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一去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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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有着不同程度的私心，但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一位母亲为着孩子考虑所产生的私心却是无可厚非的存在。
想到这段时间来的长久陪伴、精心照顾……迪莉雅觉得要真是举手之劳，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的事情，到是不应该拒绝帮忙。
不过不太适应此时的氛围，也难以接受现在便对未来做出承诺，她还是迟疑了些许才点点头，略有些含糊的说道：“好的……我会记着。”
习惯了和弟弟之间有些成熟的对话，迪莉雅却从未想过让现在的大人们看见接近真实的自己。
毕竟即使是她自己，要是看见三岁左右的孩子能认认真真的思考，说出一大堆话，她都会觉得对方不是穿的，就是妖魔鬼怪附体，或是真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天才、怪才……
即便现在那位由古弟弟已经显露了力大无比、剑术怪才等天份，即便她自己能掌控秘石的天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还是觉得自己要尽量平常一些，不要让人大惊小怪为好。
至于一套承载着过去的礼服和相似的人，能改变什么呢？真正的王者，怎么会被私情过多困扰？就算是睹物思人，也不应该会疏忽、放松吧……所谓的未来，真的能几个预知梦就能确定？
仍是不太相信预知梦之类的效果，很是怀疑艾丝王妃这种处理方式的有效性，迪莉雅在被带回塔的途中，终于有些好奇的问道：“塔长老爷爷说看不清我，您是不是比他更厉害，所以能看见我的未来？那我的弟弟怎么样？”
“……”这些问题使得艾丝王妃的笑容中略微显露出了几分苦涩。
她再度想起了自己那些逐渐延伸、仍不甚清晰的梦，微微沉吟之后却感觉无从说起的摇摇头。
“塔长当然比我厉害得多。不过，大概我们有血缘关系、比较亲近一些，所以在我的梦中，你们这一代小辈出现得比较多。”
不知这些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艾丝王妃却始终无法理清楚，并处理好一直以来的心理矛盾——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直觉和那些梦，才在对待迪欧王子的态度上有失公正，也知道此时的他还只是无辜的孩子，所以能保持着沉默，观望和照顾着，却仍是难以迫使自己真心的亲近、放心的接受……
还有，自己会不会自私的，将太多期盼放在迪莉雅公主身上了？父王、弟弟们，国家和公主的职责……涉及到这些，自己都会有所为难，而此时却将对于未来的部分希望托付给了小公主，这会不会太早的，过于给她负担了？
即使茵格姐姐的孩子应该不会差，也觉得这个孩子很是懂事、早慧和贴心，但还是有些拔苗助长了吧？自己会不会为了改变命运，而给她带来危险呢？
一直被未来和现在、预知及现实、选择和放弃等等思虑所困，艾丝王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继续回答迪莉雅的问题，缓缓说道：“……也是很模糊的梦，是一种意义难明、不太好解释的预知梦……混乱之中有着光和秩序，其后却是巨大的阴影和黑暗，却又有着少见的希望……”
“以后你也会有这方面的天赋，可能会看得更清楚吧，不过要记得分辨啊！有些命运已注定，但也有些是能改变的，只要你相信和坚持……”
似乎逐渐平静了心绪，艾丝王妃的回答越来越温和，最后一句话中蕴含着少见的信心。
对此，迪莉雅眨巴着眼睛、吐了吐舌头，只觉得这是种老生常谈的，带着些算命者糊弄人，人云亦云、怎么解释都不会错误的的命运论说辞，便终究放弃了追问。
之后，随着天气渐冷、隆冬已至，艾丝王妃临产期愈加接近，迪莉雅的外出时间也迅速减少，并开始学会偷懒猫冬——即使壁炉的火烧得旺旺的，这种极北之地特有的寒意，还是会让她偶尔忍不住耍赖的说着想冬眠。
窝在温暖的被窝里面不想起来，她往往是直到少有反抗、遵时守纪的弟弟都被侍女们挖出来了，才有些无奈的自发起床，以便陪着学会催促自己的弟弟说话、走路、翻看插图书、听读故事等等，做些力所能及的室内运动和启蒙活动。
此时，艾丝王妃居于国王塔中待产，国王父亲的日行巡察时间难以延长，奥尼占卜师待得久些，却来得晚、不多话的是点到即止……
没有老资格的奶妈之类，也没有长久跟随的贴身侍女，这些年来好几轮的调换、清洗、意外事故和死亡之后，女王塔中话语权最大的，反倒是有资格能任性，也不介意告状、撤换随员的迪莉雅自己了。
一大帮子的侍女，服从大部分命令的跟随者，会看着眼色偶尔提点几句的女官贵妇……
迪莉雅在被侍女们伺候着穿着繁琐、精致的王室冬装时，时而会有些自嘲于自己沉迷享受、腐败了，时而也会提醒自己，不要被居于上位者的支配控制欲、满足骄傲感之类的影响，要保持住平常心。
因此，为了不让自己沉迷于自己的小天地之中，大概三五天一次，迪莉雅也会去国王塔探望待在预产房中的艾丝王妃，顺便好奇的看看国王父亲和奥尼平时做些什么。
这些有规律的日常拜访一般会令某些人刻意回避，但迪莉雅也还是“偶遇”过几次古娜王妃，以及被她牵着前来问安的由古弟弟——刚硬的脸庞显得颇为粗狂，淡褐色的及肩卷发有些蓬松，褐色的双眸却带着些固执和敏感……总体而言，的确是相当的健康，极为壮实的孩子。
可能是源于当母亲的现场指点，由古有些疑惑、好奇和不耐，却还算听话的先称呼着“王姐”并问好，而也能做到维持表面的和平，迪莉雅大大方方、略显矜持的接受这一称呼。
甚至偶尔心情不错的时候，她还淡笑着点头回礼回了一句“王弟胖乎乎的真可爱”，而后在心里耸耸肩，暗中好笑的瞥了眼原本有些自得的古娜王妃出现了瞬间的僵硬——显然是不太满意将结实形容成胖乎乎，难以接受睁眼说瞎话的把粗旷、方正之类比拟为可爱吧。
不过，可能都受着周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迪莉雅觉得这位表情外露、不擅掩饰、有些粗放的弟弟怎么也有着些敌意和嫉妒……
彼此大多数时候，终究还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点头招呼了几声罢了。
不提这些人际关系和遭遇，在此期间，迪莉雅大致摸熟了国王塔内的布置，并亲眼目睹了产房外的严密防卫及相关部署。
有数次，她还试着将自己融入风中，由远及近、从粗到细的探察着塔内的情况，试着捕捉些漏洞，测试一下防守的力度和反应。
而后数着临产的日子，迪莉雅会经常靠近艾丝王妃的预备产房，既有些担心她的生产情况而想尽力帮忙，也有些好奇的想知道，在层层严密的防守保护之下，白魔法师们怎么能以假换真……
不论怎么说，产房里面无时不在的一大堆侍女们，哪有机会让王妃独处？能全部弄晕而不引起异动，会让人怀疑？
还有奥尼，即便他可能需要对付黑血谷那些不死心的家伙，但是有着守护结界之类的存在，他还是能感觉到入侵者，所防范的应该包括普通人、特殊人类，以致所有的不速之客吧？
成群的侍女，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卫兵，应该会坐镇在产房隔壁的奥尼和国王父亲，还有几乎暴露于众目之下的白魔法师、占卜师等等亲友团……这还能狸猫换太子的，就真是诡异的奇迹了。
带着些好奇和无聊，偶尔会将探视到的这些情况，以及自己的感想拿来和弟弟分享，迪莉雅到是也曾想过国王父亲要是知道了预言，介入了其中又会怎么样——不过总觉得难以想象和匪夷所思，她最终抛去了这一类的推测。
但在最后，情况到是和迪莉雅与弟弟之前共同推测的差不多，白魔法师也是用的瞬间移动，解决了最大的搬运问题。
挑选的时机则是恰到好处的，选在了生产过后的深夜。这正是众人放松下来得以休息，人最少、警惕心最低、疲劳感最强的时候，所以能一时迅速的迷晕了在场的众人，来去皆是极为干净利落……
期间，顺着风的轨迹悄无声息的潜入，迪莉雅小心的借用着、不时的换用着其他自然物的感官，为免被发现的保持着距离，旁观着室内的短暂一幕。
小心翼翼的占卜师塔塔长和德惠白魔法师所送过来的替换婴儿，以及右手有着胎记、被确认为阳剑骑士的王子弟弟。
拒绝为被带走的亲身儿子取名，沉默和哀伤的放弃询问去处、安置和其他，选择专心保护怀中婴儿的艾丝王妃……
隐隐约约，迪莉雅听到了大地在持续呼唤着“真王”，深蓝色的北之星冠刚要绽放却又立时停滞，位居其中的蓝色光芒于是在叹息中潜伏……
这个弟弟会被带去哪里呢？这些便是他的天赋能力吧？不过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当得起这些称呼和期待？
不过还真是个男孩子，预言有几分准确的话，应该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这一夜，大地的欢呼，风的颂歌，花草树木的喜悦……在一瞬间涌来，却也在霎时间消失。
于是大地静默、风也沉寂……一切再度被黑夜包裹、浓雾笼罩，在大雪覆盖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深眠。
这一夜，大多数人仍在黑夜中沉睡，并不知道世界曾经有所改变，更不知道未来似乎已经注定。
即便是被惊醒的迪欧，此时的他所关注和好奇的，也不过是姐姐目前的情绪波动。
即便，他第一次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自然的意识、世界的变化，隐隐约约回想到些许过去，似乎只差一点点便可以看透某些迷雾……他却暂时放弃了自我探寻，有几分习惯性的等着姐姐的转述，以及之后的评议和讨论。
不过暂时还保持着沉默，迪莉雅和少数人一样久久未曾入眠，只是在思索、总结中。
她比很多人更早的知道，也更清楚的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全称为其尔西尔多·阿尔斯特·古拉的弟弟——其中大地真王之花“北之星冠”和阿尔斯特同音。
她也知道自己少了一个不知名、难知去向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由此有些同情艾丝王妃，却也始终觉得有关未来的预言如同神话传奇，总有些遥远和不实在。
同时，迪莉雅也在好奇，奥尼的结界为什么会减弱，是不是受到了黑血谷蓄谋已久、超出常规的冲击？
而孩子刚出生时，国王父亲有没有来仔细看过被带走的小弟弟？即便，那些胎发细细小小、又短有柔，颜色又淡的，应该都会被换掉，他会不会发现黑发蓝眸的孩子被换成了金发蓝眸？
她有些遗憾，之前被大自然的欢呼声及诸物复苏等动作所吸引和惊醒，来得不算早、躲躲闪闪的自己终究是忽视了一些要点，也错过了某些关键……
这一夜，有事情在发生，却被当成故事掩盖，有疑点未消抹，但也被视为秘密埋葬。
而这之后的岁月，时间抹平、消去了很多，也带来和给予了更多其他……
事关未来的一幕幕，却也在世界的各处被缓慢有序、有力固执的逐一揭开了……
由是，常年相处之下，部分感情在悄无声息的变动、转化、加深着。
最终，日积月累之中，有些事情在不着痕迹的推移、渐进、改变了。
在接下来的三年中，因为嫉妒、敌意和仇恨多被艾丝王妃挡了下来，焦点也被转移到了同样多病却稍显健康、颇为活泼的其尔西尔多小弟弟身上，差不多是“霸占”了女王塔的迪莉雅和迪欧由此渡过了将近三年的表面还算平静的日子。
期间，时而被艾丝王妃放在一起带着，迪莉雅接受了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也因为他的可爱、单纯、懂事而逐渐真的把他当成了弟弟照顾着。
但想到白魔法师和塔长曾提到过的短命，迪莉雅终究有所保留的，不敢像艾丝王妃那样全心全意的，投入全部的感情和关爱……
况且，她也需要更多的考虑随着成长而等比增多的各种需求，以及健康状况仍是反复不定的亲弟弟。
不过一提到亲弟弟，忧心有之、放心有之……
迪莉雅也不时的觉得好笑的是，迪欧似乎有着些抗拒的心理，并不怎么愿意接近其尔西尔多。
而不论迪欧提出什么回避的理由，总感觉像是小孩子的独占心理发作，迪莉雅原本还小劝过两句，无果之后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人与人之间终究有个亲疏有别，不可能一视同仁……
只是迪莉雅更觉得有趣的是，不得不被迫待在一起的时候，不知是一种参照还是观察，成长了的迪欧还是会不时观察一下小孩子，似乎因为有着更小的弟弟做为比较，颇显得有活力一些。
以致于有那么一次，差不多头碰头的挨着，一同半趴在大大的软塌上看画册的时候，迪莉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迪欧弟弟居然很难得的皱眉问道：“我以前……睡着的时候，不会这么傻乎乎的流口水吧？”
“没有，没有。你一直很爱干净、很可爱。”那时候，发现小小的三弟居然爬在了喜静不喜动的迪欧身上，使得弟弟的脸色不佳，迪莉雅决定睁眼说瞎话。
“那时候，你也睡着、不能动，或者被带出去了吧？鬼才能看见。”不过，迪欧不客气的将迪莉雅的表扬直接戳穿。
就此稍稍犹豫了一些，有着当“鬼”的觉悟，不以为然的迪莉雅还是晃了晃头。
她带着些否定的意思，综合总结道：“呃，我在梦里面、融入风中都能看见一点点。还有侍女们的评价嘛……什么可爱、乖巧、漂亮、美丽、英俊，可能有些夸张、恭维和地位的加分，不过我们都很好带的。”
看得出姐姐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知道她的态度是要更注重现在的生活，迪欧有些许的迟疑，却还是根据卓越的记忆提出了问题，并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哦……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孩子吧？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像，很多都不懂，接收和学习能力都很慢，始终需要被照顾，脱离不了父母亲人、侍女随从……”
“你说过自己是鬼，究竟什么算鬼？我们都不愿意完全相信他人，不喜欢依靠他们，也不习惯这么黏糊糊的跟着……是不是，我们还是都不是人？”
“……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嘛，不要想多了啦！”也差不多习惯了时不时又被扯到这一方面，变着法子解说的迪莉雅反射性的头大了。
推开摊放在身前的画册坐直身子，她充大人一般的揉了揉弟弟的头：“小弟你就理解为灵魂是不灭的，但思想会在生死之间循环，有的遗落、湮灭，有得幸存、残留……不记得过去了，就不要给自己重找负担啦。”
做为原本的无神论者，莫名其妙的再度活过来，迪莉雅自身也在半信半疑中。
觉得怎么说都有些不妥，她只好尽量举例解说着自己的理解：“比如你以后要是变成了一只小鸟，还想维持着人类的过去，就是在自找麻烦的。反正我是觉得，灵魂要是能转生成各种生物……现在依附在人类身上，自然就是人类了。”
“但是这个身体太过于脆弱，为了活下去，居然需要以人类的生命为食……会有这样的人？我觉得，我可能真是怪物。”微微推开了小趴在自己身上居然能呼呼大睡的小弟弟，翻身斜靠在软塌之上的迪欧半仰着头与迪莉雅对视着，“如果姐姐你不够强大、不能从外界攫取，可能和那些贴身侍女一样了……也难怪艾丝王妃并不怎么放心把她的孩子和我放在一起带。”
面前的黑眸中，冷静与沉着更为纯熟了，即便在坦诚的同时，也更显得深邃了几分。
“……”不好敷衍，也不愿意欺骗，很清楚弟弟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回想着过去，在寻找着真实身份和目的，迪莉雅有些无言以对的无奈笑笑，“即使方式不大一样，王族其实也是以民众为食的。还有，用战争吞噬着彼此的生命，在饥荒中易子而食……不论怎样，只要你还把我当成姐姐，我就会当好姐姐的。”
以前的贴身侍女们或衰弱死亡，或疲劳误事，六年来差不多也有三、四条直接人命了……还有弟弟的这番话，果然是生命力非正常流失的后果了。
自己这也是源于亲疏有别的有失公正、过于偏护了吧？会不会是看多了侍女、仆从们的生死，居然习惯或是适应了？觉得这是不对的，不应该漠视他人的生命，但又觉得这是弟弟为了自保，也是一时无奈……
想到自己在第三人死去后的怀疑，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推测，迪莉雅一时有些百感交加的，矛盾难受着的质疑和反思了片刻。
但在最终，她却还是带着些宽慰性质的拍拍弟弟，有些叹息着说道：“以前你是控制不住吧，现在的话，爱丽丝小姐服侍了你两年多了，看着也还很好的……说明你也长大了，也能控制住了，以后会更完善的。总之，只要我和玉蛇在旁边，有事一定要先找我们。只要你还承认我这个姐姐，你就和我一样，都是人类……”
“……嗯。”再一次，迪欧暂时性的接受了迪莉雅的说辞。
然而，有些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些意志一再翻腾、泯灭、蠢蠢欲动着……
不再询问，却并不意味着没有问题。在探索和思考中自我分析和解决着，到使得有些变化一旦开始，便再难以湮灭和逆转。
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力量的微弱增长，迪欧觉得脑海中的迷雾似乎越来越薄，终究是在沉默中挖掘出了越来越多的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去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