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竟然暗恋我十年》南尧北茶

25、是你吗，于介？

　　谁也没想到这次摄影会让二人不欢而散。
　　边临出门之后也没有等于介了，自己自行打了车回到了出租屋，晚饭也没有心情吃，一个人钻进了卧室背靠着床坐在了地毯上。
　　为什么又是这样呢？边临无助的想。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无比的渴望亲近，却无端的将人越推越远。
　　可能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有太亲密的关系吧。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他因为一些事情喝的酩酊大醉，醒来后却依稀记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
　　很多的细节都模糊不清想不起前因后果，但是有一件事他是可以确定的。
　　他强吻了于介。
　　他不知道为什么于介会出现在那里，也不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于介最后看他的眼神。
　　惶恐、抗拒、难以置信。
　　还有他推开自己的力道，仿佛他是什么要吃人的洪水猛兽。
　　第二天酒醒以后他曾经多次尝试回忆起当晚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全貌。
　　他只记得他们考完后闹崩了，本来约着一起吃的散伙饭就他一人去了，气闷下他喝了好多酒，然后就断片了。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陆开然当晚的事情，后者只是说他那时喝醉了发酒疯，非要嚷嚷着让于介来接他，谁也拦不住。
　　陆开然无奈之下只好帮着打了电话。
　　然后于介来接人了。
　　再然后他也不清楚了。
　　边临当时心不在焉地听着，越听心里越凉。
　　毕竟刚开始他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个梦，现在却是实打实的事实了。
　　他强吻了于介。
　　然后对方被他吓跑了。
　　他抱着手机看着于介的聊天框看了一天，几次想给那人发消息，可是临到最后都不敢联系。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少年人好面子爱逞强，却不想这一失联就是三年。
　　从此再无交集。
　　边临曾经后悔过无数次。
　　他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那时能放下面子，给对方发个消息，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现在想来应该不会吧。
　　蜷缩在床脚的边临毫无焦距的看着于介的聊天框，心底渐渐地泛起了一阵强烈的难受。
　　他恐同啊……
　　那人恐同的。
　　十八岁如此、二十一岁如此、二十七岁也是如此。
　　一辈子都是啊。
　　边临无意识地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眼泪顺着脸庞不住的滑落。
　　当第一滴泪水落在地毯上的时候，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
　　有人给他发消息。
　　边临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抹了一把脸，抓起手机一看，原来是Allen给他发来的信息。
　　对方发了一张裸照，问他约吗。
　　边临凝视着那张照片，心里起了一阵恶寒，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回了一句“没兴趣”后便把人删掉了。
　　世界陡然安静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的黑了，背后的高楼亮起了零零碎碎的灯光，欢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万家灯火。
　　床头的台灯照亮了房间的一隅，边临坐在微弱的灯光下，红着眼盯着于介的聊天框许久，最后慢吞吞的输入了一句「你在生我气吗」，可是手在放上发送键的时候却犹豫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删掉了。
　　边临退出了聊天框，沉默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睛。
　　十年前的少年拿着手机不敢问一句安好，十年后的自己仍旧如此懦弱。
　　就在他满心沉浸在自责中时，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
　　停电了。
　　身处黑暗里的边临倒是冷静，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窗户，对面那栋楼还是亮着的。
　　应该是跳闸或者这栋楼的电路出了些问题。
　　他转过头来，点开了和房东的聊天框，发送了一句：「房东先生，好像停电了。」
　　他本意是想问问情况，以及这间屋子的供电箱在哪，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编辑下一句话的时候，房东直接给他回拨了一则网络电话。
　　边临看着手机的界面，僵住了。
　　那晚房东怎么也不肯与他通话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怎么这次突然……
　　边临还不及细想，却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半个“喂”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那头传来了焦急的声音：“你还好吗？阿……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边临听着他的话语，心里猛地一颤。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刚才被强行中断的词语，他很确信是什么。
　　是阿临。
　　“于……”
　　“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别动。”
　　边临还没唤出他的名字就被那人打断了话头。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只是这次，音色好像变了一个模样，带着些许的鼻音，再次陌生了起来。
　　边临有些不确定了。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的紧抓着裤子的布料，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你别害怕，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怕……应该是跳闸，楼内供电没问题，一会儿就好了，不要害怕…… ”
　　房东似乎是很紧张，不断地安慰他，跟他说别怕。
　　好像自己再在黑暗里多待一会儿就会死一样。
　　边临听着他的话，眼眶慢慢的红了。
　　以前的他，确实是怕黑的。
　　很怕，怕到会死的那种。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每次犯错都会被关在不见光亮的屋子里，幽闭的环境和剥夺光明的恐慌像是一条巨蛇将他吞噬，任凭他怎么哭喊母亲都充耳不闻。
　　好几次他都害怕到昏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被母亲抱在怀里，女人无助的哭着向他道歉，说着对不起，可是下一次还是会这样。
　　后来母亲去世了，他跟着王义东。
　　继母讨厌他，对他各种刁难，最后那个女人无意间发现他怕黑，于是便一次又一次的变着法折磨他，导致原本就住校的边临更抗拒回去了。
　　那时他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在床边放一盏小夜灯。
　　当时的室友并没有多想，毕竟当时自己的成绩好，学神做什么都有道理。
　　直到高三某次晚自习停电。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这帮压抑了许久的少年少女们兴奋不已，教室里人头攒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学校的电路问题，没人注意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少年。
　　噩梦般的恐惧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边临抱着头闭着眼趴在桌子上，后背和鬓角全是冷汗，教室里的人声逐渐遥远，他像是坠入了深渊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阿临……阿临……你还好吗？”
　　在一片混沌里，这是他唯一听见的声音。
　　他慢慢地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他看见于介正满眼忧虑的看着他，一遍遍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随着视线渐渐清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人紧紧地攥着。
　　边临慢慢地低头，发现于介正十指相扣地握着他的手。
　　少年的掌心炽热，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他冰冷的指尖。
　　“阿临，你是不是怕黑？”于介再次问道。
　　边临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浑身还在颤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出来。
　　就在他意识恍惚的时候，于介忽然抱住了他。
　　边临愣住了。
　　“不要害怕……”他听见少年在自己耳畔笨拙地安抚道，“……我在呢。”
　　温热的掌心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紧张的心随着他的动作和话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里拥抱了多久。
　　直到学生们发出了一声惊呼，教学楼再次灯火通明起来。
　　映入眼帘的光线瞬间唤回了边临的理智，他赶在被别人发现之前用力的推开了于介，转过脸趴在了桌子上，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眼角的泪痕。
　　再后来去了国外，暴雨和停电是常有的事情。
　　命运没有再给他脆弱的权利。
　　没有人会在黑暗里给他一个坚实的拥抱，没有人会在他耳边一遍遍的说着“别害怕，有我在呢”。
　　在一次又一次的数不清的无助里，他也学会不再害怕了。
　　现在的他也可以在黑暗里泰然处之。
　　只是……
　　边临在黑暗里扭头，看着床尾的位置
　　——那里放了一盏小夜灯。
　　才搬进来的时候边临就看见了它，当时他也没多想，可是现在看来……
　　“房东先生，”边临对着电话那头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一个死活不愿意见面、不愿意说话的人，却在听说停电后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安慰自己。
　　本应该是个对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为什么会如此？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边临不敢确认，却想听他说出答案。
　　可是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叮咚”一声，像是进了电梯。
　　好半晌他才听见那边的回答：“……以防万一。”
　　“什、什么？”
　　“之前有租客怕黑，心脏病犯了，我怕你出事。”对面含糊的说着，原本发颤的声音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仿佛刚才边临所有的猜测都是自己的妄想。
　　他只是个负责任的好房东而已。
　　听筒里再次传来“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边临听着对方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起来。
　　他慢慢地起身去了客厅，最后停在了玄关门口。
　　有一束光透过猫眼照进了屋子。
　　那人就在外面。
　　开门就能看见了。
　　边临听着门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缓缓地把手放在了门锁上。
　　可是最后到底是没勇气按下去。
　　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那边的动静，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举着手电在门口的供电箱捣鼓着什么。
　　他带着帽子和口罩，眼睛也被笼在了阴影里，根本看不清脸。
　　只是这个身型他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视线，边临看着他，对着电话那头缓缓的开口问道：
　　“……是你吗？于介。”
　　他在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简直沙哑得不像样子。
　　门外的那人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僵在了原地。
　　电闸缓缓落下，屋子里再度亮了起来，耳边陆陆续续传来电器重启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许久后，那人后知后觉的反问道。
　　声音低沉，反应自然。
　　就是个好心的陌生人而已。
　　边临不着意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