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墨菊（陆小凤同人）》曙光幽灵

11、第九章 日下影

　　“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片帆烟际闪孤光……”

　　胡小毛柱着威武棒听着那带着淡淡清与沉的声音，竟有些痴了。
　　那人又在吟诗了。
　　想他胡小毛在这京城衙门里当差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但他第一次见着那人的时候还是呆了——明明只是一身粗布衣裳，明明还带着些许不修边幅的草莽味儿，可他就是觉得那人与众不同。
　　那人不像是旁的那些他多见了的粗鄙的江湖人。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处，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味道就像……就像是有一次他偷喝到的老爷珍藏的好酒“醉花荫”——入口淡淡的，下肚温温的，好像一点也不烈，却是一小口就能让人晕上三天三夜。
　　听带那人回来的弟兄们说，他是个大夫，因着盗了阅菊庄叶大老爷的墨菊才被易总捕头“请”来六扇门的。
　　他胡小毛平日里虽对易总捕头断的案毫不怀疑、而且对那些恶人是咬牙切齿，但这回见着那人后，心里却莫名的冒出一句，“读书人窃书不算偷”。
　　更何况他也从没见过易总捕头对哪个疑犯如此客气的照顾招待如奉上宾的；他更没见过哪个疑犯如那人般被拘禁在六扇门了仍是那般淡泊随意好像是呆在自家一般。
　　或许那人根本不是什么疑犯，只是被易总捕头请来配合抓出真凶的？胡小毛很少运动的脑袋难得的转动、思索起来。

　　“……目送征鸿飞杳杳，思随流水去茫茫，兰红波碧忆潇湘……”

　　虽然胡小毛大字不识几个听不懂那词中的深意，但他觉得由那人念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听。不对，好听不足以形容他心中的感慨，应该用上次跟着师爷去小甜水巷查案时师爷赞那“牡丹仙子”的那句——什么什么只应天上有，什么什么的。
　　每每听那声音低低的吟诵着那些好听的句子，他便觉得自己这个大老粗也跟那些文人书生一般感春悲秋的善感起来。他想自己如果再多听几月这人念诗诵词，一定也会变得文雅起来，那或许他家对面茶水铺的二妞子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到时候他就请那人做他孩子的先生，让他的子子孙孙的文雅下去！
　　不过，胡小毛最终没能达成这个“伟大”的心愿，因为，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后颈突然一痛，两眼一抹黑，立时彻底失去了知觉。

　　到胡小毛不再叫胡小毛而是被叫做胡老爹的时候，他看着他那几个满嘴市井粗语的儿子们和那群拖着鼻涕在街上疯闹乱跑的孙子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叹息；“如果当时我没有晕，如果当时我能勇敢走过去跟那人说几句话，那我们全家该是多么文雅啊。”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先说当时的六扇门——

　　那带着铜面具的黑衣人从窗外跃进室内的时候，厉南星正在沏茶。

　　碧色的茶叶随着水的注入上下翻腾、舞蹈，点点溢出淡淡的清香。

　　厉南星看了面前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衣人一眼，神色未见半分波动，仿佛对待来串门的邻人一般平静的将刚斟好的茶推到黑衣人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
　　那黑衣人也真如客人半自然的坐了下来，轻轻的吹散茶面的热雾，然后才浅浅啜了口杯中清茶，悠然道：“今日春光明媚，厉公子可有兴致随在下一同去京郊踏青、游赏一番。莫要辜负了这大好韶光。”
　　厉南星略一挑眉，只一瞬，却是连眼角都染上了冷意，“在下从不与藏头缩尾的人打交道，若阁下真有诚意相邀，何不以真面目视人？”
　　黑衣人自胸腔发出一阵沉闷的低笑，“厉公子，难道你还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么？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厉南星神色微凛。

　　他自然知道能在光天化日毫无惊扰的潜入六扇门的人武功必定不凡。但他从来都没有轻易被人威胁、坐已待毙的习惯。

　　所以
　　厉南星
　　未语
　　身先动。
　　只见他右掌在桌面上举重若轻的一拍，含着凌厉气劲的茶水如青龙舞空版从杯中飞溅起来，呼啸龙吟着向那黑衣人袭去。同时他左手撮指成刀，直逼那人的生死大穴。
　　然,虽厉南星的动作快若光电，但那黑衣人并未显出半点惊慌神色，面对如此凌厉的杀招，他只做了一件事——喷。
　　喷。
　　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形成一道水幕。不仅挡住了厉南星引出了水龙，而且还将那水龙反向他攻去。
　　眼见一招落空还反要被人所制，厉南星不慌不忙的半路变招，动作自然衔转得仿佛他本来使的就是这一招一般，左手回撤同原本压于桌上的右手相合，十指萁张，呈花开之势以微妙的波动变化化去那反噬的水龙，更乘势复击黑衣人胸前要害。
　　面对厉南星这奇特的招式，黑衣人眼底这才露出些许注意的神色。也因为此，这次他做了两个动作——扭和劈。
　　扭。
　　将身体扭成一个奇异的形态，以毫厘之差避过厉南星的攻势。
　　劈。
　　在同厉南星错身的一瞬间，手臂化刀猛的劈向厉南星的脖颈。
　　虽然黑衣人的动作只有两个，而且看似非常简单，但只有身在局中人才能体会到这简单中的大巧若拙。
　　所以，
　　尽管厉南星在那短短的一瞬也做出数十种变化，可惜武功始终非他所长，那黑衣人又委实厉害，他，终是差了那么一线。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那个有着两个一深一浅的酒窝、四条眉毛的男人是厉南星唯一想起的东西。

　　小凤……
　　其实还有好多事要跟你说……
　　好想……
　　见到你……

　　空山翠鸟啼，脉脉无人语。

　　厉南星是在“哔哔”的木头在火焰中炙烧的声响和令人垂延的肉香中渐渐恢复意识的。
　　后颈的疼痛让他立时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他被那黑衣人制住了。那这里是那黑衣人的地盘？
　　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厉南星小心的让真气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没有受伤、也没有其他异样的状况，甚至他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未加任何束缚。
　　这是那黑衣人太过自负，根本不担心他能逃跑，还是另有图谋？
　　重重疑惑让厉南星不得不益发小心谨慎起来。
　　敛去眸中神光只将眼睑拉开一条缝隙，悄悄观察周遭环境——他呆的地方是一个空旷的山洞，看上去只是匆匆收拾了一下不像是有人常居于此，那么这里并非是那黑衣人的老巢了？
　　视线缓缓移向火堆方向——一个白衣人背对他坐在火堆边认真的烤着什么，那肉香就是从他手上传来的。

　　看来自己这微末武功在那黑衣人眼中根本就不入流，所以他才会如此托大的敢背对着他坐着吧。

　　厉南星有些自嘲的想。

　　等等，不对。这个背影……这个背影是！

　　“小凤？！”厉南星猛的弹坐起来，又惊又讶的唤道，“怎么会是你？！”
　　听到厉南星声音那白衣人，陆小凤惊喜的转过身来，疾步走到他身边，笑道：“南星，你醒了！饿了吧？来尝尝我刚做好的烤兔子。”
　　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厉南星这才发现自己确实饿了，但他接过烤肉却未立刻去吃，只是定定的看着陆小凤等他的答案。
　　陆小凤在厉南星身边坐下，“先吃吧，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看着厉南星撕下一片肉放进嘴里后，（表问偶微末教主殿不怕烫，喵喵的你见过有内功的人还拍这点热度的咩？）方续道，“你跟易笑语走后，我把冰冰安置在客栈就想先来看看你的情况如何。但是我刚到六扇门就看到一个黑衣人带着你越墙而出。”
　　说到这里，陆小凤停了下来，伸手抱住厉南星，才继续说道，“我一路追着那黑衣人来到这片树林……”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厉南星毫无抵抗的，被那黑衣人抱在怀中的模样时，心中是多么惊讶、多么痛。
　　看到那黑衣人要带着南星远遁，他第一次失去理智，没有悄悄追踪而是运起全身功力发足追上去。但不管他怎么用尽全力的追逐，那黑衣人却总是快他一线。

　　“当我追着那黑衣人到林中后，却在密林中失去你的踪影……”
　　陆小凤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当他发现自己失去南星的踪迹的时候，整个人近乎疯狂。一直催动极限，全力施展着轻功追逐的身体，在那一刻几要因那一瞬的失望痛苦而崩溃。

　　为什么怎么追也追不到？
　　从他认识南星以来就是他一直一直在追着，而南星总是在那不远不近，只隔一线的地方淡淡的望着他。
　　为什么他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却还是抓不到他？
　　他的南星，他的谪仙，终于要乘风远去了么？
　　不，不要，就算是强求，他也要把他牢牢抓在手中，他不要放开，绝对不放！
　　生要同衾，死也要同穴！

　　手突然感觉到温柔的温度，捏得紧紧的拳被那温暖包住。
　　抬眼，入目的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眼。
　　将怀中人儿复又抱紧几分。

　　他已经抓住他了，他就在这里，在他怀中。

　　“然后呢？”感觉到陆小凤放松下来，厉南星问道。
　　“然后，我就发现了这个山洞，发现你昏迷在这个山洞里。”

　　陆小凤虽然说得简单轻松，但厉南星也能猜测到个中凶险以及陆小凤在追寻中的焦急担心。
　　所以，他并没有纠结那些细节，只是握着陆小凤的手，轻轻的说道，“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小凤。
　　除非是你先离我而去。
　　我都会在这儿，在你身边。

　　空气安静而温馨，微凉的林风带来树木的清香，这个时候拥抱比任何言语更有效。
　　他们都知道经过这一役，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不同了，或许那些心结还不能完全解开，但他们已经在一起努力。
　　这世上只要有心，其实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半响，厉南星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微微拧起眉，“小凤，你说你是在这个山洞发现我的？”
　　“嗯，是啊。”
　　“那，那个黑衣人呢？”
　　陆小凤露出思考的神色缓缓道，“我刚进这个林子，其实就觉得这个林子有古怪。好像是走进迷阵之中。我的每一个行动似乎都是有人故意在引领着，包括找到这个山洞，找到你。哦！”陆小凤担忧的看着厉南星，“南星，虽然我给你检查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医道上我毕竟不如你，你自己看看，是否有问题？”
　　厉南星对陆小凤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别担心，我没事。”说着厉南星站了起来，“且不管那黑衣人将我掳到此处却又未伤我分毫是何原因，留在此处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陆小凤跟着站了起来，迟疑道：“可是，这阵法非我俩所长……”
　　厉南星轻轻一笑，“他们若是想困住我们，那么我们想离开或许得花些功夫。但若他们的目的是要引我们去什么地方，那我们应该可以很快离开这里。”
　　陆小凤眼睛亮了起来，对厉南星露出了然的微笑，漾起一深一浅两个酒窝，抓住厉南星的手向山洞外走去。
　　厉南星没有挣开，反而用力回握住陆小凤的手。

　　十指相扣，
　　一切已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