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翠沼

12、第 12 章

　　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得变好了很多。

　　尽管洛南还是觉得骤然间被周亭宴承认这件事很微妙。但不妨碍家长们对这件事感到欣慰。

　　洛南够不到银鱼羹，眼神在汤碗上转悠两圈，周亭宴已经将舀好的汤碗放在洛南手边了。

　　周建东笑：“等你们中考过后，我们去三亚玩吧。”

　　他和徐莉没有办婚礼，自然也没有蜜月旅行这回事。最近手头的事情少了，他就想着带两个孩子也出去走走。

　　徐莉脸上没有高兴的神色，只是提醒道：“程家的千金这几日要办成年礼了。”

　　周建东一怔：“对，真真那个丫头。”

　　程念真的母亲是地道的南方人，家里有规矩，女孩在十六岁周岁的时候要办成年礼，作为正式迈向成人阶段的分界线。程家财力丰厚，又只有程念真一个孩子，成年礼不仅要办，还要大办。

　　周建东一向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他更加在意和程父生意上的往来，既然徐莉说了，他也点点头：“好。”

　　程念真的成年礼请了周建东一家，洛南也有份。

　　徐莉第一次叫了专业的发型师和设计师来家里。洛南没有踏足过社交界，大概是融入不进去本地的小团体的，但起码，她想让女儿看上去有底气一点。

　　徐莉要陪着周建东社交，自己也有一大堆小姐太太需要应酬，带着洛南显然不方便，唯一的希望只在周亭宴身上。少年虽然冷漠，但徐莉知道这只是表象。要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不是程念真，或许周亭宴真的会帮忙照看洛南。

　　徐莉有些头疼。

　　程家那孩子对周亭宴的喜欢满得都快溢出来了，甚至前几天程母还跟她打听婚约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指腹为婚这种事情……

　　对上女儿懵懂的眼神，徐莉心软了。

　　她挑出一件樱色的礼服，放在洛南身上比划：“去试试看。”

　　洛南换上。

　　少女被养得越发漂亮了。五官精致，眉眼带着股不谙世事的疏离，稍显冷漠，却更好地烘托出与世无争的纯净气质。双腿修长纤细，骨肉匀称的小腿上缠上罗马鞋的绸缎。

　　洛南像她，徐莉知道。可洛南身上也带着她父亲的影子。

　　想到记忆中春樱般短暂却烂漫的青年，徐莉闭了闭眼，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

　　也许她害怕见到洛南，是害怕在她身上寻到另一个人的踪迹。

　　她笑着揽住洛南：“我觉得礼服还能再收一点，你觉得呢？”

　　洛南无奈：“妈妈，已经够紧了，吃饱了肚子会鼓出来的。”

　　不过她还是同意了徐莉的提议。

　　全家的阵仗让洛南也绷住了神经。

　　到了学校，林若然也在念叨：“程大小姐的成年礼……可恶，要送什么礼物啊！”

　　她的麻花辫蔫蔫地歪倒：“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难倒我林大密探的难题……”

　　洛南没有准备，徐莉担心出错，早就帮她准备好了。

　　陆嘉文坐在林若然后面，捏住她的辫子：“那还不赶紧想。程大小姐怪罪下来，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脸上同时露出那种心有戚戚的表情，难得达成了联盟。

　　“上次圣诞节的时候，全班互换礼物，我准备了黄油曲奇，被她说‘你是要用这么腻的东西毒哑我吗’。”

　　“上上次元旦跨年，我准备了两个苹果，给宴哥一个，给她一个，她显丑，直接扔掉了。”陆嘉文假哭，“我什么也没做错，我的苹果也是无辜的。”

　　周亭宴被烦得不清：“只要不是送吃的就行了吧，随便买点给她送过去。”

　　林若然满血复活：“宴哥说得对。”

　　陆嘉文跟上：“宴哥说得对。”

　　两人击掌庆祝。

　　洛南随手将题目解开，靠后悄悄问周亭宴：“那天会有很多人吗？”

　　周亭宴也在解题：“还用说。”

　　他的睫羽抖动，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了？你害怕了吗？”

　　洛南呼吸一滞，她不可避免地被卷进了他眼中的那片清潭。

　　“没什么。”

　　“没事就把作业借我看一下。”周亭宴敲敲她的椅背，“别这么快转过去啊。”

　　“我又不会把你扔在那里不管。”

　　“洛南？”

　　“洛南妹妹？”

　　“妹妹——”

　　洛南恼羞成怒，一把把习题册怼到他鼻尖：“要看快点，不要瞎叫。”

　　“哪里瞎喊了。”周亭宴眼神认真，“你本来就是我妹妹啊。”

　　陆嘉文和林若然呆住了，两人的手一齐掐住对方的腮帮子。

　　“我听错了吗？”

　　林若然疯狂摇头：“没有。”

　　等到上课，林若然小声询问洛南：“你跟宴哥？”

　　洛南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迟钝地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周亭宴时的场景。

　　那时，少年眼里的厌恶和被冒犯到而产生的愠怒不似作假。接触之后才发现，他并不像第一印象里那样坏脾气，可是他的原则从来没有变过。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要承认洛南是他的妹妹了呢？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反而心口发闷，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同样的问题也被陆嘉文问出了口。

　　放学后，他和周亭宴难得带了篮球去操场发泄。陆嘉文防在周亭宴面前，“我说宴哥，别拿女孩子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周亭宴舔着发干的嘴唇，“我不会照顾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洛南是我妹妹，我就罩她。”

　　陆嘉文犹豫：“那她妈妈呢。”

　　说到徐莉，周亭宴的神色冷了几分，抓住陆嘉文的空隙，强行过人，一个三分，球从篮筐中落下。

　　陆嘉文算是明白周亭宴的立场了。

　　他叹气：“矛盾得可怕啊宴哥。妹控也不带这样的。”

　　他想了想：“但洛南是个好孩子。”

　　是啊，要是洛南是个贪婪又卑劣的人，周亭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脾气地帮她摆平事情，生病帮她买药，还第一次分清楚了各种卫生巾的种类和作用。

　　周亭宴抱着篮球：“他们相瞒的事情，我一定要搞清楚。”

　　陆嘉文犹豫：“那么妹妹……”他自知失言，又紧紧闭上了嘴。

　　周亭宴垂下眼。

　　他明白陆嘉文说的“妹妹”是谁。不是半途杀出来的洛南，也不是从小就当妹妹照顾的程念真。

　　而是胎死腹中，跟着周母一起下葬的，还没来得及出生的胎儿。

　　——周亭宴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