顿了顿，“眼睛还又大又红。”

　　林长情看着他，有些莫名。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立刻垮下来，在他面前哭而难看的情绪，因为这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瞪起眼睛，脾气瞬间上来了，音量也不自觉拔高：“你幼不幼稚！”

　　宫夏铭笑出了声，带着浅浅的气息。

　　他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弧度，眼角那颗痣无意识的撩人心魄。

　　林长情像是被传染似的，唇角也跟着弯起，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气时，立刻控制住上扬的唇角，板着脸看他。

　　他还在笑。

　　过了一会儿，林长情败下阵来。

　　良久，宫夏铭才不笑了。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安静到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林长情站在床边，盯着体温计发愣，眼神有些空洞。

　　半响，她回过神来，语气平静：“有个初一的女生喜欢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为了拒绝她就把我拉下水，还说了一些踩拉人的话，那女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矛头指向了我，她找两个初三的哥哥来堵我。”

　　她顿了顿，两只手握成了拳，有些艰难道：“就是，他们对我说……说了些很不好听的话，我没理他们，他们就骂人。”

　　因为那两个人的话真的很过分，她想起那个场景还是止不住哽咽了一声。

　　———“我就喜欢你这种看起来清纯，实际上很骚的。”

　　———“不如跟我们玩儿，绝对让你爽翻天。”

　　———“父母估计早死了，才能把人教成这幅样子。”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林长情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那些污秽的语言，好像还在耳边环绕，恶心的她想吐。

　　心口堵的难受。

　　急需一个宣泄口。

　　她跳过了那两个男生前面的话，继续道：“他们骂我父母死了，没人教我礼貌，我特别生气，就动手打了他们，其中一人推了我一下，刚好被老师看见。”

　　“之后我们被叫到办公室，结果那两人突然改口说他们没跟我说话，骂人只是口头禅产生的误会，当时，没有可以为我证明的证人。”说到这，她有些无力感，“然后，老师就让我们互相道歉并检讨，这事就这么过了。”

　　“后来，我跟两个男生打架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了。”她停顿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握起拳头，“期末成绩出来后，班里那个男生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情考试受到影响，心生愧疚，主动把事情的起因告诉了我。”

　　“班主任因为成绩的事情联系了我舅妈，还把之前打架的事说了出来。”

　　她叹了口气：“事情发酵到我妈妈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说罢，林长情眼眶又开始发烫，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不想在哭。

　　这件事情连她发小都不知道，因为她们不在一个学校，她原本打算一个人烂在肚子里。

　　没想到宫夏铭会问，也没想到自己会说。

　　林长情只知道，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门就毫无防备的裂开了一条缝。

　　那感觉好似在黑暗的森林里，突然亮了一盏灯，她想抓住。

　　宫夏铭听完后，沉默了。

　　奇葩学生，奇葩老师，奇葩家长，这是他对那个地方的评价。

　　半响。

　　宫夏铭敛了敛眉眼，启唇：“林长情。”

　　“啊？”

　　突然被他这么正经的喊自己的名字，林长情有一丝紧张。

　　宫夏铭看着她，语气认真又平静：“扔掉在蜀州所有的不开心，你现在在鹭江的土地上，接下来，会有新的学校，新的生活圈子。”

　　林长情愣愣的点头。

　　“过来。”他像她招手。

　　林长情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自觉地靠近，乖巧的坐在床沿边。

　　宫夏铭伸手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后，如果在受到欺负，答应哥哥，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别一个人憋着，明白吗？”

　　林长情盯着他的眼睛，乖乖的点头。

　　活了15年，第一次体会到发小的感受。

　　满满的安全感将她包围。

　　有哥哥真好。

　　小姑娘乖巧的跟宠物似的，让人起了逗弄的心思，宫夏铭又揉了两下才把手收回：“该回房间睡觉了，熊猫一、二……”他故意假装思考的样子，而后，一本正经地，“晚安，红眼树蛙三号。”

　　林长情：“……”

　　宫夏铭饶有兴致看着她，以他目前的了解，小姑娘又要炸毛了。

　　这人是不是有给人起外号的毛病？

　　他们这才认识两天，都有三个外号了！

　　林长情眯起眼睛，在他身上来回看，也想寻找一个适合他的外号。

　　半响，她眉头一抬，站起身来，在某人意外的目光下往门口走。

　　关门的那一刻，她捏着门把，乖顺道：“晚安。”

　　而后，没等床上的人反应，又意味深长的点评：“林黛玉本玉。”

　　“……”

　　说完，快速关上房门，但人没着急离开，贴着门，她想看看这人什么反应。

　　良久。

　　她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浅浅的笑声。

　　回到房间。

　　林长情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愣。

　　心口堵住的地方变得流畅，心脏甚至特别有力一下一下跳动着，感觉快要冲破皮肉跳出来了。

　　她翻身趴着，想压制住，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忽的想起刚刚是第一次被男生摸头。

　　少年的手掌很大，盖住了她整颗脑袋，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笼罩住她。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一股热气涌上，罩的她耳根和脸蛋一阵发烫。

　　宫夏铭第二天就出去打球了，面貌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生龙活虎的，更像是无声的证明。

　　林长情都怀疑他那天发烧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

　　“特别的见面礼”花了五天时间才编织好。

　　林长情看着手中的护腕，内心浮现小小的成就感，她是第一次编护腕，中间还拆开过两次，终于大功告成。

　　经过上次的事情，她跟宫夏铭的关系一下拉近许多。她还发现这人除了爱给人取外号，还有个爱占人嘴上便宜的毛病。自己经常被他弄得炸毛，她一炸毛这人就在旁边笑，性格完全跟他表面冷酷的气质不匹配。

　　林长情伸了下腰，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腰特别酸，一阵一阵的。

　　是她坐太久了么？

　　这种感觉到了下午，林长情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嘴里叼着雪糕，而后，她隐隐的感觉到小腹一阵阵闷痛。

　　她皱着眉，以为是这几天雪糕吃太多肚子受了凉。

　　可接下来的感受让她立马否定了这种猜测，因为小腹传来坠胀感，紧接着是一股热流，再来就是刺痛感。

　　以前班里女孩子来例假，她听过很多种，有的没感觉，有的只是腰酸几天，有的却痛的死去活来，上课都上不了，去医院的也有。

　　初一的时候发小就来了，她就是那种腰酸几天的人，没什么太大的感受，就是说不能吃冰的，生冷食物，不能剧烈运动，其它都照常。

　　林长情捂着小腹，慢慢的从沙发上滑到地上。此刻，她额头上，背上，都渗了汗。

　　她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是痛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短短十几分钟，她感觉有十几年那么长，她现在想去林佳的房间找卫生巾，想去洗手间。

　　她不想就这么坐在地上，天快黑了，她不想让宫夏铭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这是很私密的事情，她觉得羞耻。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她现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前所未有的疼痛让她根本站不起来。

　　林长情有些崩溃。

　　渐渐的，疼痛感直击她的大脑，整个脑袋感觉有千斤重，又晕又胀，胸口也闷的不行，快喘不上气。

　　她摸索着手机，点开通讯录想给林佳打电话，可手指还没滑到那个地方，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手机从手中滑落。

　　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大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之后就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