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伊人如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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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方至，武桓的几种鲜花便迫不及待的争相开放。几声悍雷响过，淅淅沥沥的飘了几滴雨水，甚是敷衍，令有些干涸的大地变得一片斑驳。
这一会风一会雨的天气，正如此刻清川的心情一般。他烦躁的抓挠着奇痒无比的肌肤，没几下就撕下一块干皮。
脸颊微痛，不用想都能猜到，撕下的这块皮带到肉了，那处一定洇血了。
清川服下简溪送来的天宝丹之后，不但晋升到了天宝一阶，还修复了内丹上的裂痕。于是他宛若新生，衰败的皮肤开始逐渐褪去，内里长出新生的嫩软皮肤，吹弹可破。
就像一条蜕皮的蛇，只是无法蜕出一整块，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蜕。
为了不引起怀疑，清川立刻就着人去办理了休学。如若不是有简溪和方君彦的灵兽御器遮蔽探查，他是连家门都不敢出的。
“你再拖一拖，冰琴姐孩子都有了。到时候我还能跟她们家噶亲家，我们两家定是会省去很多口舌，相安无事，哈哈哈哈哈。”简溪已然怀孕八个月，肚子圆圆隆起。此时她倚靠在车厢上，正享受着自家夫君捶腿，拿着一柄兰花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简溪又捡起了爱兰的嗜好，直觉因着一个贱男就不喜欢兰花了，犯不上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家的是个男孩儿啊？要是女孩儿呢？”方君彦已用神识探查过，他们的孩子是个好看的小丫头。此番与简溪出言相讥，不过是不愿看到清川日后后悔。
就像当初，如若他深陷方家几人的贬低深渊难以自拔，不做最后的挣扎，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跟简溪有过多交集。顶多是五贤圣堂内的同窗，点头之交。
人一旦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定然会错过很多美好。
“女孩儿也好啊。如若我闺女喜欢，这亲家也不是做不成！”简溪与方君彦一唱一和，都想激起清川最后争取一下的欲望。虽然是对察朗不太厚道，可是谁的心不是向着更亲近的人呢。
“当初是我狠心抛下她，她与那察朗的婚事又是板上钉钉，我怎好再去打扰...”清川的内心一直无比煎熬，于是一拖再拖，竟是拖到了冰琴大婚这日，“...我用什么打动冰琴，当初我说感情跨不过衰老的皮囊，如今她便有权利说感情跨不过她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服加身、宾朋满座。”
清川越说情绪越颓丧，越觉浑身痛痒难耐。他用后背到车厢壁上蹭了蹭，愁容满面。
方君彦见状让简溪唤出猪自在，而后将它扔到了清川身上：“猪自在，给我大舅哥抓抓背，别让他以这副猥琐的模样玷污我家娘子的眼睛。”
猪自在不明所以，只乖巧的用两个后腿站立，而后将两个猪爪按到清川的后背，来回磨蹭。
手臂够不到的地方终于被抓到，令清川不禁舒展眉头，发出一声喟叹。
方君彦见状微微叹息，拿出一方纱幔兜头将简溪盖住：“别看，脏。”
猪自在则是暗自心惊，清川别是因着今日要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性癖发生奇怪的偏移了......
*
察家六代都是剑修，虽然家底不够殷实，仍是将婚宴举办得规模盛大。
袁冰琴早早就坐在了道侣高台的高坐之上，纹丝不动。
察朗身材高挑，剑眉星目，被问到新娘子的喜好，对答如流。他隔一会儿就要望一望高台之上的新娘子，眼神深邃但掺杂了些许情绪。
不知是因着终于娶到了心仪之人，倍感幸福；还是因着头回娶妻，紧张万分。
“哥，一会儿道侣高台三阶，你上不上？”简溪如今更加嗜睡，她已是不知在软塌上迷糊过几觉了。
冰琴姐特意将她和方君彦还有青川安排到了一桌，不必与那些不相干的人走过场。
“哼唧。”
哼唧？
简溪狐疑的坐直了身体，这才发现带着面具的已然不是清川，竟是化作人形的猪自在。
“你维持这个形态多久了？”简溪边问猪自在，边望向方君彦，眼见他一脸坏笑，心说她哥定是寻冰琴姐去了。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道侣高台之上的‘冰琴姐’的气息有些奇怪，恐怕那处也换了人。
“主子...哼唧哼唧...我就快坚持不住了......”猪自在不安的扭动身体，勉强挂在一幅猪脸上的面具已然有些摇摇欲坠。
“莫慌...”方君彦悄然朝猪自在注入了一些灵力，借以协助它维系人类的形态，而后凑到简溪身侧低语，“...清川应当是第一个发现‘袁冰琴’不对劲的人，是以他临时起意让猪自在扮做他，然后去找人了。”
“你这个‘找人’就颇有歧义了...”简溪含住方君彦剥了皮后递过来的荔枝，含糊不清的说，“...他是要把冰琴姐找回到自己身边，干脆抢婚...还是当老好人，帮察朗找回新娘子啊？”
“不好说...”方君彦说着接过简溪吐出来的果核，而后用绢帕擦了擦她的嘴角，“...他近日的挣扎，你我二人都看在眼里。然而我们毕竟是旁观者，如何选择还得看他（她）们二人。”
待察朗登上道侣高台第三阶的时候，一些了解清川与袁冰琴旧情的人纷纷望向‘清川’。
此时的清川身侧没了那两位美妾，仍然带着面具。大家都一度以为，这个青年才俊受到人生如此大的挫败，会在休学之后一蹶不振，再也不会到人前来......是以，他今日能够坐在这里，是需要十足的勇气的。
扮做清川的猪自在面对各色或探究或期待的目光，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若不是有方君彦用灵兽御器和黑莲之力撑起的屏障，帮他阻隔那些探究的神识，恐怕第一时间就得露馅儿了。
*
彼时清川捏着从方君彦处借来的玲珑绳在陌生的府邸左突右进，已然慌不择路。
他承认。在发现高座之上坐着的人并不是袁冰琴的时候，他登时慌了神，乱了心。
冰琴，你到底在哪儿！
察朗的家境并不富裕，可以想象，为了给冰琴这个盛大的婚礼，他们该是掏空了家底了。
内里的建筑照比办婚宴的那个院子，当真是云泥之别，有的回廊栏杆都褪色了...地面铺就的青石砖，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个别还裂痕斑斑，却是没有更换新的。
可曾想，这个与他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又在他身侧蹉跎了过多岁月的女人，想要另嫁该是要经历怎样一番折磨；该是几度在嘲讽、质疑的舆论苦海里浮浮沉沉。
每每思及此，清川都觉痛入肌理。
如若他将她求回来，那她之前被自己生生抛弃的苦，择了新婿后趟过的那些充满磨难的河，算什么呢；可是如若他不去求，那两人这么多年的真挚感情又算什么呢......
跌跌撞撞间，忽闻一缕熟悉的琴音，清川急忙捂上传来针刺般痛感的胸口，逼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催动灵力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暴掠而去。
水波清荡，琴音袅袅，伊人如初。
清川一度以为时空倒转，他回到了当年初次与袁冰琴邂逅的瞬间。
然而伊人身上穿着的那一抹刺目的红，生生将他拉回了现实。
“冰琴，你怎么在这儿...”
袁冰琴指尖微颤，走了调的几个音阶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她索性不再执拗于奉献完整首曲目，翩然起身。
清川没有戴面具，她能将他脸上的斑驳看得分明。
心头的惊喜做不得假，她替如获新生的清川高兴。
想来也是，清川的妹妹和妹婿都那般有能耐，是以能够协助他突破到天宝一阶，再度拥有青春强健的体魄。
“我在此处等你。”
清川心头雀跃，却是不知冰琴的表情为何透着股难以名状，如何也找不出一丝意欲逃出生天的兴奋。
“你是打算，跟我走吗？冰琴，冰琴，我如今已然晋升至天宝一阶，内丹上的缝隙也修复了...你看，我在蜕皮...”清川说着从脸上私下了一块干皮，疼得龇牙咧嘴，“...冰琴，你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对不对？冰琴，我从始至终都爱着你，真的！真的！”
就在找到袁冰琴的上一刻，清川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跟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他急了，他心急如焚。因为袁冰琴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决绝，令他不寒而栗。
“嗯，我信。并且，我也还爱着你...但我是心大，凡事都不怎么计较...可我不是个傻的......”袁冰琴说着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将眼睛和脸颊蹭得泛了红都没所谓，“...你之前就将复仇当做人生首要，是否真的会娶我，还未有定数吧...你没有跟我讲述过多的仇怨，可是，我经常能够察觉到，你在独自反复咀嚼，就为更加刻骨铭心...”
闻言，清川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羞愧之感立刻袭上全身，不觉颤栗，“我......”
“你不用急着辩解，听我说完...”袁冰琴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双眸子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纠结和痛苦，“...我太了解你了，就如同我了解自己一般。后来你确实一度将我放到了首位，我真的欣喜万分，那是我的愿望啊......曾经，我人生的首位一直都是你，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即便那日我们已然决裂，也做了告别。我却总觉不甘...我的不甘，是因为我如今已然将自己放到了人生首位，我不甘这么多年的无私付出不得善终，不结良果。我不甘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在我大婚另嫁这日，连对我展现昔日爱恋的勇气都没有。是以我今日才会在此处等你，也庆幸我等来了。所以，谢谢你清川。我也没有不甘了，彻底释然了。他......对我挺好的，他从始至终都将我放在首位。”
清川只觉如鲠在喉，满腹的话竟是在袁冰琴的一番剖白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于是目送着袁冰琴走回道侣高台，隐匿身形的清川在远处的一株擎天古树上默默垂泪。
宾客之中一片哗然，不想竟是出现了两个新娘子。
“为了考验新郎官，我们特意增加了一道题目，让新郎官自己甄别谁才是真正的新娘子！”喜婆适时的打圆场，引得众人纷纷叫好，她笑着用道侣婚绳将两个新娘子引到察朗跟前，而后便退了下去。
察朗几乎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了，他激动的牵起了袁冰琴手执的那根道侣婚绳，大声表白：“她是袁冰琴！是我察朗选中的女人！我必不会认错！”
话音未落，另一个的新娘子忽而化作片片红梅，随风漫天飞舞。
彼时简溪和方君彦眼见新娘归位，事情已成定局，纷纷将手边的酒杯举起，高声庆贺。
想来。
清川为了不引起众人对他修为的怀疑，此时定然是缩在某一处，独自舔舐伤口......
作者有话说第84章 伊人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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