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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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小霁南第一次见到小包子的父亲。
三十分钟很快就到了，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霁琳推开了门。
夏天的夜晚总是带着几丝闷热，在对方推开门的下一秒，小霁南看见了来人。
纵使门口亮着一盏暖光，那位父亲的面容依旧很严肃。
是一身他只在电视剧里面见过的黑色西装，深色的黑几乎是要跟身后的黑夜相融，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受到了难以忽视的威严与浓重的压迫感。
男人视线略过他，稳稳落在了小包子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称呼，小霁南只听到一句：“出来。”
身侧的人没动，他侧头看过去，发现小包子的表情现在很不好。
是接近于压抑与沉闷，还有……愤怒。
他知道，小包子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一点都不喜欢。
“小……”
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门口的男人便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不等旁人说什么，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伸手便把小包子拽了起来。
“诶！等等，先生您不能这么拽孩子的。”
霁琳担心开口，但对方完全无视了她的话。
男人力气大，在拖拽的过程中，碰掉了不少东西。
看到小包子的腰碰到了桌角，小霁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站起来，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想小包子回去。
如果小包子回去了，那个人很有可能会打他。
“小包子，你——”
“别过来。”
也就是在他站起来的下一秒，走到门口的小包子忽而回头，那双栗色的眸子看着他，里面是让人完全陌生的情愫。
小霁南一愣，迈出的脚步没收回来：“你今晚要不要在我家住？”
但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被男人带走了。
黑色车子的门被重重关上，回应他的只有聒噪蝉鸣。
一声一声，吵的人心慌。
“南南，进去吧。”
霁琳看了一眼门口，把人牵回来：“可能是因为小包子今天玩的太晚了，所以他爸爸生气了吧。”
“放心，只是生气一小会儿，小包子会没事的。”
“会打他吗？”
小霁南抬头，那双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惶恐，他看着霁琳：“会像我爸爸那样，打他吗？”
霁琳一愣，面上安慰的笑瞬间消失了，她垂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服，用力到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脸上是牵强的笑：“南南……”
霁琳伸手，手指抚着小霁南皱起的眉：“如果可以的话，你想不想跟妈妈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霁南再也没有看见过小包子。
直到离暑假结束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他才在镇子口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包子依旧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干净运动服，他站在路口那，脸上没表情，冷冰冰的，跟此刻燥热的盛夏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单单是看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小霁南觉得，现在的小包子，好像变得比之前更不爱笑了。
“我记得他，就是上次那个小少爷吗？”
“小少爷？”
小霁南疑惑，这是什么称呼？
四毛咬了一口手上的冰棍：“就是家里面很有钱的意思呀，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
小茗：“你怎么知道他家里面有钱的……”
“这还用猜？”四毛指着对方脚上的那双鞋子，“看见那双鞋了吗？”
两人点头，表示看到了。
“我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见了，就这一双鞋，要八百多块钱！”
此话一出，让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两个小孩瞬间睁大了眼睛。
小霁南：他好朋友这么厉害的？
买这么贵的鞋子，爸爸妈妈没有打他屁股吗？
四毛：“所以我才说，他是个小少爷。”
“好吧。”小茗思考了一下，“但是我们也不能靠外在就去评价其他人，万一他自己本身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呢？”
四毛一哽，心想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挠挠脑袋：“……你说的也对，那我以后不说了。”
等几人走过去的时候，小霁南就已经率先跑过去了，他一边跑，一边喊小包子。
小包子原本冷着一张脸，但在听见对方的声音后，先是下意识皱了下眉，而后绷着的脸和冷冰冰的表情便忽而变得柔和了一些。
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看见前方朝着奔跑而来的小团子时，眸中的光景竟都跟着变得明媚多彩了起来。
“小包子！”
小霁南跑的快，离着人还有半米的距离，他才刹车停住。
然后抬头，就这么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小包子被盯着，对方视线热烈坦荡，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扭头躲开了霁南的视线。
“做什么？”
又是这样像冰块一样的声音，小霁南眨眼，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他双手叉腰，小脸一抬，开始控诉：“小包子，你这段时间都没有来青雨街。”
“我有事。”
“看不见你，我们都很伤心！”
他接着说，这个时候的表情已经开始有点凶凶的了：“我们是好朋友吗？”
小包子看他一眼：“……是。”
“那就把我家的电话号码记下来。”小霁南把两个星期前就准备好的小纸条递了出去，“这样以后你有时间，可以出来玩，就能打电话通知我了。”
“不许拒绝！”
完事，怕小包子拒绝自己，他又故意凶巴巴补了这么一句。
虽然只是一个座机的号码，但这在未来却会成为他们之间联系的重要桥梁。
他本来也想问小包子要对方家里的电话号码的，但是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小霁南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他打电话过去的话，会吵到对方，搞不好的话，小包子的爸爸又要生气了。
所以只要小包子可以打给自己电话就可以了。
最后在他的强迫下，小包子收下了那张纸条。
“要好好放起来，不可以弄丢，知道没有？”
他语气凶，怕小包子口袋浅，就上手帮他把纸条重新塞到了有拉链的裤兜里。
亲自把拉链拉起来，他才放心点了点头：“这样就不会丢了。”
“你好幼稚。”
盯着对方的发顶，小包子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小霁南哼了一声，不满抗议：“你管我。”
说完，他就看见在距离小包子不远的地方，忽然多出来了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然后旁边还有一辆看上去很贵的黑色小汽车。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些没有见过的人站在小包子的身后？
坏人？
“我不想跟他们走。”
“但是他们一直跟着我。”
身前的人开口，连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抗拒与抵触。
“……”
“小包子。”
小霁南抬头，本能伸手，牵住了小包子的手：“准备一下，我们要跑了。”
没等小包子反应过来，才说完，他拉着人就往后面的小巷子里跑。
四毛和小茗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见霁南跑，他们也跟着跑。
“救命！霁南你等等我！”
一群小孩儿突然往巷子里面跑，站在远处的黑衣人一愣：“他们跑什么？”
“可能觉得你不是好人？”
“滚，这追不追？”
“别追了吧，这块地方就这么大，不会出事的，被关在房间这么长时间，是应该放松一下了。”
“行，那你我都别说漏嘴哈。”
而另一边，四个小孩像刚出笼的傻鸟一样，在无人小巷狂奔。
耳边风声肆虐，阳光沿着石阶，慢慢往下，洒了孩子们一身的光，就好像盛夏从此刻才拉开了帷幕，是刚刚开始，喧嚣又热闹。
后面的日子里，小包子总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小霁南带着他去田埂里捉泥鳅，四毛则是邀请他爬树欣赏鸟窝，顺带摘几个可口的野果子吃。
小茗就很普通，他邀请小包子喝他泡的茶，以及当他的绘画模特。
时间过的快，但是大家在这几天里都玩得很开心。
“等以后，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大画家，到时候我把青雨街的美丽风景画出来，让大家都能来这里玩。”
“画家好呀，小茗你好厉害，能画出来这么多好看的画。”
“那你呢，未来要做什么？”
四毛想了想：“当老师吧，我想做咱们小学的老师，或者是飞行员，感觉开飞机真的很帅。”
“霁南，你呢，你未来想做什么？”
“我？”小霁南想了想，“我想把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拍下来，但是相机很贵，不知道未来我有没有钱可以去买。”
“别，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几个小孩儿躺在大树下面，边聊天边啃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
“小包子，你最近能玩的时间好多。”
小霁南看着天：“你爸爸不生气了？”
“他不在家。”
小霁南：……
好的吧，因为不在家，所以能出来玩的时间才多。
确实蛮好，能自由几天。
“他不在家几天呀？”
“一周。”
“这样啊，那家里就只有你跟你妈妈了？”
“……她不在。”
“嗯？你妈妈不在家，那你自己做饭吃？不对，你会做饭？”
小霁南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是不会做饭的。
因为就连他，都只会煮个面条，别的其他还没敢去尝试。
然后他就感觉小包子沉默了一瞬：“不会。”
不会？
那是去别人家吃的饭？
小包子好可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就让对方来自己家里吃了。
“你那天回去被打屁股了吗？”
因为那天那位叔叔的脸色是真的很恐怖，他当天晚上都一直担心着小包子会不会被打。
“你很烦。”
小包子侧头，风从他前额掠过，吹乱了碎发，让那双映着蓝天绿树的双眸更为鲜明了一些。
他盯着霁南的侧脸看，发现这人的问题是真的很多。
“啊？”
小霁南跟着侧过了脑袋。
两人四目相对，他眯眼，发现小包子长得真的很好看，特别是这么凑近了看的话，这人的嘴巴，眼睛，还有鼻子，都很完美，特别像电视上面的小明星，但又好像比小明星更好看一点。
“你觉得我烦？”
看着人，他问了这么一句。
小包子看着身前人的眼睛。
霁南的眼睛很漂亮，有点像动物园里面的小鹿，但是在凶人的时候，就变成了土拨鼠，拿眼睛瞪人，连头上的呆毛都会跟着竖起来。
样子很搞笑。
没过十秒，他就重新把头转了回去，看着头顶的大树，声音混在风里：“你本来就很烦。”
“就算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会揍你的。”
“……”
在回去的时候，小霁南率先跑回了家，让小包子站在原地等他。
小包子觉得这样的要求很奇怪，但他还是傻傻的站在原地等着霁南回来。
“小包子，这个给你。”
等对方再回来的时候，小霁南的手上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Q版的向日葵挂件，金黄色的，朝着太阳，上面的向日葵咧嘴笑着，小脸两边都画有深颜色的腮红，眼睛弯弯像小月亮，样子看着很萌，很可爱。
小霁南把东西递过去：“这是我妈妈去街上买衣服的时候老板赠送的，我问过四毛和小茗了，他们两都不喜欢这个东西，所以我就想着送给你，因为你不喜欢笑，想以后你看着这个向日葵的时候，也能跟它一样，多笑笑。”
“快拿着，不可以说不要，也不可以说它丑！”
小包子不动，小霁南就强行把东西塞给了他。
小包子一愣，他低头看着这个Q版的向日葵挂件，发现这东西微笑的样子很诡异。
但霁南不允许他说这个挂件难看。
他抬头，小男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在这双眼睛中，他能看见街边一盏盏亮起的灯，那些从未看见过的光华，以及，他自己的小小倒影。
小包子一时愣神，因为身前的人有时候确实耀眼得不像话，拉着他跑的时候，一起在河边看夕阳的时候，还有，站在风里看麦浪翻滚的时候。
他就像一枚小太阳，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原本灰暗无色的世界。
“明天。”
小包子忽然开口。
他朝霁南走近了一步：“明天早上，去市区。”
“什么？”
小霁南不解：“去哪里？”
知道自己说话语气生硬，小包子再次补充了一句：“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市区。”
“那里有海洋馆，可以看到海豚和鲸鱼。”
作为一个只去过镇上几次的小朋友，市区海洋馆的诱惑，可谓是非常大的。
小霁南很想答应，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小霁南思考：“但是我们不会坐车啊，半路丢了怎么办。”
“……我家有司机，可以送我们过去。”
听见这个，面前的人顿时笑了，眉眼弯弯，像他手上的向日葵。
“好，我要去的，可以叫上四毛他们吗？”
“随便。”
“谢谢你啊小包子。”小霁南上前，伸手就把人给抱住了，然后蹭蹭，“好朋友啊好朋友，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小包子，明天我一定会遵守约定的，你放心，我早上六点就在这里等着你！”
“嗯。”
被人抱着，小包子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他，这样的肢体接触，让他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要遵守约定，明天你在这里等我。”他看着霁南，“不许食言。”
“知道了！我不会食言的。”
夏夜悄然而至，小包子觉得，明天，应该是开心的一天。
可等到第二天，他五点半到达霁南家门口的时候，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他从天亮等到了天黑，身前的大门依旧是紧紧关着。
他尝试叫了霁南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穿堂风声与聒噪的蝉鸣。
说好的一起去。
明明已经是约定好的。
小包子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夜晚月亮显得孤寂，清冷的月光明晃晃洒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成了失望。
连四毛和小茗，也在奇怪霁南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见了。
两人帮着找人，但无论怎么找，周围都没人能知道霁南去了哪里。
等又过了一个星期，旁边的人看见他，都只觉得好奇。
“小朋友，这家人在前几天就已经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搬家挺急的，家里面好多东西都没带走。”
“你找这家人是有什么事情吗？看你已经接连着来了一个星期了，每次一待就是一天，如果我有他们家联系方式，我后面告诉你哈。”
对了，联系方式。
他还有霁南家的联系方式。
小包子回到家，满怀希望，就连输入号码的时候，指尖都是微微发着抖。
他害怕没有人接。
他也害怕接的人不是霁南，而是其他不认识的人。
可当他按下拨号键，第一次拨打这个号码的时候，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从第一次，到第二十次，每一次他听到的，都是一样的话语。
他放下电话，心里的那一点点期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忽然被丢下的玩具，又重新回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灰暗角落。
骗子。
小包子垂眸，眼眶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变红的，他盯着手心里的向日葵，想把东西丢了，但又舍不得。
霁南，你这个骗子。
管家站在不远的地方，他看见平日里不管怎么被老爷训斥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小少爷抬起胳膊，抹走了面颊上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捧着向日葵挂件的手变得发麻，小包子才抬头，他站起来，出门，回到了霁南家门口。
或许是对方出远门，一时间忘记告诉他了呢。
他这么想着，抱膝坐在了门口石阶上。
每天，邻居都能在下午，或者晚上看见这个小孩子，就连开学的时候，晚上对方都会过来，直到四毛跟他说，霁南真的已经搬家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谁都联系不上霁南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那个始终跑向自己的太阳，真的已经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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