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与红妆》禧言

2、祖儿

　　常平与宋芝并肩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尽管周围人群熙攘，他们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未曾感受到丝毫的拥挤。
　　宋芝轻启朱唇，语带感慨：“我似乎才离开此地半个多月，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常平微微颔首，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一旦跨越了某个界限，便仿佛从旧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两人继续悠然前行，突然，一个小男孩如一阵风般冲来，不慎撞上了宋芝的大腿。
　　“对不起，姐姐。我没看清路。”小男孩一脸歉意，语气中带着孩童特有的懂事。
　　宋芝蹲下，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小朋友。下次记得看清楚路再走哦。”
　　“嗯，知道了，姐姐再见。”
　　然而，常平却眉头紧锁，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小男孩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萍水相逢，不过是生命中的匆匆一面，如同过客般的短暂交集。对于那个小男孩，他们确实没有太多的理由去记住。
　　宋芝漫步在街头，目光流连于摆卖的各种食物与首饰。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诱人的物品，然而却惊讶地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无法触及它们。那种感觉就像是试图从水中捞出月亮，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她微微愣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常平敏锐地捕捉到了宋芝的失落，他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有个办法。”说着，他轻轻拉起宋芝的手，在她的掌心之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神秘的符文。
　　“好了，你再试试看。”常平的声音温和。
　　宋芝怀着好奇，再次伸手去触摸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食物与首饰。这一次，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能够真实地触碰到它们，那种质感，那种温度，都如此真实。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惊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看向常平，“这……这是真的吗？我怎么做到的？”
　　常平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些符文有着特殊的力量，能够让你触摸到这个世界的物品。”
　　砰！一声巨响划破宁静。
　　常平他们听到声响后，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件，随着惊惶失措的人群朝着声源奔去。
　　只见一个小孩躺在血泊之中，那鲜艳的红色在他身下蔓延开来。细看孩子的额头，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是他？”常平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方才擦肩而过的小孩。按理说，他们本不该相遇。只有濒临死亡之人，才能目睹彼此的存在。
　　转瞬之间，孩子的灵魂缓缓脱离了躯体，他愣愣地站在自己的肉身前，一脸的迷惑不解。
　　孩子的母亲，一位穿着简朴的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地跑来。目睹眼前的悲剧，她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哭喊：“祖儿，祖～儿～”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哀伤，闻者无不动容。
　　她跪在孩子身边，双手颤抖着轻抚孩子的面颊，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四周的路人见此情景，无不摇头叹息，脸上写满了同情与怜悯。
　　肇事的车夫，一个面露惊恐的年轻人，站在一旁，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事故的起因：“他……他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我……我来不及刹车，这……这……”他的声音逐渐微弱，直至消逝在空气中，留下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孩子试图拭去母亲脸颊上的泪水，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面庞，无法触及。他慌乱起来，泪珠如豆粒般滚落，洒落一地。他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充满了无助与悲切。
　　然而，除了常平和宋芝，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哭声。
　　对于这样的场景，常平已经司空见惯，每日都不得不面对生离死别的场面。在他眼中，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他根本无法一一顾及。
　　常平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换上了那件黑底点缀着红色彼岸花的工服。他未曾料到，连休息日也免不了要处理公务。
　　常平轻挥衣袖，手中蓦然出现一条银亮的锁链，他手腕轻轻一抖，那链子便如灵蛇般疾射而出，直奔那孩童而去。
　　小孩眼见着锁链自天而降，惊得目瞪口呆，瞬间便认出了来者。他慌忙后退，高声呼喊：“哥哥，姐姐，求你们别抓我！我还有未了的心愿，我不想就这样离开。”
　　常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不失温和：“孩子，你已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你有多么不舍，也改变不了你已离世的事实。”
　　孩童挣扎着身上的锁链，眼泪与不甘交织，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能离开我娘，她只有我了。求求你，让我回去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母亲的眷恋和对生命的渴望。
　　常平面露哀怜，但语气坚定：“生死有命，这是世间无法更改的法则。时间虽然无法治愈所有的伤痛，但它会慢慢淡忘苦楚。”
　　小孩听不进这些深奥的道理，他的心中只有对母亲的思念，他拼命地挣扎，试图摆脱命运的束缚。
　　站在一旁的宋芝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她紧紧拽住常平的手臂，眼神中流露出哀求：“帮帮他吧！”
　　常平感受到了宋芝手心的温度，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心中有一股力量在挣扎，那是他内心的柔软与铁面无私的执法者之间的冲突。
　　最终，常平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转向小孩，柔声说道：“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
　　小孩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急忙点头，泪水仍挂在脸颊上。
　　常平轻轻一挥手，锁链应声而落。
　　小孩感觉到了自由的重量，转身向母亲的方向飞奔而去。
　　常平则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这次的破例，可能会打破生死轮回的平衡，但他也相信，有些规则，是为了人心而存在的。他抬头望向天空，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次的例外，不会带来太多的麻烦。
　　宋芝轻轻地走近常平，她的手温柔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仿佛她看出了我的担忧。
　　常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知道，事已至此，再多的顾虑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心中已然决断，既然选择了给予希望，那就勇敢地面对可能的后果。
　　他转过头，对宋芝微微一笑。
　　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手提医箱，急匆匆地挤了进来，他的声音焦急而坚定：“请大家让一让，我是大夫，请让我过去！”
　　围观的人群自觉地为这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大夫迅速来到小孩身边，跪在地上，他的手指熟练地搭在小孩的脉搏上，眉头紧锁，专注地感受着生命的跳动。
　　随后，他从医箱中取出止血的药膏，轻轻地贴在小孩额头的伤口上，然后以专业的手法在孩子身上几个重要的穴位轻轻按压。
　　接着，大夫从药瓶中倒出几滴药水，轻轻地倒入小孩的口中，然后用嘴吹气，帮助药水进入孩子的喉咙。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序，每一个步骤都显得至关重要。
　　最后，大夫将双手放在小孩的胸口，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周围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紧张地看着大夫的一举一动，心中默默地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祈祷。
　　宋芝和常平也紧紧地盯着大夫，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希望大夫能够创造奇迹。
　　大夫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但眼神坚定，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宋芝朝着小孩的方向大声呼喊：“祖儿，快，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你自己也要努力才行。”
　　祖儿听了宋芝的话，用力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开始集中精神，试图将自己的灵魂与躯体再度合二为一，与死亡抗争。
　　在大夫坚持不懈地挤压下，一次又一次，小孩的胸膛终于有了微弱的起伏，仿佛是生命在努力地回响。
　　终于，小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第一口呼吸伴随着鲜血的涌出，“咳咳”，那是生命的挣扎，也是重生的宣言。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对母亲来说却是天籁之音。
　　母亲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是喜悦的泪水，是担忧过后的释放。
　　她紧紧地将祖儿拥入怀中，仿佛害怕一松手，这个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孩子就会再次消失。
　　“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深深的爱意。
　　在确认祖儿真的安然无恙后，母亲的情绪从欣喜转为感激。她转身面向那位救了孩子一命的大夫，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跪拜在地。“谢谢大夫，谢谢您救了我的孩子。”
　　大夫微笑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慈悲和谦逊。“没事，只不过是件小事，以后要更加小心照顾孩子。”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职责的认真。
　　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向大夫致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善良的赞美。
　　大夫转过身，面对着肇事者，他的语气严肃而坚定：“小孩虽然醒了，但是伤得很严重，需要大量的药物和精心的调养才能完全康复。”
　　肇事者的头垂得低低的，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悔恨。他深知，无论多少金钱，都无法完全弥补他所犯下的错误，但他仍然希望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补偿这个无辜的孩子。
　　他向母亲和祖儿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地向她们道歉，然后询问了治疗所需费用。他没有丝毫犹豫，将一把钞票塞到了母亲的手中，那些钱虽然无法完全代表他的歉意，但却是他目前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母亲轻轻地将祖儿抱起，准备带他回家。
　　祖儿在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四处张望，然而，他已经看不到常平和宋芝的身影了。
　　他朝着空气喊道：“谢谢哥哥，姐姐。”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和童真的纯真。
　　母亲看着祖儿，眼中满是疑惑，“你在和谁说话？”她轻声问道。
　　祖儿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他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个笑容，如同阳光穿透乌云，温暖了人心。
　　“这真是太好了。”宋芝轻声道。
　　常平默默地点了点头，简洁而有力地回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