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飞机能飞

62、李逢春篇

　　李逢春再次清醒，已经不知到底过了几日。
　　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他心底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声音，吓得他急忙站起身，环视四周，发现身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不成是自己的幻觉？
　　可他分明感受到，这房子里有人，正跟他共处一室，在他的地盘撒野。
　　李逢春正这样想着，故作没有任何异常地起身去厨房拿酒，借机扫了一眼厨房餐桌下、橱柜里，都没发现人影，微微松了口气，等见到那只倾斜的书架的时候，滞闷感又重回胸口。
　　他不过是要报仇，要骗刘慧芳妥协！
　　他求她那么多次，甚至不惜下跪求她，他难道就不能扳回一局，换她来求他吗？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也绝对不会道歉！
　　她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吗？简直跟他的国中同学、大学同学如出一辙！
　　那副看他笑话的嘴脸······他过的不好，他跌入泥潭，他们都高兴得很！
　　他即使那么乞求让刘慧芳回到他身边，也终究是落下个被她看不起、被她训斥，甚至被她抛弃的下场！
　　他凭什么要道歉，凭什么要求李含章原谅！？
　　她如果真像每天说的那样喜欢他，就不该离开！
　　李逢春愤恨不已，干脆抓紧酒瓶猛灌，结果一股酸涩味道入了喉头没到两分钟，胃里开始翻腾着上涌，令他狂吐不止。
　　他盯着地上的一滩酒红色液体出神，心情突然平静下来，仿佛在吐出酒水的一瞬间将所有的烦恼、怨恨、愤怒一并吐出，只感到虚而不空，盈而不实。
　　刚刚为什么生气？
　　他努力回忆原因。
　　是······是因为别人看不起他，所以他要报仇。
　　可别人看不起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别人说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既然不是事实，为什么要因此生恨，为什么要执着于报仇？
　　不，他要报仇是因为，他们不尊重他！
　　尊重又如何，不尊重又如何？即便尊重他了，他会因此得到什么东西吗？
　　当然！他会因此得到权力，得到名誉，得到声望！他要得到世人瞻仰！他还会得到刘慧芳的心！
　　最终呢？人的时间不过百年，百年之后，都会沦为一抔黃土，得来这些难道会避免成为一剖黄土吗？
　　他开始失神，不知道这些新鲜的想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声碎裂声突然将他惊醒，他低头，发现刚刚握在自己手里的酒瓶竟然掉在地上碎掉了。
　　没错，是他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酒瓶。
　　李逢春径直走向客厅里的沙发旁边，站定，远远看着客厅另一旁倒在地上的置物架出神。
　　为什么放李含章走？自己身在此处，不就是为了找她？
　　他突然被自己心底的想法吓了一跳，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掌心，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此处为什么是为了找她？
　　她最初不过是自己报仇的工具，后来则是对她上了瘾，包养她罢了！
　　既然上了瘾，难道不想见她，难道不想把她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既然想把她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为什么不去把她找回来？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脑海中的对话。他前往门边，看着门把手，突然觉得这形状的物体陌生又熟悉，犹豫了半晌，开了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阿丁。
　　“贵记食客食物中毒，成衣厂着大火毁了一票待出口成衣，楼盘转移到了您名下，林阿茂现在彻底栽了！刘慧芳的店面已经被我砸烂了！程秉华的出版社倒闭了，欠了一屁股债！”阿丁激动地向他汇报他们的复仇成果，“李会长，什么时候出面收拾林阿茂？”
　　李逢春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觉得自己造就的这些成果寡淡无味起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他，“你先回去。”
　　打发了阿丁，他觉得身周的一切都没了意义，无论是现在已经得到了的富丽堂皇的生活，还是成功报仇的成果。
　　他回到沙发前，定定看着眼前碍眼却又让人无法丢弃的老旧暗黄色，缓缓坐了上去，下意识将双脚各扳到另一条腿的上方，无视骨节传来的清脆响声，阂眼，放缓呼吸，窈窈冥冥中，他开始回顾自己的过去，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甚至直到自己幼童时期，跟着爸爸的后面参观纺纱厂，和品尝在口中各类美食的味道。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长长呼吸一口，想从沙发上站起，却因双腿无力而摔倒在地面，他试探性地呼吸导引，让体内的热气蔓延到脚底再折返，直到那种酸麻感消失，才重新站起身，前去看门。
　　敲门的还是阿丁。
　　“李会长，今天要安排一下林阿茂谈判的事情吗？再这样等下去，我怕黑松会坏事情！”阿丁提议。
　　李逢春看了他一会，关门，走到楼上卧室，从衣柜的箱子里取出一叠债券，装进信封，重新回到楼下开了门，把信封递给阿丁，“这是你的报酬，拿好。整件事情到此为止。”
　　他将门关了，重回沙发前，发现沙发扶手上的龙形刺绣已经从中间挑开，只剩毛茸茸的一团。
　　这······是他做的吗？
　　可他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
　　他只是在盘腿坐着，一呼一吸之间，开始逐年逐月逐日地回忆之前的事······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处细节······
　　为什么要回忆？
　　他侧头思索了一阵子原因，无果，然后干脆放弃了，开始穿衣，准备出门。
　　高开低走又如何？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别人的看法，于他无益无害，这道理他早该懂，就这样虚度了那么多的光阴，真是愚蠢至极。
　　······为什么会突然想通？
　　不知道。仿佛冥冥之中，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整个愚蠢决定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重点，什么是目前该做的事。
　　目前该做的事，自然是把她找回来，她已时日不多。
　　他开门，扫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轿车，抬脚朝主路走去，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不疾不徐，目入路边各式各样的风景，各种各样的人，从不停留，内心亦不产生任何波动。只是偶尔地，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炽热的剧痛，似乎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然后，她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全是昨日刚刚发生过一般清晰极了······
　　那些令他脸红的话······
　　温热的手掌抚摸他皮肤的触感，黑白分明的眼珠，冷漠无情却偏又装作喜爱他的样子，在他身下承欢时候的愉悦······
　　“李玄，骗得过别人，休要骗得过我。”
　　“既然说了，便要做到。”
　　他自言自语道。
　　李玄是谁？
　　他思索了半刻，没得到答案，但也很快放弃了找答案的执念，将注意力放在关元，跨出左脚为日，跨出右脚为月，一阳一阴，一呼一吸，一升一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路程不算远，从日在东方到日中，他到了熟悉的砖墙前，从铁门缝隙看到从里面横关的门锁，轻闭双眼，再次睁开的功夫，已经站在她的客厅里面了。
　　她正躺在沙发上，身上裹着红色的衣裳，红纱下漏出了腿的大部分，像极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只是那个时候，她是完完全全的chi身luo体。
　　李逢春停住，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在哪里，无果后，干脆放了执念，轻轻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额头和她的鼻尖，想知道她要躺到何时才能发现他。
　　如果她能这样躺在他身上睡觉，像从前那样，该有多好。
　　李逢春心下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身下胀痛起来，同时心生怪异之感，探求原因的想法挥之不去，结果眼前的人终于发现他了，开始刨根问底，歇斯底里。
　　若不是对自己动了心，动了占有的欲念，怎会这样生气？
　　他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风从窗子吹进来，掀翻她大红色的裙角，看着她饱满润泽的红嘴唇，脑子里回荡着着一句话：
　　“李玄，该醒醒了。”
　　她立即噤了声，仿佛听到了那句话一般，往日细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带有润玉一般的光晕，仿如她第一次见他时候一般······
　　第一次见到她是何时？
　　“匡连海？”她试探性喊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莫不是在这里玩得太欢脱，竟然喜欢上了别个？
　　李逢春心下不喜，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她稳健的脉搏后，退到手掌，捏了捏。
　　她开始挣扎，李逢春直接将她拉进怀里，下意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该醒了。”
　　她果然安静了，沉沉睡去。
　　李逢春如刚刚想的那般，抱着她半躺在沙发上，抚她的脸颊，颈侧，从锁骨到乳中，伸腿缠绕她的腿又松开，想象如果自己身无寸缕时候缠绕她的腿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复又把她的手托在他的手上观看，揉捏，交叉握紧，等玩够了，随手捞了一本书，展在眼前看。
　　为什么这场景似曾相识？
　　李逢春陷入沉思。
　　内心里总是有个声音，提醒他，他需要再次入定，回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比如那个匡连海究竟是谁。
　　他也这般做了，入定推演，由近及远，看见自己以不同身份跟她的种种······
　　他次次都想把她据为己有，赏罚分明地宠爱她，她则日日还着身上的业力，从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李逢春正想看看那业力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面前一团温热的气缓缓靠近，温暖柔和，令人想紧紧握在手中独自把玩。他睁开眼，瞧见一张似乎懵懂其实内里分外冷漠的脸，干脆行了一次交he之事，入定以来积累的些许jing气也就这么泻给了她，可她竟然不知如何导引自用，尽数浪费了去。
　　为何她应该知悉导引之法？
　　自己又是谁？
　　为何会推演前世？这里的其他人是否也会？
　　在他本身的认知里，其他人似乎是不会。
　　他心下起疑，虽然此次推演摸到了些蛛丝马迹，但仿佛还是碰不到整件事的始末。
　　李逢春撩开窗帘，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北斗七星闪动着，日益明亮，提醒他李玄已时日不多。
　　她的时日，与这斗转星移有何关联？
　　他回身，发现李玄正直直盯着他出神的样子，突然心血来潮，想为她排上一卦。等看到她本身命格自守无欲求，夫妻宫贪狼陷忌的时候，仿佛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费尽心力找她、救她，但那答案看起来清晰，想要去触碰之时却显得模糊了······
　　为何要找她，又为何要救她？
　　他斩断思虑，将她哄睡后，继续入定，呼兮晃兮，终于识得了庐山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个班，如果来不及的话就一更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