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一年间 ...
-
春季的庆典、二王子由古的满月，显然都比不上吉利王国两位公主及其众多随行人员到访所引发的关注。
宴会和庆典结束后，人们好奇的打探着，发现吉利公主们暂住的不是专门招待贵宾的国王塔，而是茵格王妃曾久住的、现在几乎专属于公主和王子的女王塔……虽说这算是顺理成章的便于探视、治疗，却也难免令有心人多想。
于是更令古娜王妃及黑血谷等人觉得不忿的是，借由这些吉利人的存在，人们的注意力大多由健壮的二王子身上转移开去。在再度放到孱弱的第一王子身上的同时，甚至隐隐有了两国会为了王储的更好成长及诸多因素而再度联姻的传言。
声名远扬的吉利占卜师塔的塔长，以治疗能力而闻名的白魔法师、锡兰的贤者，还有诸多治疗师和有魔力、预言能力的公主们……这是一个普通人会为之眩目的群体，也使得大多数格兰人都相当寄希望与此，认为他们一定能彻底的治愈迪欧王子。
在最初，甚至迪莉雅也不例外。
被温和的、时而微微逗弄着自己的艾丝公主抱回塔，看着国王父亲和奥尼引着吉利人粗略的探视着神色不豫、隐有不耐的弟弟，听着玲达公主介绍谁谁谁有些什么能力、谁谁谁的治疗能力高超……迪莉雅当时也是颇有了几分信心，用打哈欠和哭闹等方式催着大人们都出去交流或早点休息，在如愿获得了安静和独处空间后，立刻颇有些兴奋的和弟弟沟通起来，想鼓舞和激励一番。
“他们啊……不行的。”并无意打击迪莉雅的积极性，但是迪欧却是说得相当肯定，更浑然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姐姐你出去那么久，是因为他们？我讨厌他们……真那么厉害，刚才就应该能看出来问题。什么用都没有，还要这么围观和研究，真麻烦。”
“这个，事情不能太绝对啦，试一试总是好的。他们毕竟不会害我们的。”迪莉雅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会如此肯定，出于这段时间以来的默契，到是小小犹豫了一下。
感觉到弟弟的反应也少见的有些大，她试探着询问和哄道：“我真的出去太久了？下次，我争取早点闹场、早点回来？至于围观，以后可能是难免的，不能适应就无视吧。呐，小弟你一向很聪明，这几天就要靠你自己了啊。我就先不输入能量了……尽量避免影响他们的判断。明天他们要是开始仔细的检查，你能多配合吧？嗯，要给大人们面子的。”
“要早点，等得累、不舒服……今天、以后都没有了啊？好吧，我尽量。”勉强接受了这些话语，迪欧边听着迪莉雅接下来有些老生常谈般的嘱咐，边在心中自有算盘的小小嘀咕着、思考着。
姐姐你不会忘记了吧？你说过要小心、忍耐、不能胡乱吸收的……不让他们发现这些，找不到确切的原因，他们最终就什么都解决不了的。
之前，不适应的突然分离、不耐烦的长久等待，还有那些若有所图的付出、自以为是的搂抱、炫耀式的话语……我可是正式接受了那个侍女的生命奉献，没有胡乱吸收，而是有步骤的少许攫取了她的生命力——但这么多所谓的大人物，却一个都没有看出来。
虽然原本就生命力微弱，虽然只是微弱分量……可见他们的眼光和能力，也不过如此。即便他们发现了什么，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负担过重、先天受损，光与暗的失衡，还有体内难以填补的空洞……
这个身体，是真正的人类身体，如果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生命有限的人类，又能知道多少？做到什么程度？
这些不过强上些许的、弱小的人类……终究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仍在偶尔回想着自己的确切身份、最终意图，暂时还是最为关注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迪欧确信着自己的判断。
第二天，先是占卜师塔的塔长，后是锡兰的贤者德惠白魔法师，再之后是其他的治疗师们，他们一一会诊之后，或是独自默思、或是交头接耳，很是热闹了一阵。
其中，占卜师塔的塔长和玲达公主一直站在离迪欧王子最近的地方，议论得最多、讨论的时间也最长，还时不时的与国王以及奥尼占卜师商量着、询问着什么，可是好半天却也没有个确切的章程和应对方法。至于那一圈子可以当屏风围住摇篮的治疗师们，也是各说各话的，什么意见和看法都有。
唯一意见能够统一的，也不过是静养、保养……
想当然，迪莉雅在亲眼目睹了这些众人逐一探视之后的行为和反应，以及弟弟的摇篮周围显得蔚为壮观的人墙景象后，那些与常人相仿的希望便果断的全部消散了。
没兴趣再去细听那些杂七杂八的话语，觉得有些失望和无聊了，她干脆瞥了瞥待在自己身边的艾丝公主，开始推测这位公主究竟是不想和某些人抢“位置”，还是早就预感到探视可能没什么结果，或者是喜欢自己这边相对之下的难得清静，又或是真正的喜欢小孩子而对自己有所偏爱了……
不过也没等迪莉雅找出一个究竟来，锡兰的贤者德惠白魔法师居然悄悄的退了下来。似乎因为王子周围的人员过多，他颇为干脆的远离了众人，不引人注意的走到艾丝公主旁边停了下来。
而后，表面装作在探视着迪莉雅，实际上在低声的和艾丝公主说着话的德惠白魔法师，令迪莉雅在微微的心惊的同时，也觉得他算是在场的吉利随员中唯一有自知之明和几分本事，能聪明的会最早果断的放弃、相当懂得变通的了。
德惠白魔法师先是向艾丝公主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诊视过程序，例如先是用白魔法探察，再缓缓的输入魔力和生命力，并试着施以性质温和的草药……说到最后，他微微摇了摇头，理清了头绪慢慢朝艾丝公主说道。
“我输送过去的魔力被排斥了，草药的吸收也极为有限……渡过去的生命力，到是被吸收了小部分，但始终无法转化，也不能有效运作——不能刺激或激发王子体内表现微弱的生命之源，能量体最后大概是直接消耗和挥散了。这种应该是先天的体弱和缺陷，几乎无处着手、难以补足、无法调节……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我看了看，其他人有些性质纯粹的魔力，或是塔长那种危险试验做多了、显得诡异的魔力……到是有些被吸收了的，只不过也没有什么改善。”
“一杯水倒入已经装有水的杯中会溢出来，现在却像是将这杯水倒入了湖中了，波澜不惊的——究竟是潜力太大所以探不到底，还是身体不适，会如同筛子一般无法容纳和保留……谁都难以肯定，也不知道算是怎么一回事。”
“王子现在都在吸收着生命力、魔力，我有些怀疑，茵格王妃的死……说不定不是诅咒，而是这种诡异的吸收生命、魔力的本能。但这样的话，双胞胎之间存在着的竞争、强烈的吸收本能，都难以解释公主的顺利出生和生命力的充沛——公主的健康和王子的虚弱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即使有着能引发秘石的血脉保护，或者奥尼怀疑的某种祝福……也不应该是如此的结果。”
德惠白魔法师的这些话以及流露出的疑惑和怀疑，听得迪莉雅有些汗颜。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弟弟的诡异之处、引人怀疑的漏洞实在是不少——不过就像吃得多、长不胖的人一样，人们会怀疑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弟弟的特殊之处更多，到是形成一种变相的掩护了。
而且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里面……不合常理的可能也很多吧。
心思转了好几转，不过已经算是被奥尼锻炼出来了，迪莉雅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平静，静静的看着坐在自己的摇篮边，有些忧虑却沉稳、温和依旧的艾丝公主，时而配合着她的逗弄行为，顺着婴儿的反应笑一笑。
“他们都只是孩子。他们不能决定出生，也不能决定自己的能力。听起来，草药还是有些效果的，请你尽量先试着开方子、调养治一治，保证迪欧能顺利成长吧。等他们都稍微长大一些，开始懂事了，我们能教会他们怎么控制的。”带着一些叹息，艾丝公主略有些犹豫，却还是用请求口吻的朝德惠白魔法师说道。
“不论是怎样的能力，我相信最重要的是人，以及人的心。就好像塔长他们那时候针对奥尼，是不对的……黑魔法只是一种工具而已，其实并不意味着恶。和塔内举行的某些危险召唤相比，可能还稳妥、安全一些。”艾丝公主说得心平气和，令德惠白魔法师点了点头。
于是，当德惠白魔法师再度朝拥挤的人群和王子周围走去后，只留下迪莉雅有机会听到艾丝公主带着淡淡忧虑的最后的叹息。
“抱歉了，德惠大师。姐姐的死……很可能和占卜师塔的召唤有关。但是我不能说，也没有证据……姐姐的行为、塔的秘密，还有，我得保护这些无辜的孩子，毕竟他们没有为恶。”
之后，一个专门朝国王身边凑、勇于表现自己，一个更喜欢安静的待在一边。
一个喜欢出头、命令和指挥他人，一个习惯于有礼有度的请求和拜托；一个是高谈阔论、得理不饶人，一个是就事论事、点到即止；一个是把孩子当成话题，一个是真的在用心的关照着孩子……
迪莉雅冷眼旁观着吉利王国的两位公主，在确认这些差异的同时，到是发现以她们为首，吉利的随员隐约是两大派——较为强势的是有些激进的玲达公主、占卜师塔的塔长和治疗师们，居于弱视的是偏向温和的艾丝公主和德惠白魔法师。
这两个派别之间到是没什么本质上的冲突，但是有那么几次，在吉利的随员取代了原来的侍女，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迪莉雅听到了玲达公主对艾丝公主的劝诫。
“格兰国王拒绝了迪莉雅和亚尔德的联姻，说是打算让公主以后自己挑选……有这份心，茵格姐姐应该也能瞑目了。吉利只是小国，我们没这么好运的！”
“女孩只能成为政略的工具，只能被迫离开熟悉的家乡，背井离乡的嫁到陌生的异乡、遥远的他国……像被垃圾一样的抛弃，丢在远方慢慢的老死。这种女人的命运，我不想要。你难道能接受？”
“你要是不表现自己、不努力争取，还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待着，就只会成为那样的工具！格兰离吉利还算近，国势也在增强中，所以我不介意联姻。我想做到和茵格一样……但是国王的态度是带着拒绝的。所以你要争气一点啊！”
“你至少也要为茵格姐姐的孩子们考虑一下。和黑血谷结盟后，那个古娜和二王子的地位大增，肯定会有想法的。国王到是承诺了，这座塔不会有新的女主人进驻，将专属于公主和王子……但是离得这么近，迪莉雅还好说，迪欧的身体……危险始终是随时存在着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谁会留下别人的、威胁到自身地位的孩子？男人们始终是忙忙碌碌的、精力有限，我们不关心孩子们，谁还会真心、全力保护他们？”
原本，迪莉雅对与自己接触较多的艾丝公主的好感偏多。但在这一番话之后，她觉得自己对玲达公主的成见慢慢的消失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竭力珍惜当前的一切、努力把握自身的命运这种积极态度，自己就算不一定做得到，却也是应该学习的。还有野心、信心、目标，以及准确的判断，权衡和取舍……
玲达公主的这些特质与艾丝公主的温和、恬静、柔美相比，各有千秋、各有特色，也难怪她们有着数目不小的拥护者和支持者，甚至格兰人都自发或刻意的参与其中了。
玲达公主的强势，据说是源于和传言中茵格王妃性格上的相似，周密的考虑、细致的心思、胆识与智慧……
在估计到自己会被拒绝的同时，带着可惜、遗憾和些许不甘，也还是考虑到艾丝公主成功的可能，并积极推动与格兰的结盟及联姻。
如果说，那位无缘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也会这样，或者更为强大吧？
活着的人可能比不过死去的人，但是只要活着，就意味着最大的、无限的可能——所以即便以前是性格相投、难分难舍，却终究还是会被人取代……即使心中有着旧人的位置，却仍将有更多的空白留给新人吧？
不过是半年左右的时间，虽说也是国策相关……明年的这时候，自己将得到了一个温柔的新母亲了？
但是谁知道究竟会怎么样呢？
带着这些感慨，迪莉雅偶尔观察着似乎被渐渐吸引的国王父亲、仿佛逐渐陷入情网的艾丝公主，一直有些难以摆脱自己的复杂心态。
不过对她而言，暂时性的最大问题还是：弟弟是经常性的被吉利的大师们“守候”、“观察”着，自己则成为被艾丝公主关注着的“娃娃”，甚至还不时的被单独带出去活动，或者是两人独处一间。
虽说这的确如其对父亲说言，对自己的能力是很有好处，但终究是与弟弟相处的机会少了，也总是难以寻觅合适的机会输送能量——难得找到些许空隙，却也要偷偷摸摸、限量供应，这不得不让迪莉雅把艾丝公主当成和弟弟聊天的新话题了。
“如果真是艾丝公主的话，总觉得温柔有余、不够强势……有些令人忐忑和担心。你觉得她当母亲怎么样？”
“姐姐你又在瞎操心了，别管她们那么多吧！总是偷空那么一点点，还不能经常联系……谁当母亲都一样,她们究竟什么时候走？”
“听说就待一个月吧，快了快了，再忍忍！真同情照顾你的那些侍女……”
“……同情什么？”
“……怎么感觉你有些严肃和惊讶啊，难道没看出来？又是黑眼圈，又是打瞌睡的，一个个也被折腾得精神萎靡的。看来这些大师们，也是专家……是些被砖头砸的家伙。”
“……既然都说过牺牲性命也要保护我们，这些付出是她们自愿的，也是要有准备的。可能她们是暂时太忙了吧，不过也总比说不清的诅咒要好。”
“喂喂，不能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啊。”
难得有机会交流，觉得有些心态需要纠正，迪莉雅没有过多专注于某些细节，习惯性一来一回的说话，为自己，也为弟弟舒缓着心中的郁闷。而这些谈话，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不久，在春季庆典、满月宴会结束了的一个月，在被抱出去亲别和目送吉利的两位公主和随员远去后，迪莉雅由八卦能力高超依旧、少部分因希望破灭而安分了些许的侍女们口中得到了最为确切的消息。
一年后，国王会继续和吉利王国的联姻，将迎娶艾丝公主做为正妃。
这一时，茵格王妃仅仅去世半年多，迪莉雅和迪欧也不过半岁多点。
二王子由古到是两个月大了，虽说据传闻还是有些丑丑的，没有大王子可爱，但体重已经是大王子的两倍，往往在吃完母乳后，两个奶妈的奶水都不够。
而且天生力气大，据说捏死过爬入摇篮的真蛇，动作蛮横容易伤人，哭闹声也大，往往只听古娜王妃的哄劝……
常常会听到这些处于敌对立场的母子传言，迪莉雅深刻的感觉到了有母亲保护真好。
在之后的半年中，即使她偶尔想偷懒，做回普通婴儿休息一下，也都有些困难了——毕竟在这一年，与还算平静的前段时期相比，众所周知的是，围绕在王子和公主身边，下半年已经出了几起意外事故、死亡事件。
有自认美貌、想抓紧时间的侍女们之间的争宠、明争暗斗、毒草投毒、阴谋陷害……
公主和王子的共同卧室中也爬进过真蛇，还好公主的秘石起到了保护作用……
还有其他种种，不一而足、或真或假……
甚至王子的贴身侍女，曾说过为了保护王子和公主而不惜牺牲性命，很有活力、最为年轻，经常会嘀咕着“王子要赶紧长大”的少女……居然死于衰弱。
流言往往比风还迅捷，窃窃私语声中蕴含着丰富的信息。
除了房间内多出的药草味道，以及再度和时常变动着的人脸，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这一年的时光由此也显得过得飞快。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一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