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 or Lord》晓看红湿处

3、三

　　菲乌历三千一百一十三年秋天，刚继位三年的萨尔戈率领喀提斯的骑士向前来侵犯的切尔国应战。这是史上最冷酷的一个冬天。起初喀提斯军尚能把战场维持在距喀提斯二十英里的戈德里克山谷，但随着敌方后续部队的不断到达以及各方邻国的物资援助，喀提斯军开始且战且退。
　　每后退一尺土壤都意味着上百士兵的牺牲。每结束一场战役的夜晚都听得到遍野的挽歌。匕首长矛以及利剑的残骸随处可见，忠实地伴在力竭而死的主人身侧。尽管每一个倒下的骑士都负着赫赫的战功，但是在二十倍于自己的敌人面前，喀提斯的军人们只能不断后退。

　　萨尔戈。从黎明战斗到黄昏，
　　王室的佩剑划着骑士们纵马飞奔的方向。
　　敌人的呐喊弥漫山谷。
　　枯黄的秋草在破碎的铠甲下一言不发，
　　伊尔溪已被踏成干涸。
　　铁蹄惊扰了尘嚣。

　　萨尔戈！战队还忠心耿耿.
　　萨尔戈！剑与矛还都寒光四射。
　　勇气还在，信仰还没有熄灭。
　　萨尔戈！用你的剑刃系起喀提斯的土地！
　　——《萨尔戈》第十一章第四节

　　喀提斯城终于在三百七十年后，又一次听到了战场的呼喝声。那么多年了，喀提斯还从来没有距保卫战的战场这么近过。在一次战斗的间隙，萨尔戈决定回城与朝臣商量是否要全军撤回喀提斯。

　　萨尔戈快步走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
　　“奶奶，喀提斯以前打过这么久的仗吗？”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问搀着的奶奶。
　　“没有，至少我没见过，宝贝。”
　　“喀提斯人不够了吗？”
　　“是的。也许我们会退回来，在喀提斯城里开始真正的守城。”
　　“也就是战争会打到我们家来，对吗，奶奶？”
　　“你怕不怕，宝贝？”
　　小男孩摇了摇头。“如果守军退回来，我们就能见到爸爸和叔叔了。喀提斯不会被打掉的。我们不会死的。”
　　“是的，我知道，宝贝。”年迈的老人眼角掠过一丝叹息，很快又转为一种和她的孙子一模一样的坚定。
　　萨尔戈停住脚步，转身对孩子温和地笑了。“你说得对，孩子。我们不会让喀提斯被打掉的。”

　　菲乌历三千一百一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喀提斯正式进入全民战斗的状态。妇孺拒绝被转移至友好的邻国，纷纷选择留在丈夫与儿子身边。
　　失去父亲的少年开始锻造起父亲折断的剑，失去丈夫的妇女开始擦拭已亡人的甲胄。城墙附近的人家把自己家改造成驻扎的营地，拥有马车的人家捐出马匹，自己拉着车奔波在运送弓箭与粮食的路上。人们纷纷拿出自己贮存的粮食，把自家的桌子拿去做了箭杆，铁制的花园栅栏拿去熔成了箭镞。
　　菲乌历三千一百一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万民警备的喀提斯开城迎入撤军。兰洛军团跟着萨尔戈走在最前面，带着仅剩五千的喀提斯骑士军。疲惫却士气高涨，用负伤累累的手臂接过街边的人送上的白色的花环。
　　菲乌历三千一百一十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夜，切尔集中十万兵力，进攻喀提斯。当敌军刚进入夜色中视力可及范围时，萨尔戈下令放箭。五个钟头以后，敌人抵达护城河。
　　喀提斯的军人轮班换着，终于在天明时使敌人放弃了泅水或用远距离云梯的打算。

　　喀提斯已成孤城。四周都被切尔军包围。
　　只是不停地紧急集合，不停地投入战斗，忘记疲倦与恐惧地，为喀提斯而战。

　　西卢埃特的眼睛比盛夏的艾蒙落湖还要深不见底
　　切尔人啊你们贸然进攻前请先看清那碧绿中的死亡气息
　　他反击的长剑铮然挽着战马上的舞步他从容地杀戮
　　剑没有鞘矛没有盾只有战场上黑发掠过艾蒙落湖的湖水
　　——《西卢埃特》第二章第五节

　　军队里的人一天天减少。萨尔戈的眉毛一天比一天纠结。喀提斯很难再坚持一个月了。
　　菲乌历三千一百一十四年二月三日，萨尔戈决定突围到邻国卡利维请求援兵。卡利维那个一直对喀提斯虎视眈眈的老国王新近去世，登基的年轻王子亚比则态度友善很多。
　　“所以，谁愿意跟随我去卡利维？”萨尔戈心情沉重地召来兰洛军团。先王给了他这个四十七人的战队，如今只剩二十个人不到了。
　　十六个骑士一起单膝跪下。西卢埃特没有动。他摘下头盔。长长的黑发落到银甲上，碎碎地响。
　　萨尔戈扬起眉毛。西卢埃特在战场上的表现令他相信这个战士不是出于胆怯。
　　“有话说？”
　　看得出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浮出一线犹疑。
　　“……不。”
　　萨尔戈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跨上马背。“走吧，勇士们。喀提斯的先王以及他们的骑士们将庇护我们。一切为了喀提斯。”

　　“等等！”
　　“怎么——”
　　“王，我去。您留下。”
　　“你怀疑我的能力？”
　　“是的。”
　　“你怎么敢——”
　　“让我去。”西卢埃特坚定地打断。“我从戈登森林走。一定会请来援兵。”
　　萨尔戈和他的骑士彼此瞪向对方。终于做出了退步。
　　“我等你回来。”
　　西卢埃特向萨尔戈点了一下头。转向他的战友。“大伙儿就不用去了。你们跟不上我的马。”

　　萨尔戈看着吊门缓缓放下。突然追上去大喊道，“西卢埃特！Ｌａｎｄ　ｏｒ　Ｌｏｒｄ？”
　　西卢埃特已经奔出喀提斯几百英尺。“Ｎｅｉｔｈｅｒ！”
　　Ｎｅｉｔｈｅｒ……Ｎｅｉｔｈｅｒ……Ｎｅｉｔｈｅｒ……
　　喀提斯的城墙微弱地折射着骑士的声音。萨尔戈在隼鸟的厉鸣中抬头。墙的最高处已经有了触目惊心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