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弹指千椿

5、第 5 章

　　静谧的四周凸显出这句话的音量，简适咬了下嘴唇，尾音不经意重了几分。

　　“什么？”白帆看着她，眼神晃了下，诧异又有些恼。

　　简适讪讪的笑，圆场似的转移视线，盯着那车，“其实我也很喜欢摩托车，”她走过去拍了下车座，很满意的点点头，“额……我平时也会骑着遛弯。”

　　白帆眼尾轻挑，半信半疑。

　　“你这车挺不错的，我喜欢。”简适的声音轻飘飘，说话找不出破绽来，只有大脑飞快运转，怎么缓解尴尬怎么开溜。

　　白帆情绪不明的一笑，当真了，“你要试试吗？”

　　“啊？”简适脚下已经转移方向，听闻此话又呆愣住，心里飘过一行红字：

　　完了，牛皮吹大了。

　　她停了会，本想说句“改天吧”，结果见白帆走近，要给她递头盔，脑子一抽便说成了“好啊”。

　　？

　　答应的太顺口，她咬了下舌头，险些慌了神，“我就骑一小段，不用戴了吧。”

　　头盔只有一个，白帆当她是避嫌便点点头，“那慢点骑。”他告知前刹车、后轮刹车跟离合在哪。

　　简适抿着嘴唇，把钥匙转动到“NO”的位置上，启动后，她一直紧握左把手的离合器，感受到明显的晃动，气息都不稳了。

　　她只见谢序骑过，因为都没成年，是不允许玩摩托的。

　　白帆站在一旁，眼神紧盯简适的背影，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车子启动后，耳畔有了风，女生后背微弓，薄背撑起白色针织衫，衣料单薄被风倾灌飘起来时，露出了腰部白皙的皮肤。

　　他迅速移走视线，不自然的看地上的影子。

　　简适离合器松的太快，油门跟不上，起步没多久就熄了火，车子变得不稳定，她下意识用脚找地，脚尖堪堪在空中晃动，硬是没挨到地面。

　　腿到用时方恨短啊。

　　白帆察觉到不对劲，小跑追上来，车子已经朝一侧倾倒，简适下意识要跳，被绊住脚，眼看着柏油路近在眼前，她的脸就这么亲吻了地面。

　　车子很重，她的脚被压在下面，脸着地，摔倒的姿势格外奇特。

　　简适被扶起来，感觉下巴右侧火辣辣的疼，嘴边也弥漫着血迹的铁锈味。

　　她疼得眼泪快掉下来，死死的咬着嘴唇，内心喊了一百遍，已经够丢人了千万不要哭出来！

　　白帆问她，“除了脸还有摔到哪吗？”

　　“脚能动吗？”

　　“手扭到了吗？”

　　简适不说话，只低着眼睛一个劲摇头。

　　脸上磨破皮的口子里还沾着灰尘跟石灰子，刘海有些乱挡住了视线，像是意识到错误不应该说大话，头埋的更低了，像只可怜巴巴的小野猫。

　　白帆觉得好笑就笑了，“你再咬着嘴巴，那块出血就更厉害了。”

　　清淡的嗓音里好像……多了种嘲笑，简适立马松开嘴巴，慌乱的抬头，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愤愤的有些火气。

　　白帆见女生细微的表情，每每蹦出奇怪的话后就像惊弓之鸟，反应又很慢，慢到脑子跟不上说话的速度。

　　“先去处理下伤口吧。”他浅眸轻敛，“能走吗？”

　　简适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肩膀塌下去，软绵绵的无力感，“不能走，还能让你背我吗？”

　　话一脱口，她又一次僵硬住，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身子前倾预示要逃。

　　白帆站在路灯下，笑意慢慢侵入琥珀色眼底，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可以。”

　　“那谢谢你了，不用你负责的。”简适重新往前走了几步，腹语裸露，气氛又一次安寂。

　　简适你当一辈子哑巴吧。

　　女生只好加快步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把尴尬的气氛抛给身后的人。

　　白帆看着她脚底生风，从眼底溜过时，耳朵尖红的厉害，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清她雪白的脸颊上两朵绯红。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眼角笑意弥散，唇边的弧度没收敛过。

　　路上人很少，只有风声过耳。

　　简适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明显比白帆短一截。

　　他穿着黑色长裤，双腿又直又长，有意压着速度，在等她。

　　想想刚才就是因为自己的两条短腿才摔了个狗啃屎，脸又一次火烧起来。

　　晚上那么黑，应该没人看到她摔的多狼狈，她清清嗓子，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摩托车放那没事吗？”

　　“打过电话了，一会家里的人来骑走。”疾驰的汽车开过去，掩盖住他的声音，“可能是化油器的毛病，总是熄火。”

　　他的目光落到简适的脸上，没再说话。

　　不远就有家亮灯的药房，伤口处理干净，简适往下巴上贴了两个创可贴。白帆目送她上楼，简适躲到二楼平台看他，直到他那身恣肆的衣装消失在转角。

　　她踮起的脚尖慢慢放下，一转身，看到打牌回来的简母靠着扶手，看着她问，“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简适眼神躲闪，知道简母不信，胡扯道，“有辆摩托翻车了，车主压在下面，我看她起来没有。”

　　“你脸咋了？”

　　“摔了一跤，磕的。”

　　简母把钥匙插进锁芯开门，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骂她蠢。

　　不仅简母这么骂她，谢序开学见到她脸上的伤，也毫不留情骂她笨蛋。

　　简适一上午没理他，下午体育课要测八百米，男女生分开上跑道，几圈下来个个脸红脖子粗大喘气，只有谢序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闲闲的看他们冲刺体考。

　　谢序一条腿前伸，手肘搭在膝盖上，空旷的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人，身影显得冷寂。

　　白念逾望着他，对简适说：“好羡慕谢序啊，班里唯一体考满分的。”

　　说实话，简适也羡慕，但她还是嘴硬，“他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谢序属于脑子聪明但不学习，之前跟简适比过一次成绩，明明是经常翘课的人，最后突击一下，就能轻易碾压别人一学期的努力。

　　简适知道这叫“天资”，她不想谢序由着性子来，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所以每次老师让她去抓翘课的人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要唠叨几句。

　　“简适，去把谢序给我找回来，混小子准躲到后操场抽烟了。”明天就要考实验了，班里人都不齐，化学老师的脸都气成了酱紫色。

　　学校西南角是烟厂，每天下午五点往后，无论在校园哪个角落，都能闻到干涩的生烟味。

　　天气阴晴不定，暖和了几天又阴冷下来，简适刚出教学楼就感到冷意，后操场废弃的车库里果然蹲着一群校服不好好穿的少年，递烟借火的，混不吝的笑着。

　　都是为了混个毕业文凭，不务正业的样子跟风中干瘦的枯树一样萧索颓废。

　　一堆歪瓜裂枣里混着张不同这个年龄俊俏成熟的脸，谢序校服穿的倒规矩，头发也干净利落，一米八的身高配上凌厉深邃的五官，显得气场很强。

　　简适跟他太熟了，以至于对他的脸免疫，一直没把他当校草，只当他是谢·天资聪颖但不爱学习·一心救助小动物·序。

　　而此刻，人堆里颜值最高的“动物大使”抬眼看着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有点坏学生的样子。

　　“回班。”简适面无表情的说。

　　谢序没墨迹，把烟扔到垃圾箱，听话的跟在她后面。

　　身后的不良少年吹起口哨，“哟妻管严。”

　　谢序瞧了起哄的人一眼，对方立马消了音。

　　谢序走得慢，等简适上到二楼，他再一跨三节台阶咚咚咚追上来。

　　临进班，简适停住转身看着他，谢序险些没刹住撞上去，不满的摸摸脖子，“瞪我干什么？”

　　“你不打算考高中了？”

　　谢序双手插兜，答得散漫，“不在我计划之内的事情我从不浪费时间。”

　　听听，这就是倒一的拽比态度。

　　简适都想替谢母揍醒他，“那请问，什么在您计划之内？”

　　谢序忽然不说话，眸底染上一度浓稠的漆黑，他懒洋洋垂下眼睛，很快盖住眸色，“……你。”

　　简适没听清，“什么？”看着男生玩世不恭的样子，觉得恼火。

　　“你牙上有菜叶。”谢序嘲弄明显，骨子里透着顽劣。

　　简适蹙着眉，四顾找正衣镜时，对方越过她从身边擦过，嗓音带笑发着懒，“逗你的。”

　　“这么好骗。”

　　谢序又连跨三节往楼上走，蛊惑似的，回荡的笑意散漫邪恶。

　　简适在气头上，放学也没等他自个回去，第二天要考实验，学校组织乘坐大巴，一清早集合完毕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简适在校实验课学的认真，加上在补习班又练过几次，她还是有把握的。

　　考生分批进实验室，前一个学校还在进行，他们在操场上等，轮到的时候积攒的紧张也被等待消之殆尽。

　　简适抽到最难的那套题目，她舒缓了下情绪，步骤要点已经熟记于心，物化生三套题操作下来，她全程沉稳，最后还有些时间，她拿着抹布擦干净试验台，给监考老师说：“我的实验完毕。”

　　来监考的老师都是大学生物化学专业的毕业生，只要没有实质性扣分的地方，是不会为难考生的。

　　“可是我打破了一个试管，这就是实质性扣分了。”结束后，白念逾一见到简适就哭丧着脸求安慰。

　　“我串并联接反了。”

　　“啊我忘记游码归零！”

　　“那你是真蠢。”

　　“滚蛋。”

　　“……”

　　回程等车，班级方阵七嘴八舌，简适把流程倒放了一遍，没发现有做错的地方，舒了口气。

　　大巴车很快到了，后面的学校排着长龙集合，叽叽喳喳的人声里，简适旁边的女生喊了声，“来了群小哥哥。”

　　那段时间流行“小哥哥”“小姐姐”词汇，简适搞不懂，认真的问，“都是同龄，为什么是‘哥哥’。”

　　估计是她的问题又傻又好笑，女同学眉眼弯弯回答她，“‘小哥哥’是指颜值较高的人。”她笑的停不下来，“简适，你的问题好可爱。”

　　简适快速消化了下潮流梗，看着迎面走来一群俊男靓女。

　　这个蓬勃的年纪，都一样好看耀眼，唯一的加分项多半就是校服。能把校服做这么好看时髦的，一看就知道是梅园中学。

　　女生羡慕的看着她们宫廷复古风的衣服款式，颜色拼接的也恰到好处，再看看自己学校的，乏善可陈。

　　队伍是根据身高排的，队末尾站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白衬衫一尘不染，得体的校服衬得他身姿笔挺，带着不入俗尘的少年感。

　　女生队里一阵惊呼，那人好帅！

　　白帆眼眸半垂，专注排队进校，路过对面学校某班级方阵，听到涌起的骚动，他没在意，走到中间时，余光看到一个短发女生歪着脑袋在等车，白念逾拉着她吧啦吧啦讲着话。

　　女生听得认真，捋了下头发，下巴上两个创可贴就露了出来，贴的敷衍潦草，莫名给那张瓜子脸增添了点可爱。

　　白帆停住脚，眼底温软，“简适。”

　　突然被点名的女生抬起头，灵动的狐狸眼眨啊眨，在看到来人后眸光一亮，时间很短，他快要进校了。

　　简适看到白帆的刹那，是吓了一跳，但毕竟是考场前遇到了，她就想一定要说句，“加油哦，实验满分。”

　　白帆冲她点头，会意的笑了，那笑容实在勾人，不少女生看到，都探着脑袋八卦的问她，“那男生是谁啊？”

　　“他是梅园几班的，长得好帅。”

　　“好啊简适，认识帅哥还藏着掖着。”

　　女生们的哄笑渐涨，站在旁边的谢序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冷不丁冒了句，“问个毛啊。”

　　忽然插进来一道男声，女生面面相觑，“你也认识？”

　　“认识啊，我基友。”谢序盯着简适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回答就这么勾过来，搅动一片唏嘘：

　　“什么啊，好好的帅哥可惜不是直的。”

　　简适见他还是一贯的语气松散，随便几句就把白帆贬低，她咬着碎音，“谢序！谁准你造谣的。”

　　大家都转走了注意力，少了大半的人纠缠简适问白帆的事情。

　　谢序站过来，俯身看着她，眼睑一紧，“这么护着。”

　　他声音很低，在春风里安寂，又响起，“喜欢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