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皇帝追悔莫及》井酒

2、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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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没去地府投胎，反而留在了皇宫，但萧烬一定是疯了。

　　他不许宫人将我下葬，更不许任何人说“黎妃已经死了”，为此甚至杖杀了十几名宫人。

　　后宫噤若寒蝉，前朝流言四起，他不去管，反而劳民伤财地命人从北境极寒之地挖来了整块的寒玉髓，用来保管我的尸身。

　　我站在寒玉床边，看着形容憔悴的萧烬对着我早已凉透僵硬的尸身喊“清清”，终于确定临死之时听到的那一句，原来真的是黎清清的“清清”，不是虞念卿的“卿卿”。

　　我百思不得其解。

　　从四年前虞念卿进宫住进瑶华宫开始，他对我的称呼就从以前极为亲昵的“清清”，慢慢变成了“黎清清”，再到最后打我入冷宫时好像恨极了从齿缝里嚼碎了吐出来的“黎妃”。

　　四年间，为了得他多看一眼，我用了许多从前不屑的“争宠”的手段，然而始终没能从他嘴里再听到一句温柔亲昵的“清清”。

　　如今我死了，从前用尽手段得不到的东西反而轻而易举地有了。

　　不过许是变成鬼的缘故，听多了反而觉得厌烦。

　　6

　　纪行严到底是萧烬的心腹，其他臣子又是在宫门外长跪不起又是死谏都没能劝得动发疯的皇帝，他只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个老和尚，萧烬便收拾收拾上朝去了。

　　朝事积压许久，萧烬出去了大半日，等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这大半日里，老和尚在萧烬的寝殿里走来走去，似是在布什么阵法，许是萧烬终于想开了找来这老和尚超度我？

　　我自问生前没做过什么恶事，施粥赠银救人性命的事也做过几桩，自然不怕和尚超度，甚至巴不得他技艺高超，快些送我去投胎。

　　听和尚咪咪嗡嗡念了三四个时辰的经，我忍不住打了个盹，再醒来隐约听到和尚对萧烬说：“强求恐伤己身……”

　　和尚说完就走了。

　　我不想听萧烬再发疯说些不想听的话，赶忙跟在和尚身后，想出去寻个清净些的宫殿静静等老和尚超度，谁知还没飘到殿门前，就见一阵金光闪过，我被挡了回来。

　　我正怔愣着，却见走在前面的和尚似有所感，回头望着我在的方位，面露不忍，闭眼长叹着念了句“阿弥陀佛”。

　　眼看着和尚转过身消失在宫道上，我忽然明白了。

　　这大半日来，他不是在做法超度我，而是布了个阵将我困在了萧烬的寝殿里！

　　7

　　萧烬的精神头看上去好了许多，一连数日来，头一次用膳的时候添了饭。

　　用完膳萧烬命人将御案搬到了寒玉床前，一边批奏折一边兴致满满地回忆起从前。

　　我避无可避，只得在他的话里将从前的日子再回想了一遍。

　　8

　　十六岁的那一年，是个寒冬，皇帝的温泉行宫外的玉清湖被冰封得严严实实。

　　那一年，边关大捷，父亲回宫述职时，被皇帝留在温泉行宫中过年，我不喜宫宴的烦闷无趣，偷溜出来到处晃悠，在玉清湖边看到了一个人，行宫里灯火辉煌笙歌曼舞，他却在除夕夜的雪中趴在冰面上赤手凿冰。

　　我觉得奇怪，也觉得他笨，便向守门的侍卫借了利器，帮他凿开冰层。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当今皇帝的七子，萧烬。

　　萧烬的生母原本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身边的宫人，却在贵妃怀孕时借机爬上了皇帝的床。贵妃因此小产，终日恍惚，终于有一日趁人不备引火自焚。

　　皇帝便将贵妃的死全数怪在了萧晋生母的身上，不顾她正怀有身孕，将她打入冷宫。

　　因为皇帝毫不掩饰的厌恶，萧烬虽为皇子，一直以来过得却是连宫中最下等的宫人都不如的日子，动辄被冷宫的太监宫女打骂，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常常以羞辱折磨他为乐。

　　我遇上他的那一日，正是他们将萧烬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丢进了湖中，等萧烬发现的时候，湖面已经再次被冰覆盖，他只能在寒风朔雪中凿开厚厚的冰层把母亲的遗物捞上来。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只是看他模样生得好，又实在可怜，便将暖手的手炉留给了他。

　　后来宫宴结束，他守在行宫的大门外拦下马车将手炉还给我，我看着他穿着破旧的棉袍，头顶厚厚一层雪，忍不住问：“你等了多久？”

　　他明明被冻得浑身哆嗦，却还是稍稍低了低头，笑着说：“没有多久，只是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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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回去，我数次想起这个清隽中带着些自嘲的笑，心想只是一个手炉而已，也值得他专程守在行宫门外。

　　真是好生老实又好看的一个人。

　　只是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