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好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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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醒来的时候自己正窝在一米宽的小床上，身下是厚厚的蓬松干燥的被子，身上盖着校服，身边萦绕着清新的皂荚味道。
房间逼仄，看得出是杂物间改的，一米几的小床睡得身体发麻，周围陈设更是简单，一个书桌，一盏台灯，一把椅子。
他起身下床，听到外面传来交谈声。
“小宋今天起这么早？”
“张叔。”
是宋逐的声音，江野捏着校服的手蜷了蜷。
“不对呀，你这眼下黑的，是一晚上没睡吧？睡不着吗？”男人似乎叹了口气，“你还小，在长身体，要注意休息，心里压力不要太大，有什么困难找叔就是。”
“谢谢叔。”
宋逐一晚上没睡……是因为唯一的小床给了自己吗？
江野心情复杂，他偷偷下床，从门后探出脑袋。
宋逐坐在前台，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拍拍男生的肩，说了句注意身体又转身出去。
——看样子是这家网吧的老板，也是宋逐嘴里的张叔。
看到门口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宋逐眼里闪过笑意，他支着下颌，转动着笔尖：“醒了不过来吗？”
门口的身体一僵，江野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宋逐看起来确实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他眼下是青黑，眼里还有熬夜后生长出的红血丝，就连素日平整的衣服也变得皱皱巴巴。
江野更愧疚，他想到了前几天宋逐抱自己去医院，照顾了自己一晚上。
昨晚他又害人没睡好……
本来想远离，怎么就越纠缠越说不清呢？
“谢谢。”江野挠了挠发烫的耳朵尖，扭过头不敢看人，“改天请你吃饭。”
“怎么这么大方？”宋逐问，他想到前段时间对方对自己抵触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逗这好不容易亲近人的小狗。
果然，对方又炸毛了，红着脸又凶又奶：“爱吃不吃！”
反正他不会和人这么纠缠下去！！
绝对！
宋逐心里发痒，他越看越喜欢，伸出手指捻捻江野滚烫的耳尖，他心情很好：“那肯定要吃的，野哥。”
——砰砰砰
或许是在外面坐了一晚上的缘故，男生指尖冰凉，摸上耳尖让江野浑身一软，连反抗都忘了。
而那句野哥就是猛然炸响在耳边的闷雷，江野往后退几步，隔绝了对方低沉的蛊惑。
妈的！
美人计！！
“你tm离我远一点！！”他捂着酥麻的耳朵说到，那双狗狗眼里满是愤怒，但是因为长相太奶，看起来不凶，反倒是让人想继续欺负。
宋逐立刻站直身体，又恢复斯文禁欲的样子，只是放在背后的手悄然紧了紧。
他昨晚上确实想了一晚上没睡，他想不通自己那么大个老婆为什么这么抵触自己，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要和其他人这么亲密，为什么……
后来他等小床上的人睡熟，自己躲到外面抽了支烟。
白色烟雾腾空，宋逐蓦然想起上辈子的不好回忆，那个时候的江野大概是不开心的，他知道。
但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因为失去得太多，导致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东西一定得牢牢抓在手里，哪怕不择手段。
但是江野有点不一样。
他是自己的意料之外，是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重要一环，是独属于自己的。
江野没有看过他过去的丑陋和疤痕，整个人浑身发光，烫人得很，让他第一次想挣脱那个阴暗过去，抓住他，占有他！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是爱的本质就是发疯和不对劲，他不知道为什么江野要躲他，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只能是自己的。
“嗯。”他低下头把情绪很好收敛，但在江野眼里就是被伤到了。
小狗有点愧疚，想道歉又有点拉不下脸，好在外面传来的声音很好地缓解了两人间的尴尬。
小网吧门口是梧桐街，街进去是一个小胡同。这里混乱，不良少年喜欢在这里解决私人矛盾，赌鬼也大多在这里被打被讨债。
江野还在想办法安慰宋逐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男生的一声尖锐的救命。
江野眉眼一凌，想也不想就跑出去，宋逐没拉住。
他蜷蜷愣在半空的手，也跟着跟出去。
瘦削的男生被高大的不良一把攘在墙上，包里的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衣领被揪住，男生差点喘不过气，他浑身发抖，只能小声开口求饶。
“对……对不起，但是……我……我真的没钱。”
染着黄色头发的不良扯过他护在胸前的书包，扔给小弟让人翻：“我上次怎么说，别让我再逮到你，要不是上次那个男生坏事，你还能在这里给我讨价还价吗？”
他们是这一片的不良，就爱逮那种自卑懦弱的学生欺负，勒索点钱花。
他前段时间逮过周纵，但被一个穿着二中校服的男生反过来打了一顿。
不过他看对方脚上踩着aj，显然是误入梧桐街的，一次已经是周纵天大的运气，怎么可能次次都刚好遇见。
“我听说你是年级第一啊，奖学金该有吧？你知道我们这种人，什么都不怕，你爸妈在梧桐街干活吧，要是我们不小心堵到了他们怎么办？”
周纵瑟缩着脖子，忍着没有哭出来，他眼镜早就被黄发男人打飞，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他看不清对方狰狞的表情，只知道哆嗦。
“没……没钱……”
年级第一……他早就不是年级第一了。他在梧桐街住了十几年，爸妈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每天出门就是问问哪里需要工人，辛辛苦苦一天才挣百十块。
他平日里趁着放假就给孩子补课，没想到今天又被黄毛逮到了。
“那可不关我们的事，”黄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语气不好，“给你三天，我们要五百，不然你自己看着办。”
其他两个小弟笑了两声，把空荡荡的书包丢到地上，拿走了周纵今天挣到了一百补课费。
“哇偶，大家是在勒索学生吗？加我一个呗，你们给我两千吧，拿不出来后果自负哦。”
那个b还来抢生意？
黄毛直接自信回头，然后就看到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江野，一瞬间，被对方一拳砸过的腹部隐隐作痛。
他在心里直呼晦气：“怎么又是你？！”
不过，他注意到江野打着石膏的左手，顿时笑出声：“笑死我了，你这……你不是很牛逼吗？怎么手还打了石膏？！”
“喂，不是我说，你手打了石膏打你妈呢，受得住我一拳吗？”黄毛放开周纵，一脚把他的眼镜踢到江野脚下。
男生弯腰捡起来，然后随手擦了擦，眼镜已经破了，镜片上满是裂痕，看样子是得换一副了。
他看向缩在墙角的周纵，对方把头埋进膝盖，让江野看不清他的脸。
虽然不喜欢周纵，但好歹是同班同学，江野还没有冷漠到不管不顾。
他把眼镜放到一边：“来吧。”
宋逐慢了一分钟，追到胡同的时候江野已经和黄毛扭打在一起，他一脚踹飞扑上来的小弟，单手把黄毛掼在墙上，声音拽拽的：“哼，你也不怎么样嘛，还学人勒索。”
两个小弟捂着肚子嘶嘶喘气，眼里是同款惊讶，似乎是想不到就个把月没见，江野为什么战斗力更上一层。
黄毛挣扎不开，干脆不动了，他笑着看着江野：“你一大少爷干什么和我们这种人过不去，我们的世界重合吗？”
这句话突兀插进宋逐心里，他蓦然想到自己宛若泥沼一样的生活，家里那个喂不饱的“责任”，还有喘不过气的破烂筒子楼。
他和江野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想他站在这里，一片黑暗的梧桐街，而江野站在光明下，他人缘好，性格好，有圆满的家庭，有慈爱的老师，生活中充满爱的环境里，而自己挣扎，渴求，性格偏执又不讨喜。
不知不觉，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如果江野知道自己不是他印象里那个斯文的寒门贵子，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tm废话真多，什么这种人那种人，不都是人？”
“再说了，人好好生活有什么不对，倒是你，还拿父母威胁人，不过也好，我已经报警了，待会你们就能进去坐坐。”
——叮
宋逐瞬间被拉回梧桐街，阳光已经爬上墙头，洒下点点光，宋逐瞬间被笼罩在光晕里，心里一片柔软。
他真的好喜欢江野，哪怕是这个不听他话，一碰就炸毛的17岁江野。
警车很快到来，黄毛三人被带走，警察叔叔叮嘱江野受伤了就不要打架，然后临走时忍不住拍拍他的肩，夸他很棒。
看，连第一次见面的人都知道他的小狗有多么耀眼。
宋逐喉结滑动，弯腰捡起江野放在台阶上的眼镜，走上前递给他：“野哥好帅。”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尖子生说出这种话瞬间让江野睁大眼睛，他你你我我半天，还是红着耳尖接过眼镜走向蹲在墙角的周纵。
他蹲下身，想了想还是准备把眼镜放他身边就走，这个年纪的男生大概都注意自尊，他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没想到就是蹲下身放眼镜的时候，周纵猛然一推，江野没注意也就没站稳，倒下去的时候脸被胡同里支楞的杂物滑了一道。
火辣辣的痛。
周纵似乎也吓到了，他哭得稀里哗啦，条件反射想拉江野，但他想了想，还是收回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书和书包就跑。
路过宋逐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跑开。
江野呆坐了片刻，后知后觉感到痛。
操，他这是当了两次工具人？！
这周纵什么b性格，怎么这么喜欢推人，他脸好痛，不会毁容了吧？
他想伸手摸摸，很快被宋逐捉住手，男生在他面前蹲下，眼里是他看不懂的色彩。
“江野，”宋逐喊他，男生眸光暗下来，伸手捧住他的脸，“你又受伤了。”
明明是在阐述事实，但江野偏偏听出男生言语里的疼惜，心脏跳动得太快，脸发麻发烫，他不自在的想挣脱宋逐的束缚。
“没事。”
“嗯。”
话音刚落，江野被划破的脸就被男生湿热的舌尖轻轻舔舐，带来一阵战栗。
梧桐街道上是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嘈杂的车声喇叭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谁家做饭肉香翻过院墙，遮盖了胡同里盛夏最大的隐秘。
江野颤抖着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流下眼泪。
好乖，也好可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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