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经一点》桑柠

2、第 2 章

　　简溪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欠了他八百条命，才会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这么一句非人言论。
　　刚吃完没多久的早饭都堵心口去了。

　　而程屿本人，丝毫没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给旁人造成了怎样的精神污染，反而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伸手拿过隔壁桌的磁吸五子棋盘：“玩吗？”
　　简溪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多分钟，便点了点头：“行。”

　　那边，三男三女聊得热火朝天。
　　这边，简溪和程屿占了个位于角落的小桌，面对面安静地下棋。
　　互不干扰。

　　简溪没怎么玩过五子棋，属于只知道规则的新手。
　　她执黑子，先手，没几回合就输了。

　　胜负已分的时候，她下意识往谢言泽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忙于和其他人嬉笑打闹，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瞅，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瞬，便是低落和愠怒。

　　怎么又在偷看谢言泽。简溪暗骂自己。
　　明明他在那边和沈雨佳一见如故，聊得正欢，可能连她在下五子棋都不知道。
　　她压下心底的酸涩，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你和老谢认识？”对面的男生突然发问。
　　声音从口罩后方传来。
　　简溪猛地抬眼，撞上程屿探寻的目光。

　　程屿戴着口罩帽子，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睫毛浓密，眼窝深邃，眼神凌厉而霸道，好似能够看穿一切苍白的掩饰。

　　简溪暗恋谢言泽那么多年，此刻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了类似于被戳破心思似的恐慌。
　　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花费两秒钟平复心情，而后才淡定回答道：“是啊，认识挺久了，初高中都是同班。”
　　“哦，你是他发小？”
　　“？我不是啊，”简溪有些莫名，遥遥指了下莫方倩，“她才是。”
　　程屿点了下头，若有所思：“这样。”
　　“……”

　　第二局简溪还执黑子。
　　进行到中途，她忍不住问：“谢言泽是怎么说的？”
　　声音微微发颤。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正常人听了都会云里雾里。脱口而出后，连简溪自己都懊恼于没组织好语言就问了出来。
　　程屿却听懂了，且答案正中圆心。
　　“他说约了四个女生和咱们拼一局剧本杀，是他发小和发小的三个室友。”

　　发小的三个室友。
　　室友。

　　简溪和谢言泽做了六年的同班同学，这六年里，光是同桌就做了两年，前后桌或是同小组的时间少说也有四年。
　　更别提简溪还暗恋他。
　　可在他的口中，她只是发小的三个室友，之一。
　　没有描述，也没提名字。

　　他是她的白月光，她是他的路人甲。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种暗恋没劲透了。

　　简溪垂眸看向棋局，想要落子，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力回天，马上就要输了。
　　她抬眼。
　　只见程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我又赢了。”
　　“嗯，再来一把。”

　　第三局程屿也毫不意外地赢了。
　　第四局亦是如此。

　　“五子棋也是有套路的，乱下很难赢。”程屿单手拄着下巴，修长的指尖把玩着一枚白棋。棋子在指尖飞舞跳跃，像被赋予了生命。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要不要我教你？”
　　简溪：“不要。”
　　“嗯？”程屿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

　　简溪拒绝，主要是因为她现在心很乱，学也学不明白，还会让对方白费心思和口舌。
　　他们才刚认识不到十分钟，这样多不好意思。
　　但怕对方误会，她紧接着解释了一句：“我回去自己看攻略就行。”

　　程屿笑笑：“行啊，等你赢我。”
　　简溪也跟着笑：“好。”
　　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以后估计没机会再一起下棋。

　　这时，剧本杀主持人（后文简称DM）准备好了，拿着厚厚的剧本从员工休息室出来，招呼大家前往场地。
　　“一点十五的《风月叹》来跟我入场啦。”
　　“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其余的可以存在柜子里，咱们尽量轻装上阵。”

　　简溪他们预约的是古风剧本，长达六个小时，悬疑惊悚题材，涉及换装和实景搜证，更有扮相恐怖的真人NPC随机出没。
　　票价是真的贵，却也好评如潮。

　　“屿哥，聊挺好啊，”何洋是另两位不认识的男生之一，他见简溪和程屿同时起身，便打趣道，“偷偷摸摸聊啥呢，离我们那么老远，搞得我还挺好奇。”
　　程屿摆手：“去去去，我们大人说话，小孩儿听什么听。”

　　简溪没搭茬，快步上前，跟在莫方倩后面去存包。
　　“你觉得那个程屿怎么样？是你的菜吗？”莫方倩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压低声音，“腿挺长的，跟你站在一起还挺配，就是戴着口罩不知道长啥样。”
　　简溪失笑：“别胡说八道了，刚认识。”

　　“哎呀，那怎么了，缘分都是从刚认识开始的。”莫方倩对于脱单这方面有种超出常人执着，不仅自己要脱单，室友也得一起。
　　简溪无奈回答：“不怎么样，说话挺气人。”
　　“哦，那算了，肯定是傻逼大直男。这个得pass掉，不能要，不然容易心梗。”
　　“……噗。”

　　一切准备妥当后，大家跟着DM进了讨论室。

　　室内空间很大，中间是一面圆桌，周围摆着九个椅子，等待DM和八名玩家入座。
　　背景音乐声音缥缈，阴森森的，让人听了就能起鸡皮疙瘩。

　　为了营造幽暗气氛，屋里没开顶灯，而是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盏小灯。
　　小灯是古代烛台样式，锈迹斑斑的金属支架中混着暗红色不明固体，充当烛火的黄色椭圆小布条被不知从哪里过来的阴风吹得一抖一抖。

　　刚一进门，莫方倩就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搂紧了简溪的胳膊，请求庇护。
　　全寝室里属她胆子最小。
　　也只有她，蹦着高要来挑战最恐怖的剧本，怎么劝都不听。

　　DM掏出八张卡片，捋成扇形，背面朝上拿在手中：“先别着急落座啊，过来抽签分角色，然后进里屋换装。”

　　卡背有红蓝两种颜色，对应着四女四男。
　　“可以反串吗？我可以抽蓝卡吗？”卢蕊两眼放光。

　　DM是个年轻小哥哥，20岁出头，也是大学生，只比在场的诸位大了一两届。
　　他显然总遇到这种情况，笑着回答：“征求一下在场男生的意见，如果有人也愿意反串，就可以混着抽。”

　　简溪正要说她也想试试反串，肯定很有趣。
　　话刚到嘴边，就听站在一旁的谢言泽表态：“我反正不想演女的，你们几个有愿意的吗？”

　　“……”
　　她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口。

　　“我都可以，”程屿扫了简溪一眼，而后看向大家，“反串也挺有意思的。”
　　何洋大笑：“哈哈哈，屿哥，你想穿女装你就直说啊，装的这么正派干啥？”

　　程屿懒得反驳，上前挎住何洋肩膀，千斤重的臂膀顷刻间压弯对方瘦弱的脊背：“你们随意选，洋洋也可以抽红卡。”
　　“？？？不！我不可——”
　　程屿伸出食指，精准地戳中何洋腋窝下的某一点。
　　何洋“嗷”的一声，痒得险些跪在地上，连忙讨饶：“行行行，我抽红我抽红！屿哥怎么还记仇呢！我之前不是就说了句……嗷！饶命啊！程大爷放过我吧！”

　　莫方倩敏锐地捕捉到八卦的气息，探头问道：“说了句什么？”
　　何洋瞅了眼程屿暗藏杀机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话到嘴边终究没敢说出口：“没什么，没什么，不重要的小事。”
　　“喔，好吧。”莫方倩失望叹气。

　　大家依次伸手抽卡，女生中除了卢蕊抽了蓝卡外，简溪也抽了蓝卡。
　　抽红卡的男生是何洋和程屿。

　　简溪翻开自己的卡片。
　　她的身份是纨绔的富家少爷，对一位绝世名伶一见倾心后，便展开一番撒币式追求。

　　“什么鬼啊，这个我想的不一样，”卢蕊哀嚎，“我如此大好年华，竟然扮演年近五十的富家老爷！还有恶心的大肚腩！”
　　何洋挎起个批脸，眼里已然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光芒：“还能有我惨吗？我演老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鸨可还行！竟然连这个都有！”
　　“没事啊，这不正适合你吗？”
　　何洋：“？？？”

　　莫方倩笑得直不起腰，提议道：“要不你俩换呗，反正也是反串的。”
　　两人对视一秒，想到自己可能会扮演对方抽的沙雕角色，瞬间将头摇成拨浪鼓，摆着手异口同声：“不了不了，我觉得现在这个挺好的！”

　　“身份没问题了就去换装吧，”DM拿来八套衣服，发给大家，“反串可以，更衣室别进混了啊。”

　　程屿看到简溪抱着的是华丽贵气公子服，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因为他抽到的是绝世名伶。
　　在这场剧本杀中，他们讲话和互动的机会肯定不少。

　　思及此，程屿眉梢微扬。
　　……

　　十分钟前，简溪去存包的时候，何洋说的那句话是：“屿哥，我记得之前你说你喜欢高高瘦瘦性格冷清的女生是吧？最好是梳着高马尾干净利落的……我看她好像挺符合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还单独找人家下五子棋，啧啧啧。”
　　程屿扫了一眼高挑纤瘦的背影，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漫不经心地答非所问。
　　“她心有所属，轮不着我。”