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纪事》有凤无双

13、宋西13

　　宋西吃饭的动作慢下来，“南大陆？”
　　宋西高中毕业，学历算是高的，初中学地理知道世界上除了本国占据的大陆之外还有两座大陆——西大陆与南大陆。西大陆多沙漠，物产贫瘠，土著尚未开化；南大陆气候适宜，物产丰饶，上面有肤发异色的土人聚落而居。
　　高松说：“我之前在南大陆前线驻守四年，那边气候非常好，一年能种两季稻子，夏天到秋天野外有各种各样的野果子和野花，风景很漂亮，冬天没有中京这么冷。两年前我回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三个军团农场，一个林场，每年有数不清的粮食和药材木头运回国。现在那边军团在开发第四个大型农场，要人，军□□人在国内各州郡招募人手，军部号召退役军人投入农场建设。
　　每年有那么多的兵退役，国内能安排的岗位有限，我呢，本事一般，也没混上个什么功勋，排队等安排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仔细考虑过了，我没儿没女没拖累，在哪儿过不是过呢？去了南大陆，我是退役军人有优待，房子能先选，土地能多分五十亩，还给一辆拖拉机，咱俩合一块儿，能有二百五十亩地。你还有手艺，到时候在场部开个小饭馆，不怕没人光顾。”
　　高松看着慢慢思索的宋西，等着他回复。
　　宋西的第一反应是抗拒，他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说：“太远了……”
　　高松说：“是很远，坐船要三个月，回来的船票也不好弄。如果去了，或许我们这辈子就在那边了。你要考虑清楚。”
　　宋西问：“你一定要去吗？”
　　高松凝视他，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高松凝视的眼神像深邃温柔的湖水，让宋西想起了高中课本上一篇描述东部蓝海湖的文章，他低下头，说：“你让我仔细想想。”
　　高松说：“你慢慢想。这是事关下半辈子的大事，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两人平时吃饭不快不慢，现在，却是慢吞吞的，宋西低着头想事情，高松慢慢的跟他说起自己印象中的南大陆。
　　“军团农场在的地方是一片非常非常大的平原，我们叫它春风平原，听勘测营的人说，春风平原比我们国内北部平原还要大，那里生活着很多土人，有红头发褐眼睛的、红头发绿眼睛的、棕头发绿眼睛的、黑头发灰眼睛的、褐头发黑眼睛的，还有一种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土人，这种土人很少见。当地土人的皮肤颜色也跟我们不一样，有白色的，有棕红色的，这两种肤色的土人部落相互仇视，经常部落之间打架。
　　当地土人不种地，依靠天生天养的食物生存，他们采集野果野麦子，狩猎野兽，也会狩猎我们落单的人，割下猎物的头颅祭祀他们的神。一旦发生土人狩猎我们落单同伴的事，我们会将那一整个部落的人杀掉，尸体垒成京观，警告其他的土人部落。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军团农场附近不允许土人部落生活，他们会被驱逐到农场范围三十里外，不过，有些土人会离开部落到农场来讨生活，这种我们一般不会赶走。
　　春风平原有狼群，有熊，有狮子，有豹子，还有一种绿色的大蛇，我们平日里除了巡逻、驱赶土人部落，就是捕杀驻地和农场周围的野兽，我曾经独自杀过一头熊，那是一头刚成年的棕熊，我巡逻的时候遇到的，杀它费了不少的劲，最后一枪打进它眼睛里才杀掉它。平原上还有成群的野牛和野鹿，经常冲进农田里破坏庄稼，秋冬季节军团会组织狩猎活动，大量捕杀野牛和野鹿，一整个冬天，食堂里天天都是牛肉和鹿肉。我们唯独不杀那种绿色的大蛇，那种蛇不多见，遇到了不用怕它，它们对人很友好，甚至会带领我们去寻找其他野兽的巢穴。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听战友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后来见过的次数多了，我才不得不相信。
　　春风平原上有大片大片的灌木林，到了夏天会长出各种各样的野果，一直到秋天，各种野果子摘不完。灌木林里有很多鸟类和小型野兽，靠吃果子为生，它们怕人，人一靠近，它们就远远的跑了，比大型野兽还难逮。
　　冬天，春风平原上会下一点雪，时间很短，不到一个月就化了，然后就可以准备春耕，军团农场一年种两季稻子，农忙的时候，我们会轮班去地里干活，耕地、插秧、施肥、除草，都能操作机器来干，春风平原上雨水充沛，不用担心干旱，人浇水也省了。收稻子也有机器来收，场部提供各种农机，一个人开一台收割机一天能收二十亩地，赶工的话，一百亩地三四天能收完。
　　军团招募过去种地的人，过去就给分房分地，成人一百亩，十岁以下小孩二十亩，十六岁以下三十亩，过了十八岁补足一百亩。农场的人并不住在一块，以两百人为一个大队，周围是农田，大队被围在农田中间，许许多多个大队围绕场部建立，场部有供销社，有粮站，有澡堂，有茶馆，有酒馆，有饭馆，有娱乐厅，有班车，还有农场事务部。跟一个小县城没太大差别。”
　　宋西突然问：“房子是什么样的？”
　　高松说：“一般是平房，也有二层楼的，那边地广人稀，房子都建的大，院子占一大半，牲畜棚车棚都建好了的，房子一般是两大间带单独厨房，楼房上下两层，估计有一两百平米，厕所是抽水马桶，电灯也有。家具好像要自己打，那边没有做家具的手艺人。”
　　宋西问：“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
　　高松说：“不是不能回来，是船票不好弄。船一年来往一次，从国内运那边没有的东西过去，把那边的粮食运回来，基本是货船来往，载人的位置有限，弄到船票还是能回来的。”
　　宋西说：“我再想想。”
　　高松不催他，南大陆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相隔半个国境加一片汪洋大海，乘船从海边港口出发，顺利的话要三个月才能到达南大陆，如果不顺利……最差的情况就是船沉了，人葬身海底。这是有风险的事情，高松希望他能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再作出答复。
　　二月份，北风还凛冽，行道树仍然在休眠中，要等到二月底，才会慢慢复苏，枝头开始酝酿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芽苞。现在这时节，只有耐寒的野草早早地钻出地面，在陡峭寒风中招摇新绿的叶片。
　　宋西刚从周大厨家出来，周大厨帮他留意工作的事情，目前还没有着落。合适的工作单位并不那么好找，一般的小饭馆，周大厨觉得埋没了自己的徒弟，不肯让他去小饭馆糟蹋手艺。
　　宋西有过自己开个小店的想法，他现在手里有五万块钱，盘个小店面足够了，凭他的手艺，不怕无人光顾。如果没有高松，宋西想做就这么做了，可是高松的存在，让他陷入两难。
　　宋西顶着吹皱脸的寒风往公交站台走，喃喃道：“就不应该跟他处对象的……”
　　真的是，好烦啊！
　　为什么要他面临这种两难的选择？一边是理想和前途，一边是爱情，这让人怎么选呢？
　　如果感情还没这么深，宋西就选择跟他一拍两散了，可是现在，宋西哪边都舍不得。
　　公交车路过一个去年建成的居民小区，宋西直愣愣的盯着车窗外，他的理想之一是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他在这个新小区落成，对外开售的时候，就来过好多次打听消息、实地查看，对这个小区的信息如数家珍。
　　白玉兰小区一期，三十栋电梯楼房，每栋六层，小区里三种户型，其中五十四平小户型每层三户，有十栋；八十四平中户型每层两户，有十二栋；一百三十六平大户型每层一户，有八栋。买房要求中京暂住证满五年，贷款要求有稳定工作，有三年以上银行流水，满足条件后贷款最低为房子全款的百分之三十，最高百分之五十。不期然的，宋西想起前生自己累死累活攒下来的三十万，那是他准备在白玉兰小区二期买房子的钱，他都算好了的，买中户型五楼，首付二十三万，贷款百分之四十，剩下七万拿五万装修，留两万周转。他有一个笔记本，里面有他一笔一笔算好的账目，每一笔一划，浸染他十年的血汗，充盈他想有一个家的渴望。
　　可惜。可恨。一腔心血毁在一个死渣男手里。至今想起这件事，宋西心里仍生恨意，觉得几年前遇见那家伙打他那一顿还是打轻了。
　　宋西心里发誓：再有机会遇见他，非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公交车开过这一段，白玉兰小区离他选了，宋西收回扭头去看的目光，心里想到白玉兰小区的房价，去年房价是每平方米3600－4100，不知道今年涨没涨，五年后白玉兰小区二期的房子价格是每平方米4380－4700。中京房子的价格每年都有一个微小的上升，只有工资和粮食价格基本五十年到六十年才做一次调整。活着不难，难的是活得好。
　　宋西想完了白玉兰小区，又想到别处。白玉兰小区房子价格是中京西城区的房子价格的缩影，越往城东靠近，房子越贵，听说皇宫脚下的东城区，房子有价无市。那是宋西想都不敢想的地段。
　　高松说南大陆的房子大部分是两大间带一个独立厨房，和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车棚，有牲畜棚，另一种二层楼房上下加起来一两百平方米，宋西在心里算他想在中京买一栋二层带院的房子，他要赚到多少钱，才能买得起。
　　宋西算不出来。他目光失神的看着前方车窗玻璃，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房子，对宋西来说，房子就是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