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如金（上）》杜布依

30、第十五章 离别启程（上）

　　抬头对上那轮妖冶的日轮，那抹别样的红有些刺眼，绚烂的让人难忘，就像炸的焦黄的太阳蛋。
　　段流域难得见这人不在帐篷里窝着，信步走到她身边，问道：“要走了吗？”
　　“余毒差不多清了，剩下的就是大吃特吃补药来调了，反正那些东西他自己多得是，我就是个穷郎中，药到病除就又要浪迹天涯跑生活了。”小白答道。
　　“你就没个正经的，不过也该走了，这里到花国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耽误久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呢！”段流域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没正经，只是捡着主要的听了，也顺着道。
　　两人意见统一，也不耽搁，当即便向胡越的帐篷走去。
　　胡越半卧在榻上，正看着手下送来的账本，昏迷了好几天，幸亏手下那几人也是有真才实干的，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算处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毒性去了，可此毒虽不足以致命（是神医小白的功劳，某人才得以苟且偷生），可对身体的伤害却不小，再说他刚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此时躺着床上的胡越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动人，脸色有些苍白，可美人就是美人，就算病了也不会太残，反而看着有那么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小白嫉妒啊，这些破男人为什么就这么得天独厚啊！
　　“小胡妖，你死不了了，我们也要走了。”不用抬头，一听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胡越就知道小白来了。
　　“连……你们也要走了啊。”胡越低喃道，旋即甩开落寞爽朗的笑了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两位既然有事我也不好强求，不过容我为你们开一桌践行酒吧，阿爽……”
　　“在！”身旁的苗族男子立马躬身领命。
　　胡越吩咐道：“去厨房吩咐准备一桌好吃的，我要和……”
　　“等等，小胡妖，你以为你现在这破样子还能跟我们喝酒吗？算了吧！”小白打断了他的话，径直走到茶桌前，拿了三个杯子倒满，扔了两杯给那两人，“以茶代酒吧，如果你确实舍不得我们呢，就在留一夜吧，反正这个时候走出不了苗疆，我们还得露宿荒野。”
　　滴水不漏，平稳入手，胡越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晒然一笑，自己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为这人只有轻功了得，可但是这一手扔茶杯的功夫便一知高下了，更别提那日对付那群守卫的妙招。
　　想到那日，眼神一黯，胡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白段二人见状也不含糊，一口抽干了那杯茶水。
　　小白把茶杯放回原位，走上去拍了拍胡越的肩膀，道：“小胡妖，你现在可以吩咐厨房做好吃的了，你呢，还是乖乖的休息吧，记住再忌几天的油腻辛辣也差不多了，反正死不了了。”
　　胡越低咒，清肠了好几天了，这人还这样引诱他，分明就是存心折腾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把这位姑奶奶给得罪了。

　　是夜，头顶是明晃晃的月亮，清冷孤傲的在天边绽放着它的光芒，却让这样萧索的夜平添了几份生气。
　　小白抱着一块用布包着的大东西坐在明月下发呆，恍然间她又回忆起上个月亮缺一角的那夜里的那盅燕窝，离开中原太久了，也开始怀念那些鲍参翅肚，山珍海味了，
　　段流域见她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连忙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丫头，在想什么呢？不是才吃了饭吗？不会又饿了吧！”
　　“想你做的燕窝羹。”小白脱口而出，随即又叹了口气，“苗寨的东西是不错，可吃多了还是会腻味，还是中原的东西好啊，和我关系匪浅，回味无穷啊！”
　　“你这么晚叫我出来不会是为了讨论中原和苗疆的东西谁更好吃吧？”段流域发现和这人呆久了自己的神经居然也变坚韧了，面对这样的她都可以如此心平气和了。
　　“啊！差点忘了，二哥，你给我唱首歌吧！词在这里，曲子……我弹给你听吧。”说罢扯掉了怀里东西上的那块布。
　　篱梓木！这是段流域的第一反应，那色泽，那馨香，分明就是从胡越那里买的篱梓木，可是……这是篱梓木的形状怎么那么奇怪？而且上面那些根明晃晃的东西怎么那么眼熟？
　　“瑟？”小白勾起第一根弦，段流域恍然顿悟，“五十弦的锦瑟！小白你居然会弹瑟？”
　　“学过一点。”小白随口答道，接着又埋首仔细调音。
　　行云流水，清亮婉转，指尖在那五十根细弦上飞舞着，白惜命沉浸在拨弦调弦中，神态难得庄严认真。
　　段流域好奇的看着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人也有如此安静的时候，跳脱的她见得太多，反而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文静。
　　“怎么样？二哥，听明白了吗？”一曲既罢，小白又生动了起来，飞扬的眉眼让人看得心也鲜活了起来。
　　段流域闭眼回味了一下，点头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去做一把瑟的，这曲子不算太难，哼出来我也能唱出的，这样你也不用故意在苗疆留一夜了，我早就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这首歌意境略带萧索，却蕴含着勃勃的生机，却又像是生机过后残意，刚巧和这日兴夜残的苗疆不期而合。
　　小白嗫喏了半饷，急急忙忙的催道：“你别管那么多了，先唱吧，我给你伴奏！”
　　她复又勾起了弦，清澈的声音也从段流域的嘴角逸了出来，灵动，淡雅，确实在这一刻这样的相得益彰。
　　胡越披上了外衣倚在帐篷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凝视着那人的一颦一笑衬着另一人的低眉浅笑，他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功力可以支撑目力。
　　那两人像是融为了一体，融在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画里，画内人生动活泼，他却不能靠近，只能沦为那失意的画外人。
　　兄妹，兄妹，默默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们……真的是兄妹吗？放下了帐篷的帘子，整个人隐没了进去。
　　“这首歌还真是妙，光听曲子的时候只是觉得很舒服，没想到却配上了如此绝妙的词，这填词人和谱曲人还真是奇人啊！”唱完一曲，段流域情绪难以抑制的高昂了起来，明明两个最简单的东西凑在一起却这样的……般配。
　　“他……确实是一个奇人。”小白低喃。
　　“他？原来填词人和谱曲人是同一个人啊！难怪……不过一个人同时精通谱曲和填词的很真是少见呢！”段流域对小白口中这个“他”显然赞誉有加。
　　“这世上……除了舞刀弄剑，恐怕还真找不到他不精通的东西了吧！”小白浅笑着说道，却说得很淡。
　　段流域也不知听到没有，只是问道：“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有的。”小白答道，“叫秋瑟，其实这首曲子一共四个部分，分别是春融，夏炎，秋瑟和冬寒，刚好这里和你的声音都和这秋瑟很搭，所以我就把这部分抄给了你，这四部分要真融合在一起才真真是鸿篇巨著，可我这把小瑟调不出四季的韵，勉强可以驾驭这秋瑟。”
　　她没有说的是，这要奏出这四季曲，琴瑟笙箫一样也不能缺，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只是……
　　“好了，我的心愿满足了，我们也该回去睡觉了。明天又要起早床！”小白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道。
　　段流域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意犹未尽的让我再来一遍呢，原来我们的小白女侠也懂得适可而止啊！难得啊难得！”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睡觉第二，再说了这天籁也不能听太多，不然老天爷会嫉妒的，会惩罚我们的。”说着，素手一搭，一把锦瑟上的五十根弦齐齐被挑了下来，小白顺手往腰间一缠。
　　段流域此时恍然：“原来你的武器竟然是瑟弦！”
　　“呀！人家的秘密就这样被人知道了，呜呜呜，你要负责啦！”小白装模作样的惊讶着。
　　段流域看的实在，难得跟她折腾，只是盯着那一具空瑟叹了口气：“哎！可惜了一把好瑟。”
　　“可惜啥？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而且这东西又重又大，我总不能把它带着跑江湖吧，就暂时寄放在小胡妖这里了，说不定哪日我有空了就回来把它带走。”小白说着回望了这一片苗疆，宁静祥和，好像隔绝了外面的江湖。
　　是啊，这江湖江湖，有江也有湖才能成为江湖，这苗疆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一条澜江，没有湖做伴的江怎可能凑成江湖啊！

　　离别天有些阴沉，满月过后却不失大晴天，这阴晴圆缺的事情还真是一天一个变，谁也说不准的。
　　一大早起来小白就去吃了顿好的，连吃带裹的包了好大一包，这会儿这人就不嫌包袱又大又重了，挂在马上好不热络。
　　胡越淡笑着看着这人在他的厨房里大肆搜刮也不气恼，反而升起阵阵温暖，虽然养伤的这段日子，这人对他很是刻薄。
　　可是谁说不因为这样的刻薄反而让他恢复的这么快呢，想到醒来的时候那一身的伤，他不禁觉得好笑，当时他毒伤未愈，外伤四起，就算是躺在床上都难受的要死，可却是这一身的外伤淡薄心里的伤。
　　再加上她每日必上演的耳提面命，他根本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就算到了最难熬的夜，都是被她闹腾的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目送着二人打马上路，策马而去，那一段距离仿佛被拉得很远，远的他连挥别的力气都没有。
　　前面的似乎有所察觉他的伤感，回眸一笑，却又驱马跑了回来，跳下马拍了拍他的肩，小白说道：“小胡妖，来给爷笑一个！”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模样，胡越那一刻还真没有忍住，破忧为笑，小白赞叹道：“哇！果然是妖男啊，妖颜惑众啊！啧啧！”
　　“小胡妖，谢谢你的美食了，我会记得你的，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不过你要把最好吃的都给我留着哦。”小白转身欲上马，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走了回来。
　　低声在胡越耳边道：“小胡妖，别太想念我哦！其实，我们这么好的哥们儿我还骗了你，真不对，我真名其实叫……墨小白，只是夫家姓段，所以就冠了夫姓，好了，这次真的走了。”
　　策马几步来到段流域身边，两人同时扬起马鞭，双骑并辔，纵马天涯，马上女子白衣胜雪，男子碧衫如空。
　　难怪，身后胡越望着眼前这幅美景不禁感慨，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如此了吧，难怪那两人独处的时候总是让人插不进去，原来……原来是这样的，看来自己终究是慢了一步。
　　马儿，驰骋了很远，终于踏上了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春意复苏之态便率先在这苗疆边境萌发了。
　　“你临走时对胡越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快来了，人也缱绻了起来，段流域难得如此多事的问道。
　　“没什么啊！只是告诉他本姑娘有主了，别惦记着了，这孩子死心眼，总是惦记着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什么的，我可是江湖儿女，当然是趁早打消他这迂腐的念头。”小白耸了耸肩答道。
　　段流域无奈的抚额，道：“看来我又很不幸的的成为了某人驱赶桃花的挡箭牌了。”
　　小白嘻嘻一笑，一鞭子挥在马屁股上道：“我们是啥关系，互惠互利嘛，我不也帮你挡住了满弘那老头子的攻击吗，不然这会儿说不准你已经留在苗寨当满喜的压寨夫君了。”
　　“苗寨又不是山寨，哪里有压寨什么的一说……”
　　“这不都是寨嘛，一样的一样的……”
　　“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多……”
　　马蹄声渐行渐远，人声也逐渐飘散，只剩下这一地的新绿，在这寒暖难测的微风中拼命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