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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个月 ...

  •   沈小檀身上草席被灵力炸得四分五裂,她后踵收紧,在坑底一踏,便跃起空中,灵活地将染满烈火的利剑握入手中。

      剑触碰到她的灵气,仿佛冰冷的死剑被赋予生命,成为沈小檀身体的一部分,灵巧利落地朝三人刺来。

      跛子修士和其他两人均是大惊,纷纷吓得后退三步。操控尸体可不是普通阴灵能做到的!
      这女子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跛子手忙脚乱,白瓷罐子砸得粉碎,手中符纸乱扔,毫无章法。

      女子看似柔弱,握剑的手却毫不犹豫,剑招飞快,行云流水地朝他刺来,眼神中带着杀意,下一秒,又好像是无所谓的漠然。

      跛子觉得他以前曾在何处见过这种眼神。他拼命想着,剑到喉咙前一瞬,他终于想了起来。以前去垣京拜师学艺时,那些剑修就是这样的眼神,无血无泪,生死不论。
      挡路者,杀。

      “怎的,怕了?”

      沈小檀侧头,荡开额间的碎发,黑白分明的眼珠钉死在跛子身上,她的视线像审判的利刃,能把他的魂魄都剖开。

      “你们想用符咒把我封印在此的时候,怎么不怕?”

      跛子跪坐在地,浑身抖若筛糠,脑子里混乱一片。
      她神色清明,绝不是那个被杀的傻子。
      那她是谁?肯定也不是坟地里随处一个阴灵,他学艺不精,但也看得出来,她的剑术不是随便一个阴灵就能有的。

      跛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片乱葬岗有个传说。

      三百年前,有位仙师耗费百年的修为,将一名鬼修封印至此。
      这名鬼修恶行累累,杀人无数。

      仙师临走前告诉村中众人,不可将这鬼修的事情透露给村外人,否则整个上遥村必大祸临头。

      鬼修自己虽然可以化为实体,但多少需要耗费鬼气,所以哪怕是十分厉害的鬼修,找个人附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难不成他们无意之中走入了禁制,而那鬼修上了“梅小檀”的身?

      跛子浑身冒出冷汗,他一回头,发现另外两名同伴早被打趴在地下,抱着腿哼唧喊痛。连屁滚尿流离弦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他吓掉了魂,捂着头跪坐在地。
      “鬼修大人,别杀我,别杀我!冤有头债有主,您应该上逐日宫去报仇啊!”

      正打算狠揍他一顿,还没来得及放出狠话的沈小檀:“……”

      鬼修?这半吊子修士说什么呢。

      他们把她当成了谁?

      沈小檀不解地把跛子修士提起来,往前一扔。
      那修士却在空中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生生拦住,撞击落地。

      顷刻间,空中浮现出串手臂粗的白金色铁链,像条盘桓在他们身边的巨龙,滚滚响动,发出不详的金石碰撞声。

      沈小檀看见那眼熟的金光,右眼皮跳了两下。
      这是……
      逐日宫禁制,锁鬼链。

      ·

      锁鬼链只进不出。

      沈小檀和跛子被困在了禁制里。这禁制布得十分隐秘而精细,她甚至都没有发现。

      跛子跪坐在地,索索抬头,满脸写着“我怕极了”,就差给沈小檀磕头了。

      看样子是把沈小檀当成了那名鬼修。

      ……就让他误会吧,省得她还得编理由解释自己是谁。

      沈小檀收回剑,负手静立。

      跛子还在那里惶急道:

      “鬼修大人,我不知道您的名字啊,三百年前,那位逐日宫仙师也没曾说过。”

      三百年前,逐日宫仙师,鬼修。

      沈小檀听见这几个词,胸中涌出一股奇怪的情绪,就好像她知道这件事。
      但她并没有印象。
      何况逐日宫在这种地方封印一名鬼修做什么?

      “你说逐日宫的仙师……那名仙师是谁?”

      跛子见沈小檀愣神,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自己说出封印二字,激怒了这乖戾的鬼修。他心中哭天喊地,觉得今日必死无疑。

      他语气中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哭丧着脸道:
      “只听说是位女仙师。”

      女仙师?哦——
      沈小檀思忖,很快便对这仙师是谁心中了然。

      那必定是小师妹。
      沈小檀面色仍是冷冷淡淡的,只是神色中带了那么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小师妹在逐日宫是出了名的思维清奇。
      鬼修应该交给鬼界去处理,直接封印起来不向仙盟禀报就算了,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万一出了什么事……
      沈小檀叹口气。

      “那位仙师又为何封印这名鬼——”她话说到一半,想起这跛子还把她当作是鬼修本人,顿了一下转口道,“为何封印我?”

      跛子觉得这鬼修好像记性不大好,但他也不敢问,只抖着声道:“据说您杀了不少人。”

      这倒奇怪了,她从没听说过修仙界有这么一个人。

      思忖几分,沈小檀转念又想,逐日宫在人间富有盛名,而鬼修少有人见过,阴森神秘,特别适合拿来骗小孩。
      这个“逐日宫仙师耗费修为,封印杀人如麻鬼修”,说不定是村里人编出来,为了不让自家小孩接近乱葬岗的故事。
      就像叫小孩夏天不要去河边游泳玩耍,会被水鬼拖走云云。

      比起她现在要做的事,并不重要。
      她举起剑,准备……找点吃的。

      ·

      冷静下来,沈小檀才觉得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她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辟谷之后就没有挨过饿了,这感觉还真有点新鲜。
      沈小檀捂住肚皮。

      那跛子屁颠屁颠地便主动请缨,跑去帮她找野果吃。

      沈小檀有些累,躺在老树下。靠着粗大的树干,脑中还在思考那个鬼修的事情。
      若鬼修的事是假,那这里又为什么会有“锁鬼链”这样,能把万物都关在里面,只进不出的禁制?
      真是个谜。

      一阵微风刮过,树上垂下一条红布。
      应该说,是块飘荡的袖子。

      一颗脑袋从树上倒吊下来。直直出现在沈小檀面前。

      “……”沈小檀沉默不语。
      “……”倒吊的鬼脑袋在那儿挤眉弄眼。

      捧着一捧野果回来的修士吓得哇哇乱叫。

      那红衣鬼倒转身形,这才翩翩落到地下。

      他面目含笑,正是脱离少年稚气,意气风发的年纪——不知怎的,有些眼熟。

      红衣鬼修啪地甩开折扇,看一眼靠在树上,波澜不惊的穿着嫁衣的沈小檀,又看向一边把手中野果吓落在地的跛子,嘿嘿笑了两声。

      “好久没见过活人了!”

      但高兴过后,红衣鬼修又叹气一声,言语中尽是惋惜。

      “不过姑娘也真是的,怎么穿着嫁衣就来了乱葬岗,再怎么不想成亲,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你说是吧。”

      他状似无奈地用折扇指了指远处的一堆白骨。
      “那些是之前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人,他们在这里一直枯坐到老死——好吧,其实他们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原本还想救救他们,谁知道刚一靠近,他们就被吓死了,这可真是叫我伤心。”

      他仰天长叹:

      “想我段十七,当年在垣京也算翩翩君子,什么样的姑娘不喜欢我,见了我都往我身上砸香囊呢!真是世风日下,现在见到我的脸竟然一个个都吓得面目抽搐,难不成几百年过去,我的脸已经如此不堪入目了?”

      他一张俊脸凑在沈小檀面前,沈小檀蓦地起身拔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后背就是一脚。

      红衣鬼修往前扑了几步,并不回击,沈小檀又是迅速几剑,红衣鬼修见实在躲不过,才用折扇轻挡,几招下来,两人不分上下。

      是敌是友?

      沈小檀咬着牙阻挡脑中阵阵抽痛。她早就体力不支,眼前发黑,剑在地上划拉几下,她身子歪斜,软软地朝旁边倒下。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红衣鬼修伸手想帮她一把。却见沈小檀半睁着眼睛,手上仍没忘把剑提起来。

      于是此刻的架势变成了:

      沈小檀被鬼修搂在怀里,鬼修拿折扇挡在两人中间,而沈小檀的剑也正抵着他胸口。

      两人旗鼓相当,一方有战意,一方起了玩心,说暧昧不算暧昧,说敌对也有点敌对。

      沈小檀战意渐渐淡了下去。
      但另一位的玩心似乎还没有。

      段十七叹息道:
      “姑娘,我能理解我的美貌让你动心,甚至想提剑杀了我,但咱们是第一次见面,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还穿着嫁衣——”

      沈小檀捂住嘴,脑中天旋地转,晕得就像盅里被摇过几圈的筛子。
      好……想吐。
      她恐怕是遇上了转生之术的后遗症。

      “你看,你莫不是……哦!”那红衣鬼修恍然大悟,不知脑补了什么,露出副“我明白了一切”的表情。

      “原来如此,姑娘,你不愿意和家中长辈安排的男子成亲,勇敢追寻爱情,我支持你。那你要不去靠那棵树上?我不是嫌弃你的呕吐物,但我还有位念念不忘的道侣……”

      鬼修本来笑意盈盈地开着玩笑,说到道侣二字,语句顿了三分。
      “还有位‘念念不忘’的道侣没见着呢。”
      不知为何,念念不忘四字,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沈小檀手里还握着剑,此刻真是有种一剑刺上去结束这人的废话的冲动。

      她刚刚发现了一件大事。

      她根本不是因为转生之术,所以魂魄不稳,导致的身体不适,而是她身体里,根本就只剩下两魂三魄!

      先前她记不清楚,这会才回想起不悔剑刺入胸口前,那魔修往空中甩了一个黑布袋,将她的一魂三魄给收了进去。

      转生之术有什么副作用先不说,可魂魄缺失到这个地步,若是常人早就疯了。

      沈小檀背后涔涔冷汗冒出。
      她若不是因为前世修行,魂魄坚韧,所以能暂时维持正常,现在恐怕也和疯子无异。

      若不在三个月之内从那老鬼手中把魂魄抢回来。她会逐渐失去控制,变成比魔修老鬼还要可怕的,见人就杀之人。
      最后疯癫至死。

      她不能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也……还不能死。

      修道之人原本应该淡欲,但剑修大多因为各种欲念而执剑。

      垣京灵脉断裂一事,沈小檀断断续续查了三百年。她猜想是自己终于触及核心,让背后之人不能再放任她查下去,才会动手想要杀她。

      沈小檀抬眼,心中有了十分的打算。

      她没打算放弃。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先想办法夺回缺失的魂魄。

      保住现在这条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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