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禁止死对头恋爱》七境

63、第六十三章

　　药庐里，小药童仔仔细细地熬着药。
　　沈乾拿着扇坐在旁边，心里在想事情，想得格外出神。

　　半个时辰前，孟池给他来了通信。
　　大意是尊主给了通信，说是又要闭关，不需要过去了，药也无需再熬。

　　接到通信的时候，沈乾的第一反应是“不行”。
　　粟冉闭关的情况，他是清楚的，没个一年半载出不来，但眼下的情况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浪费？

　　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大小了，再过一个月胚胎就会逐渐成型，并且显怀，到时候尊主本人恐怕就会察觉。
　　那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无论是打掉孩子对身体的伤害，还是别的什么都跟此时不可同日而语。

　　孟池虽为女修，但修炼合欢宗法，她们可以完美避免怀胎的风险。因而对于此事危害性的了解，她甚至不如沈乾。
　　沈乾本来是打算跟孟池把各种的利害关系一一剖析清楚，然而再想办法应对，但通信之时，孟池手头有活，因而两人约定稍后再交流。
　　至于本不应该熬煮的打胎药，沈乾也未叫药童停下。

　　“沈神医，这是给谁的药啊？”药罐里，汤药刚经过大火煎煮，此时正是小火慢熬的阶段。
　　药童摆着药扇，百无聊赖地朝着沈乾搭话，然而后者根本没有一定点搭理他的意思。

　　“与你无关的事情，便不要好奇。”沈乾如此警告道。

　　-
　　吃了烤兔肉，粟冉就又缩回了车上。
　　还是一样的戏码，靠在软垫上看闲书，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搭拉下去，陷入沉睡。

　　廉安扑灭了篝火也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车帘里传来清浅且均匀的呼吸声，廉安拿剑柄拨开一道缝隙朝里看去，青年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躺在马车的深处。
　　而他腰间的佩剑碎星则正以一种十分艰难的姿势想将自己从粟冉的腰间抽出来，而不惊动主人。

　　碎星的剑身太长，这么做起来并不方便，看起来几乎是在蠕动。
　　看见车帘被掀开的一刻，碎星如临大赦，连忙朝着廉安低声喊叫。
　　“呐，废物，你来得正是时候，这蠢货睡着了，毯子都不记得盖，你快点给他盖上。”

　　廉安：“……”
　　废物是碎星对他的称呼，蠢货则是碎星对粟冉的称呼。
　　廉安是没有想到，粟冉这剑的脾气比本尊还烈，而且骂起人来甚至要更脏。

　　白日里的一遭也很相似。
　　他最开始并不知道碎星开智，只是在驾车的时候，感觉到身后的帘子里有什么东西探出来，怼了怼他的腰。
　　那个时候，廉安只以为是粟冉再叫他，但掀开帘子却发现那人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睡在车厢的深处。

　　青年的姿态放松，青丝凌乱，姿态慵懒而恣意。
　　也是到这时候，碎星才姗姗开口。

　　“有没有被子？这个蠢货睡觉也不知道盖个被子，真不怕自己着凉。”
　　“啊？”一直到这个时候，廉安才意识到跟他说话的是碎星。

　　而那条突然出现在粟冉身上的被子正是来自于廉安的乾坤袋，是他平素露宿野外经常使用的一条。

　　昨日的记忆暂且被搁在脑后。在碎星的催促下，廉安缓缓移动到车厢的内部，把毯子重新盖在粟冉的身上。
　　居高临下的视角下能看见青年纤长的睫毛，和随着呼吸翕张的唇瓣。

　　“他平时都这样？”廉安一时失神，朝着碎星问道。
　　谁知道，问题刚一出口，长剑就朝他嘘声：“关你什么事？废物，好好驾你的车吧！”
　　廉安：“……”
　　他缓缓移动，朝着退出的方向移动，马上就要合上车帘的时刻，碎星却再度开口了。

　　“呐，蠢货。”
　　廉安：“……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不能。”碎星毫无愧疚感，行为与主人别无二致。
　　又道：“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
　　碎星：“你是不是要突破了？我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你周围的灵力波动似乎有点异常。”
　　粟冉大大咧咧的，对这些细微之处的察觉反而不如碎星。

　　刚到魔界的时候，廉安就差点有突破。
　　这段时间，他一直压着修为，因而担心在魔殿突破引起麻烦，伤到其他人。
　　其实白日里去寝殿找粟冉已经是他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了，若不是粟冉叫他一起离开魔殿，这几天他也准备离开了。

　　廉安点点头，又看向碎星道：“等把魔尊送到镇子上，我就准备去渡劫了。”
　　“哦。”碎星回答得冷淡，“那你到时候注意点，离这个蠢货远点。”它倒也不是怕别的，碎星是不知道系统存在的，在它的观测下，只是知道，宿主会在某些情况下，像脑子被抽了一样地要去救某几个人。
　　碎星怕的当然是廉安渡劫受伤，然后粟冉冲上去保护他，所以有点急迫地想把廉安赶走。
　　它的这话本是极其不留情面的，但廉安却并未争辩，只是缓缓地点头应了一声好。

　　-
　　想早点赶到镇上去，所以哪怕是夜里也没停下赶路的脚步。
　　等到破晓的时候，周遭逐渐有了人声，是村子里去镇上赶集的人。
　　粟冉被那人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坐起身来。

　　“到了？”粟冉揉着眼，探出半边身子问。
　　“快了。”廉安答。
　　熹微的晨光在青山之后缓缓升起，空气中还带着些许的水气，虽然有人声，但山林却看着沉寂，目之所及一切光源都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毛玻璃，模糊而温暖。

　　粟冉披着毯子坐到了车轼位置，靠着横梁看周围的景象。
　　清晨的空气还有些湿冷，呼吸起来清新却带了凉意，肺部有轻微的刺痛感。
　　魔界的土地干燥且荒芜，是见不到这般景象的，也就只有修仙界外的这片土地能看到这般的景象。
　　周围的人行路匆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就算是注意到了，也只是迅速地瞄几眼，然后继续赶路。

　　“你来魔界做什么？”发了一会儿呆，粟冉觉得无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廉安搭起话来。
　　廉安沉默，接不上来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疑惑来的，但来了魔界，看见沈乾，他已经把事情了解了大半。非说想要亲自见一见粟冉，是有一些执念的成分在里面的。

　　廉安抱臂，开始沉思。
　　粟冉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良久，轻切了一声，准备缩回车厢里。
　　这个时候廉安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粟冉一脚揣在了他小腿上，反骂，“我他妈的怎么对你了？”
　　“……”他的性子像是火药，一点就着。
　　之前两人的关系并不和谐，一个是暴躁，一个是骄傲都不愿意屈居人下，性子相冲，根本无法沟通。
　　而现在，粟冉的性子没怎么变化，倒是廉安，经过了这五年的磨炼和人事变迁，性子收敛了许多，两人的关系才不像往常的那般针锋相对。

　　由于廉安的淡定对话得以继续下去。
　　“当年，你知道我身负寒毒，所以估计踢了我一脚，帮我疗伤。”廉安淡淡。
　　粟冉：“……”
　　“还有青云秘境的时候，你保护我……”
　　粟冉：“……”
　　“还有，你安排沈神医为我疗伤，暗中照顾，还不许他告诉我，他的身份。”
　　“……”

　　粟冉脸上表情从淡定变得逐渐挂不住，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他想问的还是“你没忘记？”，等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
　　“他妈的，沈乾死定了。”他骂骂咧咧地半跪在车厢上，去翻找乾坤袋里面的通信法器。

　　法器还没找到，马车忽地一停，廉安也钻了进来。
　　“不关沈神医的事情，是我拿剑抵在他脖子上，逼他告诉我的。”廉安道。所说的情况自然是子虚乌有，只是，他不能允许因为他的原因，让沈伯伯受罪。

　　而这话明显没被粟冉听进去。
　　“谁他妈的让你进车里的？”他又一脚踹了过去，然而还没踢到人，身子中段忽而一塌，他扶着车壁干呕了起来。
　　他的表情痛苦，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模样甚至有几分狼狈。

　　“你如何？”廉安抬起眉，凑了上去，扶着人坐直。
　　粟冉又干呕一会儿，才缓缓地回复过来，与此同时，肚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尴尬的咕噜声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

　　廉安的表情也有些许的微妙：“饿了？”
　　想起昨夜的那两只兔子，他不由得感到疑惑。
　　修仙者，尤其是修炼到粟冉这个层次的修仙者，应该早就可以辟谷不食了，哪怕知道魔尊贪恋口腹之欲，可这饿得频率也未免太高了点？

　　廉安疑惑着，可粟冉也没搭理他。
　　眼下他们几乎已经能看见临西镇的影子了。

　　粟冉沉默须臾，才道：“镇上西柳街有个酒楼，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见，把我送过去，你就可以走了。”
　　又斜乜廉安一眼，继续：“回清虚宗以后，你就好好修炼，不要一整天的想那些有的没的，也别再像现在这样子，还跑到魔界去，一住就是住那么久。”
　　廉安：“……”
　　他们这些名门正派确实是会刻意跟魔族保持距离，以撑起自己的清正不阿。过去的清虚正是如此，现在的更是尤甚。
　　他沉默了，完全没想到这些话会从粟冉嘴里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