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她会来》素衣音尘

5、误会

　　说时迟那时快，陆百姓被两名警察反剪按在地上，保镖欲上前阻拦，对方大声喝止：“干什么，想袭警吗！”

　　“哎哎，谁乱来了，你们才乱来呢，”陆百姓脸颊蹭地，只能嘴巴厉害一下，“怎么能乱抓人呢，小心我投诉你们。”
　　语气也不是很凶的样子。

　　“小杨，怎么回事？”一个年纪较长的警官过来。
　　按住陆百姓的年轻人姓杨，他喊道：“肖哥，他身上藏着东西。”

　　“什么东西？”陆百姓一脸懵。
　　“看看不就知道了？”小杨警官蹲下来，从他的背包里摸出一盒茶叶，陆百姓懵了，这不是他的东西。
　　更离奇的是，小杨打开盒盖后把茶叶倒出来，一大盒居然只有薄薄一层茶叶，原来下面有暗格，已经被用刀剖开，里面是包裹严实的数袋白色粉末。

　　陆百姓再傻也知道这粉末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是我的！”敢认就真进局子去了！
　　小杨笑：“一般都会否认。”

　　陆百姓急了。
　　肖哥注意他的表情变化，此时冷不丁问了句：“不是你，那是谁的？”
　　“我哪知道，我包里就没有茶叶！”他委屈极了。

　　“路上，谁动过你的包，说！”
　　这个肖哥语气严厉，陆百姓吓得一愣。

　　“仔细想！背包有没有脱离过你的视线，被谁拿过，谁摸过、碰过？”
　　“想不起来，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的催促，令陆百姓急得冒汗，保镖提醒他：“陆少，邻座那个人是不是……”
　　对！他立刻看向那个蹲在路边抽烟的邻座乘客，他记得那人帮他把包放在行李架上……

　　诶？
　　“人呢？”陆百姓努力扭头看那人，却发现原本站在那儿抽烟的家伙消失了！

　　肖警官的反应比他快得多：“目标进田里了，追！”

　　大巴停的道路两旁都是村民种植的甘蔗地，现在甘蔗长起来，茂密的一大片甘蔗林，人猫着腰在里面行走，几乎能将身形完全遮掩住。

　　没抽完的半支烟落在地上，还没熄灭。跑得这么急，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不用问，肯定是发现情况不对，趁着警察问话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悄悄退到田埂处，一溜烟跑的。
　　三名警察在前面追，保镖大哥紧随其后，左右环顾，找到一条小路，包抄！

　　“别让他跑了！”陆百姓还没洗脱嫌疑呢，被小杨看着，他坐在地上大喊，“抓住他，给你们发奖金！”

　　小杨警官乐了：“自掏腰包发奖金啊，人人都像你这样支持，那我们的工作就好干多了。”心里已经有了论断，这位有钱的公子哥应该是被冤枉的。
　　刚刚抓住这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这人身上没有那股“味”，眼神中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反应也和一般嫌疑人不同。那家伙这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呢，找个替死鬼，趁机脱身啊。

　　不过，一身名牌却坐客运大巴，这点颇为可疑，先按住再说。

　　陆百姓原本以为结果没有悬念。五个训练有素的青壮如果还抓不住一个瘾君子，那今天几位警察同志不用回局里，两位保镖大哥更是可以直接递辞职信了。

　　阳光下，甘蔗林里忽然一声巨响。
　　谁在田里放炮？陆百姓懵逼。

　　“艹，那王八蛋有呛。”小杨摸出配qiang，没给陆百姓上拷，让他紧跟自己，赶紧组织其他乘客迅速在掩体后躲好。
　　要不是他动作快，这些人一准乱跑。

　　紧接着，又是几声呛响。

　　陆百姓的心砰砰狂跳。
　　跟拍电影似的刺激，他刚刚和一个带qiang的犯罪分子坐一块。

　　“蹲下！”
　　“不许动！”

　　随着田里远远传来警察的喝止，乘客们纷纷探头：“抓着了吧？”

　　陆百姓哆哆嗦嗦：“人、人都没事吧？”

　　果市太危险了，他现在想打道回府，来得及吗？

　　当然不行。
　　人抓到了，子弹贯穿腿部，失去行动能力。有名公安受了伤，好在没伤到要害，紧急处理后再送医。

　　看见血，陆百姓更晕了。
　　“还好吧你，”小杨看他软塌塌的样子，很时刻准备掐他人中，“不晕血吧，不晕就跟着我们回去配合一下调查。”

　　“啊……”陆百姓气若游丝。

　　刘警官今天一直在等陆百姓的电话，结果电话虽然来了，对面居然传来了自家同事的声音，一听来龙去脉，不由乐了：“我们局里派专车接陆少过来，这个排场可以吧，够不够陆氏给我们局捐一栋楼啊。”

　　今天下令按住陆百姓的警官肖钢是负责带队的，路上聊了一下，他已经知道了陆百姓的身份，但是大企业董事长的公子又怎么样，有钱人涉毒才常见。肖钢对此见怪不怪，这小子，回去照查不误。但是，听见一贯谨慎的刘健民居然有心情调侃，肖钢纳闷了：“老刘，你就这么确定，这案子和他没关系？”

　　“他有点特殊。”刘警官含糊道，肖钢再追问，他就拒绝解释了。
　　“你行，你资历老，功劳多，你厉害。”肖钢愤愤挂了电话，转头看后面拷着的陆百姓，瞪他一眼，“老实点！”

　　陆百姓被瞪得莫名其妙，郁闷又委屈。
　　万万没想到，抵达果市的最后一程，居然是坐警车来的。坏人抓住了，怎么还要拷他呢？

　　肖警官不解释：“回去再说。”

　　回哪？
　　当然是公安局。
　　戴着银手镯进去，想到视频里看过的审讯椅，他就紧张，想尿尿。
　　“刘、刘警官……”等待期间，看到熟人，他表情期待又彷徨，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老刘神态轻松：“别紧张，就是例行询问，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许隐瞒啊，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萝卜加大棒，把没见过世面的陆公子吓坏了。

　　幸好，他们找了个小会议室，没让他进审讯室。
　　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包装和茶叶上都没有陆百姓的，调取客运站监控以及他的旅行记录后，他的嫌疑基本排除。

　　现在只是要他配合调查，接受询问。
　　陆百姓不知道，笔直地绷紧身体，像小学生一样，一板一眼回答问题。

　　会议室外，有个年轻男人透过门上小窗，看向陆百姓：“就是他？”
　　老刘站在他身旁，点了点头：“就是他。”

　　“真好命啊。”男人低语了一句，随即拿着手里的检验报告往外慢慢走去。
　　他的个子颇高，卡其色的亚麻长裤随意卷起，露出纤细的脚踝，显得腿更长。
　　如果他走路没有些微的跛，那就完美了。

　　老刘在背后两三步追他上：“诶，小段主任，人是来了，但他不知道内情，不要把孩子吓到了……”
　　“刘叔，能把主任两字去掉吗，我听着心里发慌。”
　　“哦哦，小段呐……”
　　“知道知道，一会我见见，不会乱说的。”

　　陆百姓也不是第一次被问询了，问着问着就恢复了镇定。不过呢，等他从会议室出来，看到同样从其他房间出来的两个保镖大哥，正被警察叔叔拍着肩膀表示“要给他们申请见义勇为奖励金”，他又不淡定了。

　　怎么同样是出门，他差点被认为是犯罪分子，自家保镖就是见义勇为人员呢？

　　“陆少，我们得去填个资料，您看……”两人红光满面，高兴地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去吧。”
　　“那您？”
　　“我自己待会，公安局里你们还有啥不放心？”陆百姓郁闷地转手就走。

　　“陆、陆少？”
　　怎么又有人喊我，烦不烦！他一扭头，看见一个略显眼熟的地中海，正一脸震惊望着他：“您怎么又来了？”

　　哦，是那个跟进绑架案的律师。
　　陆百姓哼了一声，机智地反问：“毕华那个案子你跟得怎么样了？”
　　甲方就要拿出甲方的气势！

　　律师的脸色微微一变，左右四顾：“陆少，借一步说话。”拉着陆百姓到安全出口，小声说：“没有转移的金额已经追回了一部分，但是这个毕华进去以后咬出来一串人，他的上头案子连着案子，十分复杂。”

　　随即补充：“我们只告毕华，倒是不麻烦，只是涉及跨境，进度会慢一点。不过他扯进去的事很多，一时半会结不了案听说已经在成立专案组了。”

　　陆百姓愤愤：“他肯定骗了不少人。”

　　律师却摇头：“这不是关键。”压低嗓音，跟个间谍似的在陆百姓耳边道：“关键是，他真的涉毒！”

　　啊？

　　照律师探听到的消息，根据毕华的供述，已经抓住了几个拆家，又顺着拆家的线，顺藤摸瓜，一路往上摸，再具体一点的信息，律师也不知道了，警方严格保密。

　　今天突然拦车抓人，也和毕华的案子有关吗？
　　陆百姓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那天晚上毕华拿出的针头。
　　他忽然害怕起来。

　　他一直在有意忽略这件事，潜意识里感到不安，所以宁愿假装不知道。可是现在……
　　“请问刘健民警官在吗？”他在走廊上逮着个人就找老刘。

　　“干啥？”老刘捧着个保温杯突然冒出来。
　　“刘叔，我能见一见毕华吗？”他喊得可亲近了。

　　终于来了。
　　早在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刘健民以为他知道毕华活着，会想见他，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是陆百姓没有，他父母去了，他都拒绝去。
　　他甚至没有在询问中告诉他们，毕华给他扎过一针，只说不记得了。

　　这是刻意回避啊。

　　不过现在……“他现在不允许接受任何探视，你不如先见见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位药生所的朋友吧。”

　　陆百姓咽了口唾沫。
　　他有没有供述给我注射的东西是什么？

　　他想问，又不敢问，因为他每天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这算不算故意隐瞒事实真相啊？

　　“好、好吧。”陆百姓干巴巴地应道，“我去哪里见他呢？”

　　“他就在你身后。”

　　啊？
　　陆百姓猛一扭头。
　　一个男人正居高临下打量他。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却是天生冤家。陆百姓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能做到看第一眼就令人讨厌！

　　“陆百姓？”对方先开口，表情冷淡，“你好，我是段新雷，你跟我来一下。”
　　口吻真像教导主任。

　　陆百姓一米七七的身高不矮了，偏偏这家伙比他还高半个头，以至于离得近，他得仰头看他，就显得十分丢人。
　　“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对方奇怪，“我给你做一下检查。”

　　陆百姓这时候机灵了：“但你是医药生物技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没有行医资质吧？”
　　对方冷淡道：“上次那个座机电话是我办公室的，搞搞清楚，是你千里迢迢来找我，不是我求你。”

　　刘叔怎么推荐了这么一个讨厌鬼啊？
　　陆百姓不想跟他去。

　　陆百姓回头想求助，老刘却佛系了：“我又不是托，就提供这么一个渠道，你不想看就算了。哦对了，小段国外博士留学回来，现在已经是他们所科研二室的主任了哦。”说完就捧着保温杯溜达走了。

　　“……”喂！我大老远跑来，人民警察不能怜惜一下我吗？

　　陆百姓犹豫又怀疑地打量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才俊。

　　对方也在打量他，冷不丁开口：“彩云省的蚊子多，没有一只不长眼咬你的吧？”
　　陆百姓一呆，他怎么知道。
　　“身体机能有所增强吗，酒精耐受度怎么样？”

　　他他他怎么知道！
　　陆百姓慌神了，对方却没有什么耐性，看了看表：“我一会还有事，没空和你磨，明天我在研究所里，想明白了就来找我。”说完，往旁边跨半步，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前走。

　　他离开后，陆百姓才觉得脑子冷静了一点。
　　他是真的知道，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陆百姓以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冲出局子，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车一个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车里还有乘客，司机摇下车窗骂，陆百姓直接问乘客：“出多少钱你愿意把这辆车让给我坐？”

　　这是什么新综艺在拍摄吗？
　　乘客确认手机里一千块到账，高兴又忐忑地下车，还疑惑这个小明星咋从没见过？

　　陆百姓上车就对司机说：“我也给你一千块，替我盯紧前面的大众，跟丢了我不给钱！”
　　这是什么刺激的电影情节呐？

　　鉴于这位土豪是从公安局出来，司机还挺警惕：“是什么案子吗？”
　　陆百姓语塞，眼看那车拐过一个弯马上要没影了，临时编出一个借口：“我怀疑他抢了我女朋友，我赶着去捉jian!”

　　哦哦！
　　“安全带系好，坐稳！”司机挂档、一脚油门冲出去。

　　追上段新雷的车后，陆百姓运行过热的头脑渐渐冷静。
　　自己追上来干嘛呢？赶着让他给自己做检查？

　　他忽然不知所措起来，等保镖的电话进来，他就更不知道怎么答了，只能含糊道：“有点事，很快回来，你们等我。”

　　不会还要召集人闹事吧？司机斜眼看副驾的陆百姓，谁知对方也正好看他，两人一对眼，十分尴尬，司机连忙道：“他停下来了！”立刻减速。

　　前面的大众缓缓停在路边，一个扮成青蛙人偶的家伙拉开车门。

　　陆百姓忽然有种心脏被什么扯住的感觉，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此时，那个青蛙正猫着腰准备上车，被卡住头套，只好退出来，取下头套，青丝吹落，露出半张侧脸。

　　陆百姓瞳孔微微一缩。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