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竟然暗恋我十年》南尧北茶

36、你的脉搏好快

　　就那么一声，于介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立刻炸开了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边临带出那个KTV的，直到微凉的晚风吹过脸颊，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已经背着边临走出去很远了。
　　他喜欢的少年正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肩头，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了过来，一呼一吸都喷洒在他的颈侧，弄得人痒痒的。
　　于介勾着他膝窝的手随着少年的呼吸的起伏慢慢地收紧了。
　　现在不过晚上九、十点，大街上仍然是闹热的模样，两侧的商铺热情地叫卖着，马路上车水马龙不绝。
　　明明是噪杂如缕的尘世间，可是因为身后背着的那个人，于介觉得自己的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
　　好幸福。
　　他听着背后之人浅浅的呼吸声，忽然没来由地想着：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不在乎边临说过什么，也不在乎边临是怎么看自己的。
　　他只想找个理由陪在他身边就行。
　　不必像现在这样，想对他好都成了冒犯。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于介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问道，“真的会有傻子很喜欢你啊……”
　　“……喜欢了你好多年。”
　　于介低声说着，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了。
　　他双手不空，没法抹自己的脸，只好抬起头来飞快地眨着眼睛，企图把眼泪倒逼回去。
　　可能是他的动作有些大，身后的人感受到了颠簸，原本自然垂在他身前手臂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少年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唤了声“于介”。
　　“嗯？”
　　于介下意识偏头，边临似乎是清醒了一点，细密的睫毛轻颤着，脸颊上仍带着醉酒后的浮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于介背着他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他这才听清边临在说着什么“你不要讨厌我”之类的话。
　　于介心里一惊，还不等他说什么，一滴泪忽然滴落在了他的颈侧。
　　边临哭了。
　　“……阿临？”于介试图唤醒他的神志，但是边临像是根本听不见他说话，环住他脖颈的手渐渐地收紧了，眼泪一滴滴地落着，很快就打湿了他肩头的布料。
　　“对不起……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于介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带着哭腔道，“我不想和你到此为止……我不要…… ”
　　“是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不要到此为止好不好……”
　　……
　　不要到此为止，好不好？
　　不要到此为止。
　　于介静静地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
　　他本想今天和他喜欢的少年表明自己的心意的。
　　不管是拒绝也好还是接受也罢，他都想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他，也不确定边临对同性的喜欢是什么看法。
　　他只是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毕业”这两个听起来只是“再见”而已，今天告别了，未来还会见的。
　　毕竟人生那么长，未来那么多的时日。
　　可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每一次“再见”都有可能是永别。
　　他太清楚自己和边临家世的差异了。
　　同窗的时候大家尚且并肩，家庭条件的好坏看起来并不会对大家的交往有什么影响，无非是打闹玩笑间的笑谈，好像只要考出差不多的成绩，就仿佛可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一样。
　　可是未来该走向何方行至何等高度，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虽然自古以来总是会说什么“寒门出贵子”，但是阶级的跨越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能完成的。
　　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只是想在他们最后尚有的交集结束前，跟他说一句“喜欢你”。
　　我喜欢你，边临，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你是疯了吗喜欢我？”
　　“我说了你这样让我恶心，请你滚开。”
　　“对呀，我就是这么恶劣的人，你喜欢我真的是瞎了眼了，请你喜欢别人去吧。”
　　……
　　当他满怀忐忑又欣喜的心情穿过来来往往的考生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听见的便是这般的答复。
　　女孩子先他一步说出了自己的告白，也替他承受着即将到来的拒绝。
　　那些话语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刺进了两个人的心。
　　在这中间的几个小时，于介不止一次的后悔当时为什么自己要那么说。
　　他痛，他难受，他承认他被边临的那些话伤到了心，所以当时只是想报复性的回击一句让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可是那稍纵即逝的报复的快感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悔意。
　　为什么自己要说的那么绝对？
　　他不想离开他，不想成为现在这样的关系。
　　还好陆开然给他打了那通电话。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该怎么挽回他和边临的关系，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道歉竟然是边临先说出口的。
　　“别不理我……”边临伏在他的背上不停地呜咽道，“不要不理我……于介……不要和我绝交……”
　　“我没有不理你。”于介轻声打断他道。
　　夏日的晚风习习而过，吹动少年的衣摆和发梢，他在夜空下低声道：“我喜欢你，边临。”
　　不止于朋友间的喜欢。
　　那句藏在心里许久的告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说了出来，于介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树丛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他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等着他的答复。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
　　边临又睡着了。
　　于介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他跟一个醉鬼说什么呢？于介心想。
　　可是也只有这个小醉鬼，才会让他看见这人口是心非的表象下那颗脆弱的心。
　　陆开然在微信上给他发了边临家的地址，离他们那个KTV还是有些远的。
　　但是于介却固执地没叫车，只是背着他走着。
　　他不想那么快把人送到家。
　　他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他走到边临家所在的别墅时，这人还没醒来的意思。
　　家里的阿姨见状赶紧来接他们。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了啊？大少爷的酒量一直很好的啊……”阿姨忧虑地看着边临的模样，忍不住嘀咕道。
　　“哎呀，您是大少爷的同学吧，真的辛苦您送他回来了。”阿姨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一脸歉意地看着他，恳求道，“能再麻烦您帮我把大少爷送回房吗？今天先生和太太都不在，我一个女人家力气小，可能扶不动他。”
　　于介听着她说着，欣然地答应了。
　　边临的房间在二楼。
　　阿姨给他们开门以后便下楼准备解酒的东西去了，于介一人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耐心地帮他脱去了鞋袜，这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点也不轻，这一路背过来他的背后全是汗，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任何怨言。
　　他坐在床边还没喘匀气，被放下的边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都紧锁在了一起，鬓角冷汗直冒，双手胡乱地抓着床单，嘴巴一张一合的，不住地低语着。
　　“阿临？”于介下意识地想要握住他的手，却没想到他才伸出手去，边临就猛地抓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别走…… ”边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的手臂慢慢蜷缩在了一起，带着哭腔恳求道，“不要走……”
　　“我不走。”于介轻抚着他的脊背，一遍遍安抚道，“我不走……你别怕，阿临，我不走。”
　　少年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有些长了的黑发遮住他大半的眉眼，于介耐着性子哄着他，不知道哄了多久，边临终于停住了哭泣。
　　少年侧躺在床上微睁着眼睛看着他，眼尾红的厉害，眼角未干的泪痕和鬓角的碎发杂糅在了一起，殷红的嘴唇上带着淡淡的水汽。
　　像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一样。
　　于介看着他单纯的眼眸，只觉得身下一紧，突然很想对他做点什么。
　　“……于介？”边临有些不确定地唤道。
　　声音像是小猫。
　　于介应声别开脸：“我在。”
　　在话才说出口的一刻他就被自己声音吓到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竟然能沙哑成这样。
　　就在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时，床上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起身抱住了他。
　　扑通、扑通。
　　炽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入自己的胸膛。
　　心跳得好快。
　　于介竟然一时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谁的心跳声了。
　　这还是边临第一次主动抱他。
　　“你别走……”少年在他耳边哭着说道，“不要不理我……对不起……你不要走……”
　　“不要讨厌我……”
　　“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是我不对……”
　　“我没有走。”于介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覆上他的单薄的脊背，回抱住他，“我不会不理你的。”
　　他说的极其郑重，像是承诺一样。
　　可是小醉鬼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突然挣扎着松开了他的怀抱，低头飞快地捣鼓着什么。
　　于介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忽然就被一个环形的物件套住了手腕。
　　“这是……”
　　“我把它送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边临低声呜咽着，强行抓过他的手腕，给他带上了那条青白色的手链。
　　于介愣住了。
　　“我不能收的，”回过神的于介吓得赶紧把手链取下来，还给边临道，“这是你妈妈的遗物，你怎么可以给我啊？”
　　“你不要吗…… ”
　　“不是，我不能收你这个，这是你…… ”
　　“我想送你……”
　　“这个不可以，这个是你……”
　　“我没有别的东西给你了！”他的话不知道触及到了边临的哪个点，少年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大滴的泪水顺着脸庞落在了洁白的被单上，“这是我唯一宝贵的东西了……你为什么不要啊……”
　　“不是的不是的，”于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醉鬼解释这个道理，他手忙脚乱地道，“这是你妈妈的遗物，你不能随意给别人的…… ”
　　“可你不是别人！”
　　少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一字一句皆撞进了他的心底。
　　于介看着他焦急到落泪的模样，心软成了一滩水。
　　二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于介…… ”许久后，少年呜咽着唤着他的名字，右手在他面前慢慢摊开，露出了那条镶着白玉的手链，低声道，“我把它给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他说的是，你不要讨厌我。
　　不是“我们和好吧”。
　　也不是“你别不理我”。
　　只是让他不要讨厌自己而已。
　　那么珍贵的手链，竟然只是想换一个如此卑微的请求。
　　你别讨厌我。
　　于介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受，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就在他神失的时候，边临轻轻地拉过他的手，替他戴上了那条他戴了六年的手链。
　　少年举起他的手，绳结自然的落在了他的腕骨之下，于介看见边临醉醺醺地笑着，评价了一句“好看”。
　　如水似的月光从窗台倾斜而下，于介看着少年在月色灯光下美好的脸庞。
　　他眼里仿佛有一捧星河璀璨。
　　好美。
　　于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倾身上前，伸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吻住了他的唇。
　　少年人的嘴唇微凉，带着淡淡的啤酒花的香气，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了一起，脸颊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怀中人没想到他会这样，下意识地战栗了一瞬，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他便平息下来，回抱住了自己。
　　就在他们忘情的吻着彼此的时候，一声尖叫突然划破了寂静：“啊——！你们……”
　　玻璃杯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热水流淌了一地。
　　端着托盘的阿姨微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
　　于介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地推开了还想继续的边临，也不知道是他没控制住力道还是边临喝醉了酒失去了平衡，“砰”的一声撞到了床背上。
　　被推倒的边临愣了一下，像是恢复了几分神志，无措地看向他。
　　稀薄的空气凝成了一线，压得人喘不过气。
　　于介没敢看他的眼睛，仓皇地离开了。
　　连同那条青白色的手链。
　　他说不出自己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缘故，在那之后也没有勇气再联系边临了。
　　他本想着来年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再和他当面说清楚那晚的事情，不管他是原谅与否，他都甘之如饴。
　　可惜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于介在漆黑的办公室内轻叹了一口气，他仰面看着边临垂下的纤细修长的手许久，最后终于是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边临睡得很熟。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于介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一寸一寸地软了下来。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把他幼态化，明明这人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锋芒毕露的模样，可是在他心里，他的阿临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子而已。
　　再狠毒的话语也只是为了保护内里千疮百孔的灵魂。
　　于介看着他不设防的模样，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忍不住抬起手将他单薄冰凉的手握入掌心。
　　我该怎么爱你呢？阿临。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他不想边临惧怕他，不想被边临当成某种变态躲避。
　　他只想好好地护着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关头，本来乖乖握在掌心的手忽然动了一下，冰凉的手忽然前伸，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
　　于介惊了一瞬，下意识地抬头，只见边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深棕色的瞳孔里毫无睡意。
　　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于介惊慌看着他，被反握住的手都在轻轻的打着颤。
　　“你的脉搏好快。”
　　他听见边临低声道。

作者有话说

　　来，赌一把，看看下一章能不能过s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