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归人,只是过客》甘笔

39、天明

　　人声渐近，眼看那些人全都奔这里而来。

　　玉倾任国师的手按在死穴上，并不说话。
　　秋百合站在稍远处，担心国师随时会下杀手，也不敢稍动。
　　她自己族内独传的点穴手法，在她回来之时，穴道应该已经解开。因此看到国师僵硬的身体时，她才发现不对，想提醒玉倾小心。
　　可惜那些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玉倾居然对国师，发出了凤势守护。

　　玉倾，果然是真正的巫女大人……

　　那些人冲进了院内，跪立在当地，均低头不敢仰视此代的巫女大人。随即靖平王爷也走了进来，虽然火把照得人脸色明暗不定，仍可看出他的神情并不好看。

　　“巫女大人受惊了。吾皇有请巫女大人，宣召国师晋见。”靖平微施一礼道。虽然心下对玉倾的身份仍旧有浓重的怀疑，但适才在远处见到的灵凤作不得假，而且就算玉倾是假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靖平王爷也要将脸面功夫做足。

　　玉倾回头看看秋百合：“百合，你便在这里等我吧。”
　　秋百合微一施礼，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簇拥着玉倾和国师而去。随后手持火把的护卫们也全撤了，院内又恢复了黑暗。

　　玉倾这一去，便是大半夜。东方微白之际，玉倾才单身而回。
　　秋百合明显一夜未睡，脸色有些憔悴。

　　“巫女大人，皇上怎么说？”
　　秋百合的称呼仍是巫女大人，玉倾的心思却明显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没什么，半月之后的正位之礼如期举行，等我正式成为巫女以后便可以给你举行脱凡仪式了，若你那时仍想跟着我的话。毕竟，成了巫侍，靖平王爷他们也无法再为难你了。你纵不说，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不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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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国师呢？”秋百合问得有些犹豫。
　　玉倾失笑。
　　国师啊……

　　在最开始的一个多时辰里，洪国皇帝与靖平王爷经过细枝末节的盘问追究旁敲侧击最后终于证实玉倾真的是护国巫女时，两人的脸色可真是好看得紧。
　　只是令玉倾奇怪的是，明明是皇帝宣召自己和国师，结果两人到了后，居然钱太医也候在那里。
　　这钱太医，真的只是个小小太医么？
　　为何连巫女身份确认这种场合，他也能出现在那里？

　　确定了身份，一切便都好办了。
　　玉倾并不理睬洪国皇帝若隐若现的威胁口气，只是明白地告诉他，国师是自己护定的人，而且，以后都将会时刻相伴，她只关心这一件事，若洪国皇室不来找国师的麻烦，她便顺便帮他护护国也无所谓，但如果洪国皇室对国师有什么不利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念头，若被她知晓，不要怪她会做出什么不在意身份的事来。
　　可以想像得到，室里的人，在听到她这番言论时，脸都青了。

　　至于国师，一直垂着脸看着地下，似乎化身成了一尊雕塑，玉倾与室中人的对话，他好像一直不曾入耳，没有听到一般。
　　他的穴道，其实早在玉倾被袭反击后抓他躲入墙角之时便已经解了。只是那时，他并不欲玉倾知道这个事实，仍旧装作穴道未解的样子。
　　黑暗中，玉倾略有些紧张颤抖的手，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的那句话，声音虽轻，却一字不漏的进了他的耳中。
　　她说，有人，小心。

　　之后，玉倾拉着他冲出房间，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关心那个叫做秋百合的女子。只是关心则乱，她这一举动，反而将她自己暴露于敌前。
　　夜袭者久攻不下，自然而然便转攻向他。他当时双手中捏着毒粉包，只待玉倾放弃他时便会洒出自保。玉倾功力虽强，但毕竟袭者众多，她纵不致落败，想再多护一个人周全也是相当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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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个放心地背对着她的纤柔少女，放出了凤势守护。
　　那一刻，他有几分迷惘。
　　到底这个少女，是因何而对他这般回护？
　　在来袭者终于洪水般撤回去的时候，他看着少女坦然对着他的后背，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按上了她的死穴。

　　知道么？纵然你是真正的巫女，但你的身体毕竟仍是凡人，纵然能与神对话，你也还是有着生老病死，人间诸苦。只要我这手一发力，你仍旧会死去。
　　只是他当然也知道，巫女又怎会轻易受他所制？其后必有数招可脱离他的掌握，因此他甚至也预备下无数的后招以应对。
　　但是，玉倾却如丝毫不曾觉察到他的手一般。
　　虽然秋百合已然示警。
　　玉倾却只是静立于当地，他甚至感觉到他那只手下的肌肉都没有一丝紧绷的感觉。

　　到底她是不在乎自己的命，还是认为他不会出手伤害她？
　　她虽然是真正的巫女，他要不要信她？
　　当初的预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身上，是不是其实担负着巨大的麻烦？只是想拉他下水？
　　还是，果真只是单纯的仰慕？毕竟，她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国师尚在一边胡思乱想之时，玉倾却已经完成了与皇室的交锋。虽然她恐惧与别人的交往，但这种公事化的冷漠与冷静却是她最擅长的。何况有韩丹的灵魂在身边相伴，就算是为了朋友，她也必须努力。

　　皇室虽然愤怒于玉倾的反应与态度，但却又完全无可奈何。毕竟，护国巫女是神护佑国家的象征，有着完全不同于凡俗不受皇室控制牵制的身份地位。对于她提出的要带走国师，皇室也完全没有立场反驳。国师只是一个巫女换代之时的感应器，而且只能感应一次，因此现在国师对皇室而言已经完全不再有什么价值了。再加上国师虽然位子尊贵，但却没什么权力，每一届国师在历经了巫女换代之后，都必须选新人替换旧有的国师，因此国师也并不是世间只有特定的某个人才能担任。

　　也就是说，其实，在玉倾这个真正的巫女出现以后，国师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若是玉倾不带走他，他的下场，很难想像得出到底会怎么样。
　　而在半山亭里对国师出言不恭的钱太医此时却三缄其口，虽然玉倾提出要带走国师，他也没有出言反对。——当然，就算反对也是无用。

　　最终，天色渐白时，室中诸人终于初步达成了谅解，不再追究过去的种种。半月之后，洪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巫女正位仪式，玉倾在经过这次仪式之后，就将真正上任成为洪国这一代的护国巫女。她的举动洪国皇室无权干涉，但是她凡事也会以洪国利益为先，将“护国”作为她此生唯一的使命。

　　护国巫女有自己的府第，历代巫女在正位之礼之后，都会居于宫外的巫女府之中。玉倾因为现在还未经过正位之礼，因此将在这半月之内暂居于宫中。同时，按照规矩，巫女在正位之前的十天之内，要经过十天的斋戒沐浴。也就是说，在秋风会结束之后，玉倾就要斋戒为正位之礼做准备了。

　　此时，看着秋百合微微憔悴的脸，玉倾心下也很感动，不过将要能与韩丹朝夕相处的前景让她更为兴奋。
　　果然，功夫是不负有心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