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橙想

3、第 3 章

　　太晚错过了末班车，夏云暖正准备打电话叫虞森来接自己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到自己面前，“陈谅？”“好巧，我来送合同的。”苏意生笑着接过，不知道是不是夏云暖错觉，苏意生又是笑的像是吃到瓜一样，夏云暖露出大大的微笑：“正好，你载我一程吧。”陈谅大度地点点头：“行吧，上车。”
　　车子开得不疾不徐，窗外的夜色好像定格，夏云暖正认真翻看今天拍的照片，不一会儿，她感觉一阵反胃，抬起头，陈谅说，“坐车时一直盯着一个东西看容易晕的。”“是嘛。”夏云暖调整了一下坐姿。“吃饭了吗？”“吃了，刚在意生那儿吃的，下次你也可以试试，还能学到道理呢。陈谅，你一定要支持苏意生啊，她坚持这份慢工细活，极耗心血的传统手艺真的不容易。”陈谅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我记着呢，云暖。”夏云暖一愣，慢慢转过去。“我后面有一个盒子，你打开。”陈谅开车，夏云暖犹豫了一下，照做，是一盒各种口味的蛋挞，还是温热的，夏云暖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温暖的笑意，陈谅也跟着笑：“尝尝。”夏云暖立即咬了一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蛋挞更美味的呢？“清心寡欲的仙子我真的望尘莫及，我还是做个酸甜苦辣的人间小妞吧。”陈谅忍俊不禁，“设计师都是语言大师吗？”夏云暖谦虚：“有感而发”
　　终于到了自家小区，夏云暖蹦蹦跳跳下车，却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他正望向这边。“虞森？”夏云暖立马走过去，虞森越过夏云暖看向陈谅：“陈总，好久不见。”语气不咸不淡。“好久不见。”陈谅走过来。保安大叔探出脑袋，一脸激动。“很神奇啊，能听到你的声音。”陈谅抿着唇，“小森，你过来是？”“阿姨的菜”一大袋菜他一直提在手里，“啊，我忘了，上去吧。”她忽然啊就陷入尴尬，她回头看向陈谅：“陈谅，天色不早了……”“所以我接受你要我上去喝一杯茶的邀请。”陈谅几步就与夏云暖平行。虞森拳头紧紧握住，一言不发。
　　夏云暖一边烧水，一边头痛，陈谅和虞森隔开坐在沙发上。虞森站起来：“我帮你把菜洗干净放进冰箱里吧。”便来到夏云暖身边，陈谅一脸暗沉：“你们在一起同事真是缘分啊，虞森这么多年对云暖很照顾吧。”“嗯！”虞森声音格外铿锵有力，含着自信与较量。“不过嘛，真正的缘分都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巧大于天嘛。”夏云暖看向虞森“别把缘分看得那么轻浮，我相信还是长久的陪伴来得真切。”“不是轻浮，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才是恰好的那个人，否则也不会等到他。”夏云暖虞森两人对视，虞森唇角抖动，他想问“真的吗？”但夏云暖的目光像深海一样压着他，他也就一直没有说出口，最后颓败地转身洗菜。夏云暖眼里闪过失望。陈谅却看在眼里，他起身，“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夏云暖没有挽留。
　　虞森整理完菜也打算回去，两人期间再也没说过话，夏云暖送他到门口，虞森在门口立了会儿，夏云暖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但背影终究沉默的离开。
　　接下来几天，夏云暖一直沉浸在工作中。星期五举行交流会。
　　当阿紫推开会议室门时，却发现空无一人，她惊慌失措，找到夏云暖“主管，会议不是八点开始吗？”“我提前了，你没听到吗？”阿紫疑惑摇头，“哦！我昨天午休的时候说的，可能比较仓促，你可能没有注意听……没关系，我将其他组员的作品资料传给你，你有什么想法及时和我说。”阿紫抱歉地点点头。
　　下午，召开会议选出优胜的一组，由总经理主持。钱主管起身：“经理，我先来吧，抛砖引玉。”夏云暖没有意见。钱主管展示ppt，夏云暖瞥了一眼阿紫，后者面色涨红，低着头用力扣着指甲，ppt上呈现的一组秋叶系列的亚麻长裙，剪裁随意，长短错落，以树叶作曲曼处扣子。四周氛围却异常平静，阿紫惊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夏云暖审视平静的眼眸，她的心像一碗水一样晃动，屡屡泼洒，难以承受。虞森却觉得这组设计好像在哪见过，他努力回想，钱主管的展示完毕自信优雅，虞森找到记忆——他无意间在夏云暖的电脑瞥见一组相似风格的设计，他看向夏云暖，后者嘴角牵起若有若无的嘲讽，他一愣，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云暖，眼里含着算计得逞的光芒，嘴角撇着对敌人的不屑一顾，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又想一个老手。轮到底下人发言，夏云暖看向阿紫：“阿紫，说说你对你对钱主管作品的看法。”阿紫与钱主管神色闪过一丝微妙，“挺好的……线条流畅……风格成熟”夏云暖低头笑了一下，“阿紫，你跟我就学了点表面的东西啊？”她站起来，笑容抹得一干二净：“这个系列的作品法国设计师赛格尔在2005就已经设计过了，只是他当时没有举行该系列作品服装秀，所以知名度不是很高，但在当时也成为热销服饰。钱主管，你和赛格尔真是跨越时间的心有灵犀啊。”钱主管在夏云暖投屏的刺眼的光线下脸色惨白，经理脸色很难看：“钱蕊，你是怎么回事，若你这组作品流出去公司还要不要名声？亏你还是设计师？会后去我办公室一趟！”他顺了口气：“那本次项目就交由夏主管及其组员负责吧。”组员一阵欢呼，只有阿紫觉得自己全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了，她的脑里只剩一片白茫茫的水域。“谢经理给予机会，那接下来就由我介绍小组的作设计了。”
　　她打开ppt,色彩多样，款式多样，是不同人对秋天不同的感受，或毛衣质的慵懒，或欧式的成熟，丝绒质的典雅……或每一个设计下面都标有名字，他们明显发现，阿紫被除名了，结合主管将阿紫排除在会议之外，小组成员也或多或少地感知到什么，既感叹阿紫的叛变，也惊讶平时和气的主管竟如此直接决绝，当夏云暖指向自己的作品时，内心更有一种积淀的感觉。景泰蓝的丝绸作底，外罩细纱，吊带却选用牛皮制的
　　展示结束，经理赞许地点点头，会议圆满结束。人员陆续出会议室，阿紫来到夏云暖前面痛哭流涕：“夏主管，我错了，我不该贪一时便宜，做对不起你的事，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周围成员一阵沉默，夏云暖看着已经弯下腰的阿紫，沉默半晌，淡淡地说：“阿紫，你已经不是我的员工了，人要学会自我成全。”便甩开她，扬长而去。阿紫颓废地坐到地上，泪眼妆花，六神无主。

　　阿紫颤抖地来到夏云暖办公室，无法抬头，“夏主管，我一时贪小便宜，脑袋糊涂才做了对不起你的，希望夏主管看在我一直跟着你的份上儿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夏云暖淡淡摇头，笑：“阿紫，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任啊，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员工了，往前看吧。”阿紫忍不住抽泣，夏云暖皱皱眉，无动于衷。不知哭了多久，阿紫知道已成定局，她突然愤怒：“你早就知道，却还看着我一步一步陷进去，夏云暖，你可真冷酷。”夏云暖觉得很好笑：“你是我的谁呢？你背后捅我还要我擦干血迹？你怎么对我这么严苛呢？”她忽然冷下脸：“出去吧，好自为之。”
　　夏云暖整理好资料，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就看到教练发来的微信：“夏云暖，你已经旷课两次了，这周六必须来。”夏云暖发个战战兢兢的表情：“会的会的，感恩教练费心。”
　　刚出门，就看到在门口徘徊的虞森，“今晚我送你回家吧。”夏云暖罕见地答应了。
　　两人在车上陷入沉默，车子行至一个路口等红灯，虞森手指摩擦着方向盘，夏云暖盯着高大的路灯，“小暖…”“你说。”“阿紫的事是你……”夏云暖点点头。虞森沉默半晌，说：“班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啊。”夏云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虞森有点心慌，他转头，看到夏云暖斑驳的侧脸，她发出磁性的声音，“虞森，我妈最近一直催婚，可我没有太多的想法，也许就像你说的，我一个人也能做很多事，没有多一个人的需求。”虞森垂下头。“为什么你会选择到这个城市工作呢？”夏云暖不轻o不重地问。虞森一时语乱，“……为了，为了，缘分这种东西谁能说呢？”他有力无气地笑。夏云暖勾起一抹笑，有点悲伤：“我妈妈很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对人太好了，凡事都都有自己的范围。”
　　虞森心酸溢涨，抵到他的喉咙，舌根颤抖。
　　到终点了，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夜色像苦汁一样将人溺毙，夏云暖狠狠地抠自己的手背，终于，她呼了口气：“虞森，我到了。”她打开车门，忽然被往回一拉，对上虞森颤抖的眼睛“小暖，我……”“云暖！”陈谅忽然出现在车前，虞森下意识放开了手，夏云暖全身松绑，她最后看了一眼虞森，寂寂无声，终于出了车门。
　　那一刻，虞森知道，他错过了，蜷缩在一节长长的火车上，即使心之所向，他也不敢下车，任由洪流将将他带到无境之地。他看到陈谅低下头，对夏云暖温柔地笑，手上还拎着菜。他倒车，即使最后离开，他也是用逃的。
　　“怎么了？”陈谅看到夏云暖神色低落。“你怎么来了？”“我来收账啊，夏云暖”陈谅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夏云暖扫了一眼“我今天工作比较累，我定外卖送到你家。”说着就打开手机。陈谅微微偏头，抿着唇，拿下手机“那换我来做饭吧。我一个人回去吃没意思。”夏云暖看了看他，没有反对。
　　陈谅围着围裙，一进屋就在厨房忙前忙后。夏云暖拿着瓶酸奶卧在沙发里，电视放映着无聊的喜剧，她挤不出一丝笑意。注意力反而移到厨房叮叮咚咚的声音，陈谅正在案板上处理一条鱼，香菇浸泡在水里，水槽里放着水，哗啦哗啦的，西红柿已经摆好在盘里。“我不喜欢吃西红柿。”夏云暖不自觉说。陈谅转过身，认真地点点头，语气染上厨房的温和：“那不做了，鱼总可以吃吧。”夏云暖突然就笑了。
　　她看着看着，渐渐地，灯光就融在一起了，融光里陈谅系着围裙，忙里忙外，砂锅噗噗冒着汤，灶台燃着明亮的火焰，炒菜锅里呲里哗啦，她一直回家看到的冷清摆设的厨具，这一刻被赋予了生命。她想起高中时一起到到陈谅奶奶家吃饭，门口夕阳斑驳的牵牛花和李子树，她经常塞给陈谅的大白兔奶糖……
　　陈谅做完菜转过头，却发现夏云暖把脸对着厨房托在沙发上，像一只自我疼惜的小兔子，陈谅缓缓走过来，凑近她:“怎么了？”夏云暖缓缓看向他，摇摇头。陈谅没有追问：“吃饭吧。”
　　夏云暖好奇：“没想到你还学做饭。”“嗯，做饭是一件快乐的事。”夏云暖撇撇嘴：“照你说，洗衣拖地洗碗也是咯”“我喜欢。”陈谅定定地看着夏云暖，后者不一会儿就招架不住，低头扒饭。陈谅找话题：“你们的设计很不错。”夏云暖抬头，“那是，对于cx公司业务我们公司可是以十二分的心思对待。”陈谅笑笑，“云间店铺现在在公司平台上很火热，每一款设计几乎是售罄。”“意生真厉害！”“因此也出现盗版冒牌的事件，进行价格战，产生了不好影响。”夏云暖皱皱眉，“这就是意生之前所担心的。”陈谅点点头，说：“放心，我会尊重苏意生的设计初心的。”
　　得知夏云暖周六要去学车，陈谅抱着万分的兴趣，坚持要观摩，一大早就接上夏云暖，陈谅笑着说：“驾校最近都变成段子厂了。”
　　到了驾校，远远就看见教练正在修轮胎，陈谅看到夏云暖深吸一口气，才郑重下车，换上满面春风的笑脸：“教练，最近过得还好吧，我虽然忙，但一直惦记着教练……和训练呢，这不，刚有时间我哪都不去，就到这来了，我不能辜负教练的厚望……”“打住”教练义正言辞地说，就看到后面的陈谅，突然面色就缓和了，“行啊，车没学会，倒是先找着一个给你开车的人。”夏云暖连连解释，陈谅气定神闲，在夏云暖磨磨蹭蹭上驾驶座位上时，摆了个战斗的手势。
　　很快，教练的性子光速磨灭，“夏云暖方向盘不是拔的，是用来转的”“夏云暖你学龟兔赛跑吗？能不能加速”“夏云暖，开自己的车为什么还贼眉鼠眼，畏畏缩缩的样子”……
　　夏云暖虚脱地下车，教练累得瘫在副驾驶座位上，陈谅笑得脸通红，过来递给夏云暖水，笑道：“慢慢来，总能学会的。”接着去安抚教练，教练有力无气地说：“自己的女朋友还是自己教的好，别人带不熟。”陈谅笑着点点头，“辛苦了，教练。”
　　陈谅开车，外面天好像暗了许多，他正准备问夏云暖吃什么，她的手机响了，是经理，她立马接过：“经理好。”“云暖啊，你这次的设计别出心裁，你虽然年纪轻，但能力并不比其他人差，所以公司上层决定升你为设计部门经理。”夏云暖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谢总经理的抬爱，我一定会珍惜机会，恪职尽守，不辜负总经理的期望。”“哈哈，你前途无量啊，对了，有一件事想问你……”“总经理您说。”“钱蕊说你跟cx公司的总经理关系不一般呐，他好像很照顾你，不过她说你是凭关系赢得这次合作的我没有信。”车内两人对视，夏云暖脸色微微转阴：“公私分明是我一向的工作标准，我和cx公司的总经理曾经是高中同学，显得我们俩相处比较熟而已。”“哦，哈哈，本来员工私生活我没有权利干涉，纯属个人八卦心理哈，别往心里去。”“不会的，经理，我还要感谢经理对我的信任呢。”简单寒暄几句双方挂了电话。
　　陈谅看着沉默下来的夏云暖，说：“抱歉，我没考虑周到。”夏云暖摇头：“职场常态罢了。”陈谅抿着唇，过了一会儿，缓缓说：“夏云暖，你在逞强。”夏云暖看向他，陈谅将车停下，路旁的香樟树叶被风打到挡风玻璃上，他眼眸正对着她：“夏云暖，我喜欢你，从高中就喜欢你，你知道的。”夏云暖一时愣住了，因一句“喜欢”而乱了神，她没想过陈谅会说出来，“我……”夏云暖下意识逃避，却被陈谅一把扶住间，雨滴打在车窗上，咚咚咚咚，“夏云暖，你虽然很厉害，但你就是个感情的胆小鬼，为什么不尝试接纳别人呢？难道我对你的好都是坑蒙拐骗吗？”“闭嘴！”夏云暖被一句胆小鬼激怒了“我就算找对象，还轮不到你！”“虞森吗？因为他为你来到这个城市，从高中就喜欢你照顾你？可惜虞森也是个胆小鬼，他摸摸承受着暗恋的痛苦，喜欢你包容你，咬碎牙根忍着孤独与失落，却不敢吭声，他如果早说出来的，又怎么会轮到我！”夏云暖看着陈谅有力的瞳孔，眼眶泛红，情不自禁哭了。是啊，她和虞森就像两条近距离的平行线，相隔着温暖依赖彼此，都希望对方先靠近一步，却因为长久的平行而心生畏惧，像山一样不可跨越。夏云暖掩面哭泣，因为她的苦楚被戳得精确无比。陈谅慌了神，他将夏云暖抱进怀里，这是第一次抱住她，却时十分沉重：“云暖，你别哭，该哭的人是我，我也从高中的时候喜欢你，转学难道是我想的吗？，况且，当初你又没有挽留我。与你分开的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停止想你，我一直在努力训练口语，为的就是再见你时说出“我喜欢你。”当我看到虞森时，我就知道我输了，输了八年的时光，但是，云暖，虞森不懂你的胆小，你的冷酷狡猾，你的欲望，而我懂，所以让我用我的胆大妄为来包裹你的胆小，行吗？”夏云暖泪眼朦胧，哭了很久，终于抬头看向陈谅，陈谅像哄小孩子一样：“我替虞森把话说出来了，现在你可以找他，或是接受远道而来的我，夏云暖，我们三人都27了，你不能在这样自私了。”
　　夏云暖咬着唇，外面雨声喧嚣，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掏出手机，拨通虞森号码，陈谅惨淡一笑，偏过头。
　　电话接通了，“喂。”是十几年不变的男孩子的声音，“虞森”，虞森心头一紧：“小暖，遇到什么事了吗？”夏云暖摇摇头：“虞森，今天下雨了，我会一个人等雨停，你也在一个人等雨停，可我们都等着一个人闯进自己的雨天，”夏云暖渐渐抽泣，虞森眼眶泛红，颤抖着，“怪我。”夏云暖说：“虞森，这无关对错……我们的雨天要错季了，这么多年谢谢你在身旁。”陈谅猛地转身。听到结果，虞森反而静下来，“陈谅向你表白了？”夏云暖轻轻嗯，虞森轻轻一笑，仿佛什么重量也承载，“小暖，这段时间我也想过，虽然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但也许我并不了解你，反倒是自己敏感多愁，如果在一起需要这样战战兢兢的话，还不如大大方方做朋友。”夏云暖露出微笑，“是的，虞森。”“嗯…那挂了。”“嗯，再见。”另一头的虞森挂断电话，跌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